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你沒暗戀我！

七個男生四個房間，何畢一人佔了一間。由於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周末大學校園附近的住宿大多比較緊缺而且偏小,所以何畢房間除了一張床以外就剩一洗漱的衛生間了,所謂那什麼的高峰期。

累了一天,何畢簡單的洗了個頭之後坐在床上搓頭髮，雖然床頭有台電視,但沒有手機顯然無聊透頂,於是打算搓了頭髮下樓去買個充電寶什麼的。

何畢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牧啟安，而且是開門就撞上的那種。

「牧、牧啟安？」

何畢直接是瞠目結舌的，他剛一打開門差點就迎面撞上站在門口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的牧啟安。畫面幾乎可以說是驚悚的,何畢看到牧啟安的一瞬間就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兩步,而後才目瞪口呆的望著牧啟安。

「你怎麼會在這裡？」何畢的吃驚反應展露無遺。

牧啟安咬著后槽牙死死的盯著何畢,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這門口站了多久了。或許十多分鐘,也或者就一轉眼的功夫,只是在他還沒鼓足勇氣敲門的時候門就自己開了，而後迎面就對上了要出門的何畢。這時候牧啟安一隻手中甚至還諷刺的握著那瓶飲料。

「很意外是吧？不想看到我是吧？」

何畢心頭一跳，牧啟安突然出現帶來的驚悚感很快就被他帶著某種酸味的冰冷嗆語給取代了大半,尤其是他咄咄逼人的架勢尤為強烈。何畢很快發現牧啟安的神色非常的不同尋常。

但是顯然，對牧啟安背後所做一切一無所知的何畢並沒有義務也沒有理由接受他無緣無故劈頭蓋臉就來的委屈或者任何質問。

牧啟安的口氣特別不好,充滿了諷刺和質問的意味，甚至比剛開學時刺蝟一般的牧啟安還要讓何畢來得莫名其妙。

於是毫無疑問的，何畢當場也沉了臉,有些微鄒著眉沉聲道,「牧啟安你陰陽怪氣的什麼意思？」

不想何畢的態度徹底的讓牧啟安失控了,包括他在尋找何畢的這三四個小時中消磨掉的麻木掉的所有憤怒和委屈，全都一股腦兒不受控的迸發了出來。

「何畢，你太過分了吧？」牧啟安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吼出來的，帶著他刻意壓抑的怒火和不可置信，畢竟在何畢開門之前，他以為何畢見到他之後至少應該是心虛緊張或者慌亂無措的，可牧啟安萬萬沒想到何畢竟然是這樣的態度。

於是牧啟安話一出口，眼眶也跟著紅了，彷彿面部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控訴和憤怒，然而何畢卻只是更加迷惑不解。

「我怎麼就過分了？」相比於牧啟安不自覺拔高的音調，何畢的反應甚至是越發低沉的。

但這並非什麼好事，顯然，何畢也是有脾氣的。

「你還有臉問我！」牧啟安完全不敢相信都這時候了何畢還是這樣的態度，「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傻逼？你不覺得這種兩面三刀的行為很噁心嗎？」

到這時候，何畢不得不想，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才導致牧啟安這樣的反應，但是想歸想，對於一個青春年少的具有衝動性的大一男生來說，衝動往往會蓋過很多東西，比如理性或者別的什麼感情。

所以，何畢並沒有因為牧啟安臉上不加掩飾的委屈和痛苦而減緩他低沉的情緒，而是因為牧啟安劈頭蓋臉莫名其妙的態度而作出最直接的反應。

「牧啟安，我發現你這人腦子有毛病吧，」何畢皺著眉，本來一天的好心情這會兒顯然消失殆盡，「為什麼每次都這麼莫名其妙的就主觀臆斷了？你就不能先把事情搞清楚再生氣嗎？我做了什麼了就你就噁心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噁心個什麼勁兒！」

「我有毛病？」牧啟安強忍著發紅的眼眶，有些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你說我有毛病？」因為強忍著淚和噴薄的怒火，怒紅的臉上笑得諷刺，「我主觀臆斷？」

「難道不是？」何畢也黑著臉。

「你以為我傻嗎？」牧啟安卻突然再次拔高了音調朝他吼道，「你都說得這麼直接了你還要我傻逼似的裝作不知道嗎？」顯然，習沫那條QQ信息絕對是讓牧啟安直接炸鍋的關鍵點。

何畢能明顯感覺到牧啟安的失控，但顯然，說了那麼多他還是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就在兩人站在門口爭吵的時候，走廊里經過的六七雙目光全都不約而同集聚在了他們兩人身上，而且神色出奇的一致，那種圍觀抓/奸現場的目光。

而且目測牧啟安越來越激動，何畢沒多想就突然一把拽住牧啟安的肩膀，用力將牧啟安扯進了房間，何畢隨即快速關上了門，並不喜歡被圍觀。

牧啟安被何畢大力扯得一頭衝進了房間，甚至差點一個踉蹌撲到不遠處的床上，而且在來這兒之前，牧啟安潛意識裡是認為陳露璐也在房間里的。

於是乎，牧啟安幾乎想都沒想就轉身試圖衝出房間。他並不想待在這個有別的女人的房間，更不想撞到陳露璐，那畫面太諷刺太不堪了。

而何畢關好門一轉身就撞上朝門口衝來的牧啟安，眼見著他已經把手伸到門把手上，何畢想都沒想就再次扯住牧啟安的胳臂。

「你給我回來。」

「鬆開！」牧啟安情緒激動的反手甩開了何畢的手，不想剛一甩開何畢就再次覆上來。

「你出去幹什麼？」何畢也是一陣火大，「喜歡被圍觀是吧？」

牧啟安一聽卻掙扎的更厲害了，「圍觀？哼，你現在知道沒臉了？」

牧啟安一邊不厭其煩的甩開何畢要去開門，一邊不忘紅著眼睛回頭反諷何畢，手裡那瓶飲料早在拉扯中不知道掉到了哪裡。

「我怎麼就沒臉了？」何畢卻終於忍無可忍，突然扣住牧啟安抓在門把手上的手，直接摳下來，而後拽著他的手腕直接將人拖離門邊。

「何畢你幹什麼！」拉扯中，牧啟安一邊掙脫一邊吼，何畢卻一言不發只管拖人。

因為房間小，差不多一半的位置被一張床佔據，何畢直接拽著牧啟安的手幾步就將人拖往床邊，然後不顧他的掙扎用力將人摔到了床上。

「唔~何畢！」大力之下牧啟安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砸在床上，而後又不受控的彈起來半截。

這時候的牧啟安已經不全然是憤怒了，還有幾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慌亂，而且潛意識裡一個認知一直在他混亂的腦子裡盤旋著——陳露璐，這讓他的反應更加激烈。

他一點也不想撞見陳露璐，太難堪了，而且這床更讓他如避蛇蠍，潛意識裡這不就是何畢跟陳露璐那什麼的地方？

換句話說牧啟安對這床乃至整個房間都是嫌惡的。

所以牧啟安不余遺力的再次掙扎著從床上直起來。

然而何畢卻只管對他的過激反應表示莫名其妙並且採取暴/力壓制，於是牧啟安剛一站起來就被他抬手又推倒回去。

起來又推回去，如此反覆四五次，何畢無比冷靜並且面無表情，牧啟安卻終於在這個反覆失敗的過程中精疲力盡的癱倒在床上大喘氣。

何畢這人……有時候簡直叫人絕望。

直到目測牧啟安呼吸變得均勻了許多，何畢才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盯著天花板雙眼無神的牧啟安道，「現在可以好好說了嗎？」

牧啟安咬了咬牙，火氣被何畢摔來摔去的倒也摔出去一大半，但絕對不是沒有了，只是這會兒理智回籠能控制了。

「沒什麼好說的了。」牧啟安直起身，整個人都頹了，突然覺得今晚自己根本就不該來的。

「玩兒呢？」何畢卻冷著臉雙手抱胸，「莫名其妙來這發完瘋就走了？」說來就來說發瘋就發瘋，瘋玩還不讓我了解一下前因後果？

何畢表示，就算他喜歡自己，那也絕對不能成為理由。

很好，已經冷卻的牧啟安一聽這話再次炸了。

「你還要我說什麼！」牧啟安蹭的一下站直起來，氣勢洶洶，「你耍我騙我我都認了，怪我自己傻逼，現在你都跟她在一起了還想怎樣？我成全你們啊！」

何畢:「？」

牧啟安吼完再次想奪門而出，他現在只想逃離開，鬧成這樣已經夠丟人，不想再現眼了。

何畢一伸手將人攔胸勾回來，而後毫不客氣再次摔回床上，這一次何畢不再給他起身的機會，而是直接跟著覆了上去。

「你有完沒完？」何畢快速將牧啟安的雙手扣住壓在他的胸口，稍微施加壓力阻止他的動作，同時一雙眼睛直直盯著他。

牧啟安根本沒想到何畢會直接壓上來，也是嚇了一跳，而且他倒在床上本就處於劣勢，偏偏何畢又身高體長很具壓迫性，何畢就這麼隨手壓下他根本就起不來了。

牧啟安一慌乾脆一弓膝頂向何畢的背，雖然實力懸殊，但他不介意跟何畢干一架。

可牧啟安完全低估了何畢的戰鬥力，那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壓倒性的。何畢一隻手控制著牧啟安的雙手，另一隻手也敏捷的擋住牧啟安頂來的膝蓋骨，然後不等他反應快速控制住他的腿。何畢直接將他鎖死在床上了。

事實上，聽到這裡，何畢倒是突然了解了個大概。何畢是知道的，牧啟安一直喜歡他，而從牧啟安剛才憤怒的言語中傳達出來的信息是，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何畢跟誰在一起的錯誤消息，並且知道他們在C大，這才導致牧啟安這樣的反應。

想明白之後，何畢被他攪得一陣陣的火倒也消了一大半，不過既然都到這份上了，何畢決定徹底搞個清楚。

於是何畢一邊壓制著牧啟安一邊皺眉道，「我跟誰在一起？」何畢面色冷靜。

「陳露璐！」牧啟安咬著牙挺著胸，既然何畢非要說，那就說，大家一起難堪，「你還以為我不知道是吧？」

「我什麼時候跟她在一起了？」依舊冷靜。面對一個沒什麼理智的人，保持理智就非常的必要了。

「你還不承認？」目瞪口呆的牧啟安，「何畢你行！」

牧啟安氣到極點再起瘋了似的掙紮起來，何畢只好加大力度壓制，同時也軟口道，「好，就算我跟她在一起了。那我又怎麼耍你了？怎麼騙你了？」

何畢決定迂迴戰術，先答應下來，然後一點點理清楚來龍去脈，畢竟指望面前這位完全失去理智的人說清楚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你……」終於承認了，牧啟安咬著牙，這一刀插得夠實在，直戳心臟啊，「好，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破罐子破摔了，撕破臉皮算了。

「既然你跟前女友還有感情為什麼要來招惹我？」牧啟安乾脆一吐為快，「為什麼要對我各種暗示？為什麼要跟我曖昧不清？」

牧啟安越說越激動，何畢卻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招惹你？」

「我說牧啟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何畢終於意識到，牧啟安對他的誤會可能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他不知道的可能不僅僅是這兩天的事情，還有之前的。

「我以為上次我就跟你說得夠清楚了，你也說了你明白我的意思，這段時間你做的不是挺好嗎？」保持距離，雖然何畢對他的反應很是遲疑，但從那天之後牧啟安也確實跟他保持了距離。

何畢的反應太過坦然了，以至於牧啟安覺得是自己在特丟人的無理取鬧，最重要的是，他發現何畢的話他有些聽不懂了。

牧啟安愣怔的空擋，何畢繼續道，「至於你說的耍你玩，暗示你什麼的，曖昧不清？這些我可沒法承認，也不可能承認。」

何畢皺著眉繼續，「我唯一做得不夠利落的，是我早在校迎新晚會那次就知道你可能喜歡我，但我卻沒有明確拒絕你，可能給了你不該有的希望，這點我道歉。」

「你、你說什麼？」牧啟安已然完全驚呆了，愣愣的瞪大雙眼，總覺得他的認知世界里很多東西都出現了偏差。

何畢卻沒給他機會，「但是上次你媽來的那天，我也算是委婉的拒絕了，你當時不是說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你、你在說什麼？」不對，怎麼哪兒哪兒都不對，他們彷彿生活在兩個交錯的空間，又似乎完全不同，不然怎麼同樣的時間空間，怎麼眼裡看到的事完全不一樣？

「不是你一直暗戀我嗎？」牧啟安已經忘了他現在的姿勢和窘境，只顧盯著何畢急切的確認，「不是你先喜歡的我嗎？」

「我暗戀你？」這下原本鎮定的何畢也目瞪口呆了，「這怎麼可能！」簡直天方夜譚啊。

「那、那軍訓的時候為什麼總看我？」

「拜託，你就在我右手邊兩米開外，向左看向右看都看得到吧？再說了你不看我你知道我看你嗎？」

「那為什麼我中暑你第一個衝過來背我去醫務室？」

「你是我室友啊孩子，況且離我那麼近，我樂於助人不行嗎？」

「……那你為什麼偷偷往我桌上放奶茶，還是我喜歡的味道？」

「奶茶？」何畢似乎愣了幾秒，「我每次買奶茶都是四杯以上，你指的哪次？」

牧啟安已然瀕臨絕望，但還是不死心的繼續確認，「那、那你為什麼親、親我？」

「大冒險啊兄弟，你不知道什麼叫大冒險嗎？」得虧是親的額頭，要直接親嘴是不是得負責到底回家讓爸媽上門提親啊？

「那前女友、的解釋……」牧啟安已幾近崩潰。

「我不就是想委婉的告訴你我是直男咱倆不可能嗎？」

……所以原來你說的保持距離是真的保持距離，而不是我魅力無邊你怕被影響……

崩了，牧啟安終於徹底的崩了，彷彿一副心尖寶的彩畫在一瞬間褪去了所有顏色變得昏暗無光，甚至所有優美的線條都開始扭曲起來，與原本的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殘忍的是，原本的活色生香精彩美妙全都只是他臆想出來的，反而眼前晦暗無光線條扭曲的才是真實的畫面。

所以何畢說的沒錯，他是真的……有病吧。

何畢說完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因為牧啟安的神色太過悲切，到最後簡直就是生無可戀的。可是何畢對「牧啟安一直以為是他暗戀牧啟安」這個認知太過震驚，以至於他一口氣說得牧啟安世界崩塌懷疑人生。

「牧啟安？」床上一動不動雙眼獃滯的牧啟安終究嚇得何畢慌忙從他身上彈開，有些無措的盯著牧啟安眼角滾出的兩大滴熱淚，一時慌了手腳。

「牧啟安你沒事吧？」

牧啟安沒看他，但卻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突然掙扎著要起來，可是也不知是因為被何畢壓制了太久還是什麼原因，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點兒力也使不出來。

何畢趕緊上前將他扶坐起來，牧啟安卻一下伸手揮開了何畢的手。

此時的牧啟安眼神獃滯得嚇人，而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有些愣愣的轉頭看向何畢，毫無徵兆的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起身就往外走了，他甚至連眼角滾下的淚都沒擦。

何畢有些擔心的急忙上前攔住，畢竟這麼晚了，關鍵是牧啟安這個狀態簡直嚇人。

「牧啟安你沒事吧？」何畢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確認。

牧啟安依舊沒有扭頭看何畢，只盯著門，「我想靜靜。」

「我送……」

「求你了。」

何畢話沒說完，就見牧啟安又是兩大滴熱淚滾下來，當即把剩下的字咽了回去，不敢說了。

然後，何畢就見牧啟安默默走出了房間，甚至還幫他帶上了門。

盯著關上的門何畢愣了大半晌，他似乎徹底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可是心裡當真一點沒覺得輕鬆，反而說不出的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