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宮變前夜

4.宮變前夜

皇子的待遇終究與奴僕不同,王公公親自領着兩人到了東邊一處偏殿小側間。

「兩位殿下暫且在這裏歇息片刻,一旦有消息奴才立刻前來通報。」叮囑完畢,王公公急匆匆地離開了。

困在偏殿裏,聽着宮人進出不停的聲響,兩個人心情都前所未有的沉重。

看來這次真要凶多吉少了!神經再大條,秦諾此時也沒了絲毫睡意。秦澤更是如困在籠子裏的野獸一般,焦急地來回走動不停,看得秦諾眼花心煩。

「你能停一停嗎?這樣走也沒有用啊。」

秦澤瞪了他一眼,難得地沒有反唇相譏,到床榻邊坐了下來。

不多時,寢殿那邊聲音更加嘈雜,似乎是幾個高位妃嬪接到消息,紛紛趕來了。其中就有秦澤的生母葛賢妃。

看見出現在門口的身影,秦澤終於找到了主心骨,眼圈立刻發紅了。顧忌秦諾在身邊,才沒有直接撲到娘親懷中,只是委委屈屈叫了一聲,「母妃。」

看不出啊,這小子平日裏一副早熟模樣,其實還是個哭鼻子的小娃娃。秦諾忍住吐槽的慾望,站起身來,沖着個葛賢妃行了個禮。

葛賢妃容貌只能稱得上清秀,難怪她一向不得寵愛。在眾妃嬪中她素來以端莊至嚴苛的性情而聞名,便如現在,聽聞了皇帝病危的消息,連皇后都顧不得儀容,披頭散髮地跑了過來,而葛賢妃依然妝容齊整,一絲不苟。

對秦諾的行禮,葛賢妃客氣了兩句,然後轉頭愛憐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澤兒辛苦了。」

「父皇他怎麼樣了?」秦澤迫不及待地問道。

這也是秦諾關心的問題,跟着豎起了耳朵。

葛賢妃道:「經過陳公公還有眾位太醫的妙手施救,陛下已經清醒了,只是……唉,陛下是福大之人,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的。」說完,一言難盡地嘆了一口氣。

從這一口氣里,秦諾讀出了不祥的預兆。只怕便宜老爹這次醒來,也只是迴光返照了。只是有些奇怪,之前看他臉色和精神,明明應該還能支撐一段時日的,算了,自己也不是醫官,沒有詳細檢查過,誰知道景耀帝還有什麼隱疾呢。

之後秦澤跟着葛賢妃去了另一處偏殿,留下秦諾一個人待在房間里。聽着外面的聲響,一開始還有些忐忑,對不確定的未來的恐慌。但之後一個多時辰,都沒有人前來打擾他。似乎整個乾元殿都在忙碌之中,唯有他被眾人徹底遺忘了。

嘈雜的聲響,寂靜的內室,都讓秦諾困意無可抑製得湧上來。

想到若便宜老爹真掛掉了,葬儀繁複無比,只怕要數日不得安歇,不如先睡一會兒算了!

總算他還有點兒分寸,不敢直接在床榻上歇息。瞅著房間屏風後面的地上擱著一張橫木,想必是值夜的宮人休息的所在。便跑到那邊,往上一趟,兩眼一閉。

在這個位置,一旦有人進來,也能及時聽見,起床裝作在更衣的模樣,想必也沒人嘀咕自己不孝了吧。

睡了不知多久,突然有細微的開門聲傳來,秦諾驚醒,卻沒有聽見後續聲音,似乎並沒有人進來,緊接着房門又被關閉了。

應該不是來找自己的吧。太困了,秦諾又一次迷糊了過去。不久,又有開門聲傳來,緊接着是細碎的腳步聲。

這是沒法睡了!

秦諾正要起身,隨後響起的聲音卻讓他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你舅舅還沒有消息嗎?」清麗而又威嚴,是皇后的聲音,怎麼會過來這裏?

緊接着響起的是太子秦聰的聲音:「剛剛兒臣已經派人去聯絡了。想必立刻就有消息送來。只是……」太子略一猶豫,道,「母后,我們這般行事,父皇只怕未必同意呢。」

「事情突然,再不動手,便來不及了。況且你父皇本就由此意思,不然上個月怎麼會同意你二舅接掌神兵營呢。」

「只是如此行事,難堵天下悠悠眾口啊。」

「裴翎這種狼子野心的東西,不及早剷除,將來勢必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至於罪名,哼,弒君之罪,還不能堵天下悠悠眾口。」

「這,朝中百官會相信嗎?」

「哼,誰會計較一個死人的罪名?更何況之前你父皇服用的凝清散,確實是裴翎所敬奉。太醫也說過,此葯誰能平息心肺火氣,長期服用卻易導致經脈生寒。以此罪名,他無可狡辯。」

見兒子沉默不語,霍皇后容色轉厲,呵斥道:「聰兒,內廷之事,一旦決定行事,必須雷厲風行,萬不可游移不定,顧此失彼……」

短短几句話,屏風后的秦諾聽得魂飛魄散。

皇后和太子這是要趁著皇帝病危搞大事啊!

自己一個廢柴皇子,明哲保身為要,千萬不要摻和到這種事情裏面。

他竭力收斂聲息,也許是因為屏住呼吸太久了,他的聲息越發細弱,竟然好大一會兒才會呼吸換氣。到後來,秦諾甚至有種奇異的錯覺,自己不必依靠呼吸也能生存。

一開始全神貫注聽外面對話,還沒有察覺這種異樣,待霍皇后和太子對話放慢,秦諾這才發現了不對勁兒。

自己呼吸頻率出了問題!他大吃一驚,頓時呼吸散亂了起來。竭力壓抑著,才沒有發出聲響。

幸而外面兩個人都心事重重,而且也非武功高手,才沒有察覺屏風後面驟然粗重的呼吸聲。

好奇怪的感覺啊?剛才是自己還沒睡醒嗎?

好像進入了內家功夫的呼吸境界吧,這個身體,難道原本是有武功的?!意識到這一點,秦諾萬份驚喜。

穿越過來之後,秦諾就發現自己力氣大得驚人,從李丸他們口中,他知道九皇子從小天賦異稟,力氣比旁人大,飯量也比旁人大。卻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會武功的。秦澤他們好像也都沒有發覺呢。

日常所見,幾個兄弟之中也有人弓馬嫻熟,通曉拳腳功夫,但武功並不出眾。畢竟都身為皇子了,誰還要辛辛苦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啊。秦澤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每次自己上去勒住他的脖子,都沒法掙脫。

不過自己身為九皇子,是怎麼練的武功呢?秦諾百思不得其解,但無論如何,憑空降下了一個外掛,他還是格外欣喜,連剛才聽到的秘密的恐慌都大為消減。

霍皇后和太子很快離開了房間。確定他們不會返回,秦諾悄悄從屏風後面爬出來,心知這裏不能久留,卻也不敢從正門出去,而是湊到後窗戶上,小心翼翼推開一絲縫隙。

乾元殿建在湖邊,樓高三層,後面便是波光蕩蕩的夕月湖。

眼看四周無人,秦諾翻窗爬了出去。

幸好現在還是深夜,不然自己這麼壁虎一樣趴在牆上,肯定會被人察覺。

憑藉着后牆的欄桿縫隙,秦諾以最快速度爬到了另一處偏殿的後窗戶處。因為太過慌亂,幾次險些失手掉下去。幸好房間之間距離很短,他很快抵達目的地。

聽着裏面沒有聲響,他悄悄推開窗戶,爬了進去。

雙腳落地,剛剛把窗戶合上,卻突然一聲尖叫傳來。

「啊!有賊!」

秦諾心叫糟糕,轉頭看去,是一張清麗柔婉的面孔。

「九皇姐!是我。」

九公主秦蘭的尖叫聲戛然而止,驚疑不定地問道:「九弟,你怎麼會在這裏?」

被她聲音驚動,七八個身影往屏風後面跑過來。

「啊,九哥……」十三公主秦芷驚訝地看着親哥哥。

秦諾立刻打斷了她的話,「九皇姐,我剛才就在這裏啊。」又沖着秦芷丟了個眼色,道,「十三妹,我剛才可是沒出聲,還是被發現了。」

秦芷立刻反應過來,眼珠一轉,笑道:「哎呀,剛才我還叮囑你別出聲來着。」又笑着跟幾個姐妹解釋道,「今晚九哥他值夜,所以……」所以什麼?值夜怎麼會值到這一處偏殿裏來了?秦芷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急的冒汗。

這時,秦諾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值夜一點兒都不累,我可沒想着偷懶。」

遮遮掩掩的態度讓幾個公主恍然大悟,原來是想偷偷找地方睡一覺啊。

她們都是剛剛被叫過來的,聽聞父皇病情惡化的消息。但內殿一片忙亂,眾皇子都被屏退到外面,更何況她們這些公主,來了之後都被送到這個房間里等候消息。

「十三妹,你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啊。我本來想……」九公主秦蘭臉頰緋紅地抱怨道,屏風後面擺着馬桶,她本想方便一下,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一個男子背影站在窗前,嚇了一跳。

秦芷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本來想說的,剛才王公公過來叮囑咱們事情,一打岔就忘了。」

「如今父皇病著,九哥你還……」十二公主責備地看了秦諾一眼,但想到他平日裏都呆呆笨笨的,就算在乾元殿也沒有什麼用,只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

秦芷機靈地轉過話題,問道:「九哥你可知曉,父皇如今的情形怎麼樣了?」

「這個……經過陳公公還有眾位太醫的妙手施救,陛下已經清醒了,只是……唉,陛下是福大之人,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的。」說完,一言難盡地嘆了一口氣。原樣拷貝了葛賢妃的回答模板。

殿內幾位公主都是伶俐人兒,豈會聽不出話中意思。

「父皇……只求蒼天庇佑,父皇能長命百歲。如此便是讓信女折壽十年也是願意的。」第一時間表忠心的是十一公主,她眼圈發紅,雙手合十。

有此可見,有沒有母妃教養,公主之間素質差別極大。

在她的帶領下,殿內幾個女孩子都紅了眼圈,紛紛祝禱不已。

秦諾看得牙酸,正想着該怎麼找借口離開。突然殿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圓腦袋探進來。

視線掃過一圈,王公公那肥嘟嘟的臉上亮起光芒,「哎呀,九殿下,您怎麼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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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這樣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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