70.成為美顏盛世的公主殿下(17)

70.成為美顏盛世的公主殿下(17)

夏季悶熱,將近轉午,皇宮的石板路被曬得乾燥發燙,就算隔着布靴踏上去,也能隱隱感到腳底有熱氣氤氳,叫人忍不住心浮氣躁。

身着淺碧色短襖紗裙的小宮婢走在這條往日再熟悉不過的小徑上,腳步有些輕飄飄的,心也像一朵被風吹起的蒲公英,悠悠蕩蕩,莫名歡喜。

她平日裏的工作很簡單,主要負責接引來往宮中的貴人,大多都是各宮娘娘的親眷、或是回宮探親的王爺郡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些路的風景再怎麼美也難免令她膩煩怠懶。

可是今天不同,小婢女聽到了傳喚的消息后,特意在臨走前掏出隨身的胭脂,手一搓,在臉頰和唇邊輕輕點暈,令原本清秀的容顏更添三分姿色。

只要一想起自己去接的貴人,她就眼帶三分笑,步履輕盈無比,再沒有之前懶散不耐的模樣。

你問她為什麼會心生歡喜?

皇上那邊來人傳喚,要她領着首輔大人去公主殿,這可是千載難逢的美差。

如今大梁最炙手可熱的郎君,莫過於這位年紀輕輕卻手掌重權的首輔閣下,雖然容貌不及前陣子在京中掀起追捧熱潮的興安王世子,但那位世子將軍的囂張氣焰實在叫人敬而遠之,聽說前不久還與其母爭執,差點讓前來拜訪的紀家二小姐下不來台,真是白長了那麼一張好臉。

而顧首輔向來有君子之風,待人溫和守禮,就如同天邊明月一樣高絕雅凈,令人心生嚮往之餘又自慚形穢,只敢遠觀而不敢生出妄念。

婢女之所以給自己添妝,又喜形於色,並非是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蓄意勾引,而是出於能夠近距離接觸到大梁傳聞中被譽為「曠世奇才」,除了君王之外的最高權力者,近似於一種參見神明的心理。

延續了「仁顯之治」的賢能,被皇上和太子深深倚重的忠臣,年輕有為,潔身自好,文壇尊其著作,政壇為之俯首,除了家中無妻無子這一缺陷外,顧大首輔堪稱大梁人眼中的無可挑剔「完人」。

也正是因此,宮婢才會滿懷欣喜地想要快點把他引到公主面前,促成這對金玉良緣。

在她眼裏,首輔大人是皎白月光,那公主就是白璧無瑕,兩人的定親簡直是天作之合。

很快,當她匆匆趕到勤政殿時,一眼就看見了宮台上身穿綉有朱雀仙鶴紋飾的緋色官袍的青年,他頭上還戴了一頂鑲有青螭白玉的烏冠,墨發一絲不苟地壓在冠宇下,前額的弧度如石雕般光滑流暢,一雙狹長的瑞鳳眼微微眯著,透露出一種高深莫測之感……除了腰帶上墜著一隻有些褪色的舊香囊,其餘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完美。

小宮女看得心中百般躁動,卻不敢在臉上泄露分毫,只是恭敬地行禮道:「首輔大人,奴婢為您引路,請往這邊來。」

「有勞了。」顧青微微頷首,跟着她往台階下走,腰間的香囊也跟着輕輕晃蕩。

作為外臣,顧青去後宮還是有所避諱的,基本全程目不斜視,宮婢也盡量選了少人的路線,避開了那些剛剛搬入後宮的新君妻妾的宮殿。

不過,走了一會兒,首輔大人的眉宇就輕輕一蹙,喊停了身前引路的婢女:「公主不在殿中嗎?」

這條路不是通往花綿寢宮的方向。

「回大人,公主殿下早膳后一般會在藏書閣待着。」小婢解釋完,心思一轉,又笑眯眯地添了兩句,「我們殿下向來好學,近日閱覽諸子百家的雜書經卷頗有所得,去欽天監問策的時候還把夫子都問倒了呢。」她說這麼多都是為了展示花綿的聰慧過人,不過聽到這段話的顧青卻沒有如她所願,反倒把眉頭鎖得更緊——

「雜書經卷……都指哪些?」

侍女摸不准他什麼意思,只好老實地答道:「就是《引水注》、《授時令》、《河防一覽》之類的……」

「全都是這一類?」

「還有一些是關於藥物和算籌的吧……其他奴婢也不曉得了。」小宮女偷偷撇了撇嘴,這首輔大人怎麼回事嘛,關注點難道不是殿下有多麼博學聰敏,惹人喜愛嗎?

她能知道這麼多,還是多虧了近身服侍花綿的小姐妹呢。

顧青得到了這些信息,並沒有繼續逼問,只是淡淡地提醒她:「嗯,繼續領路吧。」

接下來,除了兩人的腳步聲,一路寂靜無言。

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藏書閣所在的位置,這處宮殿修建得很寬敞,周圍景物佈置相較於御花園更為清幽典雅,綠蔭垂濃,紅瓦白牆,通風透氣,不僅符合皇家圖書館應有的氣派,而且也不會因為過於奢華而喪失了讀書的樂趣。

顧青曾經是東宮少傅,卻因為後宮禁忌從未涉足此處,跟着婢女七繞八繞穿過了好幾個迴廊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樓閣。

「這是……」

「首輔大人莫怪,這裏是公主殿下在藏書閣專用的小書房,有時候殿下沉迷書籍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時,奴婢們便會把飯食送過來。」小宮女說完又斟酌了一下,生怕花綿書獃子的形象嚇到了顧青,最後補充道,「當然,殿下大部分時候都是守時的,只是最近對雜書很感興趣才會這樣……」

顧青臉色毫無波動,漆黑的眼眸更是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只是若有所思地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嗯?」小宮女不解。

「殿下是從何時開始喜歡這些東西的?」

「大概是……兩個多月前吧。」婢女猶疑着回答道。

「唔,」顧青沉吟片刻,指了指木雕的門扉,「她現在就在裏面,對嗎?」

「是的,大人請稍等片刻,奴婢還要跟守門的碧玉姐姐通報一聲。」

一門之隔的屋子裏,高高的書架排列成行,散發着老舊的木架霉味和書籍的香氣,兩者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妙而又晦澀的味道。

空出來的一小塊地板上放着一張檀木書案,還有同式樣的雕花八寶椅,嶄新的文房四寶端居桌上,研好的墨硯旁邊擱置著一支半乾的白狼毫毛筆,淺黃的宣紙上寫了小半張娟秀雅麗的簪花小楷,賞心悅目。

顯然,書桌的主人剛離開不久。

在幾排長長的書架末尾,有一處開窗的地方,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在木質地板上留下跳躍的光暈。

而光線下,一個少女背靠着書架坐在地板上,她身上穿的素白色織錦月華裙本就褶皺頗多,攤開在深咖色的木製地板上,重重疊疊如同樹影里千千萬萬綻放的雪白梨花,純美不可方物。

當然,再怎麼美,這也是一件特製的、公主級別的孝服。

不過御供之物的神奇之處在於,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一件孝服,也能精雕細琢,把它變成不失皇家風儀、美輪美奐的衣裙,所謂「女要俏,三分孝」,這條裙子無疑滿足了禮制和美學的雙重標準。然而只要繼續往上看——不是看裙子,而是被裙子裹着的那人——

脖子,下頜,嘴唇,鼻子,眼睛……這些平凡無奇的字眼,放在這個少女身上,就好像被賦予了意義。

如同會發光一樣,被神佛垂愛的存在。

更可貴的一點是,她並未意識到自己擁有美貌這一可怕的武器,只是隨意地坐在地板上,一點都沒有公主的樣子,反倒像個小孩子一樣不顧形象,如饑似渴地讀着手裏的書。

「兵非聖人之得已也……」少女的目光停滯在那一行話上,似乎被觸動了什麼,忍不住喃喃道,「沒錯,兵器的應用是聖人都無法阻攔的,大梁的火銃是從西域引進的,要是開戰的話武器會短缺嗎,還是說要讓兵部抓緊時間研究呢……」

正當她想得起勁時,門口「吱呀」一聲,隨後便是腳步聲、交談聲,最後是侍女碧玉的一聲大喊——「殿下,有客人來啦!」

安靜的空間突然響起這麼一個聲音,就像炸雷一般,嚇得花綿手裏的書都掉了下來,書背砸在小腿上,火辣辣地疼。

「嘶——」

她碰了碰裙擺下腿,疼得咧了一下嘴。

「殿下?」沒有得到回應的侍女碧玉奇怪地問道。

「沒、沒事,讓人進來吧。」花綿一邊回應,一邊扶著書架艱難地站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裙擺現在還是皺成一團的,頭髮也垂落了好幾縷,甚至連步搖也歪了一截,上面展翅欲飛的金色蝴蝶變成了被風吹斜的小可憐,看上去有點狼狽。

不過小姑娘並沒發覺,她還在問外間的碧玉:「是阿義還是月月啊?」阿義是她大哥的嫡次子,也是她的小侄子,月月則是側妃生的侄女,一個八歲一個五歲,都活潑粘人得很。

這兩個小東西特別喜歡脾氣和善又長得漂亮的小姑姑,整天有事沒事就在宮殿亂跑「找姑姑」,花綿躲在藏書閣都能被他們找到。

「不是——」碧玉剛想回答,卻又被身側的小姐妹扯了扯袖子,示意她看前面已經走了進去的緋袍男子。

碧玉想起不久前新帝宣佈兩人定婚的消息,立刻會意,但是作為照顧公主的近侍難免有些擔心,便拉着小姐妹咬耳朵:「這樣於禮不合吧?他們畢竟還沒成婚……」

「嗨呀,碧玉姐姐你多慮了,」小宮女眨了眨眼睛,「沒聽說嗎,皇上特地讓首輔過來勸公主呢,而且人人都知道顧大人是大梁第一君子,你擔心什麼?」

「皇上允了就好……」碧玉是花綿的大宮女,管理著公主的一切內務,這幾天見花綿跟新帝因為婚事發生爭執鬱鬱不樂,她也不好受,只能暗自盼望公主能早點接受現實,「唉,但願首輔大人能讓殿下改變心意。」

「這樣想就對啦!」小宮女笑嘻嘻地摟着她的胳臂,「來,我們守在門邊,要是裏面有什麼動靜,或者首輔大人有失禮的地方,我們再進去也不遲呀!」

花綿渾然不知自己周圍的侍女都「叛變」了,她只聽到碧玉一半的回答,心生疑竇,便往外面走——「到底是誰……啊?」中間那個停頓,是因為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她暫時不敢面對的人。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裏?」小姑娘兩邊都是書架,後面是牆壁,迎面而來的就是顧青。

顧青眼眸垂下,幽黑如同黑洞般深沉的瞳孔鎖定了她。

「皇上讓臣來找您……談談。」

「欸?呃……」不知不覺臉蛋就已經燙得可怕,小姑娘躲開了他的直視,目光落在了他的衣襟上,「打、打算談什麼?」

「談我們兩人的事。」一記直球,毫不拐彎。

「哦……」果然如此!花綿心裏猛地一顫,乾脆把頭垂下,只敢看自己腳尖了。

「殿下對此有什麼看法嗎?」青年見到縮成鵓鴣一樣的小姑娘,眼睛就像狐狸一樣彎了彎,聲音裏帶着誘哄,「無論什麼都可以告訴臣,哪怕不願……也可以。」

在花綿耳中,他的話語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沒有任何讓她害怕或是不滿的意味——跟那個自作主張的皇兄完全不一樣。

而且,就算自己排斥這場飛來橫禍的婚事……也不應該遷怒於他吧?

「先生……」她輕輕吸了口氣,終於抬起頭與他對視,「您是我一直以來最尊敬的人,但永樂不想現在就倉促地決定這種關乎一生的大事。」

她對顧青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其實很難形容,他曾傳授給她很多知識,耐心地輔導她練字和寫策論,從未因為她只是個女性就隨意敷衍應付她……花綿對他可以說是充滿了感激之情的。

這一點,大梁的任何一位異性都做不到,就算是面對父兄,花綿有的也只是相濡以沫的親情,而不是這種打從心底里的崇敬。

「確實,殿下一向都是個有主見的姑娘。」顧青笑意不變,神情悠然道,「那麼青也來說說對公主殿下的看法吧。」

「我?」少女吃了一驚,繼而格外好奇地看着他。

老師會怎麼看待自己呢?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生出了一點期待。

「第一次遇見殿下的時候,大概是十五年前吧。」他抵著唇低低地笑了,「那時候殿下剛滿周歲,先帝為您辦了一場盛大至極的抓周宴,當時還是皇子的今上一路陪着您,臣有幸赴宴看到了這一幕……」

花綿微訝地張著嘴,說實話,十五年前的事情她自己都沒印象了。

「那個時候臣就在想,這個小丫頭真倒霉呢——」

「為什麼……」花綿不可思議地盯着他。

「因為出生在大梁皇室,並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他說。

花綿愣了一下,卻並不覺得冒犯,因為她的腦海里瞬間閃過幾天前被血色染紅的那個夜晚,突然駕崩離開了自己的父皇,還有得到消息后當場哭暈過去的皇祖母,被白綾弔死的二皇兄一家……

「嗯……是這樣呢。」

「先生的意思我都懂,生在皇家,不僅意味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也代表着要付出自由的代價。」

小姑娘雙手交叉著握在一起,安靜了一會兒,最後一字一頓道:

「但是……我可以理解的。作為皇室子女,從出生開始就被大梁的百姓供奉著,從這個國家得到了無數好處,那也意味着我應該對它負起責任。」

對大梁負責,是她作為一國公主的承諾。哪怕知道未來會發生許多災難,哪怕自己只是一個沒有權力參政的女子,她也不能退縮。

她是這麼堅信着的。

而在顧青眼裏,他的小公主那雙明亮的眼眸好像可以照進他的心裏。

比琉璃還要清澈,含着堅定意志的眼睛,美麗得令他心顫。

「殿下的想法果然很有趣,不過青並不這樣認為。」他稍稍彎腰,骨節分明的玉白手指朝她伸來,似乎想要觸摸她的臉龐。

少女的呼吸不禁屏住。

「殿下生來就是世間最高貴的女子,本就應當享受萬千寵愛,縱使驕縱任性一些也無妨,只要青在……」在他手指即將碰到她的肌膚時,卻拐了一個彎,扶好了她發間的蝴蝶步搖。

「你——」

「恕臣冒犯,殿下的發簪剛才好像要掉了。」青年的手從她發梢滑落,若有若無地掠過她的耳骨,冰涼的觸感令少女忍不住側目閃躲。

見她忸怩姿態,顧青也不再解釋,只是笑望着她。

狹窄的書架間,氣氛一時曖昧難言。

小姑娘揪緊了手掌,她能感覺到身側的空氣黏稠仿若實質,而他的視線令她抬眼也不是,低頭更窘迫。

不過胸口那裏好燙……鮮活跳動着的心臟,撲通撲通,就好像在宣告著某種情感的存在。

恍如隔世的悸動,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悄悄地、靜靜地綻放開來。

少女無所適從的視線兜兜轉轉,最後定格在了男人腰間懸掛的香囊上——「咦?」

「怎麼了,殿下?」

「這個香囊——」少女剛想湊近去看,卻又發現懸掛香囊的位置太過尷尬,只能漲紅著臉質問他,「先生,請、請問你這個東西是哪裏來的?」

顧青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不由得啞然失笑。

「殿下,您竟然忘了嗎?」

「我印象中從未將親手縫製的香囊送給過他人。」小姑娘氣鼓鼓地瞪着他。

沒錯,顧青腰間別着的那隻舊香囊,正是花綿幾年前剛學會簡單的刺繡時做出來的小東西,仔細看上面的金線還有些歪歪扭扭,針腳也不算齊整,但面料顯然是御供的雲水錦,市面上是買不到的。

花綿當時縫了好幾個,雖然現在都堆到倉庫里發灰了,但是自己做的樣式還是認得出來的。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少女的怒容,顧青覺得有些新鮮,笑意也更濃了。

「殿下,這個香囊的確是您親手交到我手中的,如假包換。」

「不可能。」給外男自己繡的香囊,這是私相授受,她會被嬤嬤罵的。

「沒辦法了,」他彎下腰,一手抵著書架,將小姑娘抵在了手臂與架子構成的空間中,在她耳畔嘆息道,「看來只能讓青幫您記起來了。」

他溫熱的呼吸,就在耳旁刺激着她敏感的部位。

這種連肌膚都戰慄起來的可怕感覺,把花綿嚇得四肢都僵硬了。

【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啊?感覺先生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是什麼重要的回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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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動戀愛法則[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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