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父子倆人寫借條

10、父子倆人寫借條

10、父子倆人寫借條

「爹,我覺得這其中的『高抬貴手』一詞用的不好,是不是改改?」胡天健說,「高抬貴手的意思,是地位低的人向地位高的人乞求才用的,語氣卑賤,不符合我們這個時代。這詞語在舊社會恐怕用起來比較恰當,如今我們上社會主義,人民群眾當家作主,人人都是平等的,就不用說的這麼低三下四的。」

「健兒,你不懂。高抬貴手怎麼說是低三下四的?這是起碼的禮貌。人家是幹部,我們是百姓,說話肯定要尊重點。說是說平等,還沒有平等到沒有上下區別。在我們家裡,還講究長幼有序,雖然我們都是黨和社會主義的人,但是,國家中地位高低還是存在的。再說,我們是求公家借糧食,求社會主義的村裡借糧食,怎麼能說不是求人家?過去就社會要到地主家去借糧食,更是要低三下四,還的時候要多還。如今,我們人民群眾當家作主,總不會要多還吧?說寫禮貌的話是最起碼的禮貌。」

「爹你說的對,我就按照你的寫。」胡天健沒有想到胡為強這麼一說,道理貌似無懈可擊,「我說一句,寫一句,有什麼問題,爹你就說。」

「好,就這麼寫。」

臨寫,胡天健先欣賞手中的水筆。黑色的鋼筆身子,很大,就像家用煤氣上的輸送管子。筆帽則是更大。筆帽頂端閃閃發亮,上面寫著兩個繁體字——英雄,是用來固定筆扣子的。胡天健一抽,卻抽不脫。

「爹,這筆好緊,怎麼抽不脫的。」胡天健心想,這鋼筆不但大,而且卡的這麼緊,還結實。

「不是抽的,是扭的,有螺絲的。」胡為強解釋說。

說著,拿了鋼筆,轉了轉,果然轉開了。遞給胡天健。

胡天健接過鋼筆,才看見鋼筆上有螺紋。原來是上絲的。

再看筆尖,整個凸在外面,與當代的鋼筆也不樣的。

心裡想,時代不同,鋼筆自然是不同的,就像卡特兄弟發明的飛機一樣,第一架飛機現代人看來還不是當古董?

也就這麼多。胡天健嘴裡念到:「今借到敬愛的村委會、村黨支部、村黨支部書記羅義江……」

說著,胡天健看胡為強一眼。

「嗯,就是這麼寫。」胡為強說,「敬愛的這個詞用的好,我們稱呼**也是這麼叫的,只是這村黨支部書記羅義江不好。是不是應該寫黨支部羅書記?」

「也不要這麼寫吧?」胡天健想了想說,「比如說,我們稱呼**有時候叫偉大的領袖**主席,也不把**的名字說出來?」

「嗯,既然有這個說法,我們稱呼黨支部書記羅義江也不錯,就這樣寫。」

胡天健寫完,又念到:「**領導我們窮苦百姓翻身得解放,人民群眾熱烈擁護**、擁護黨中央。全國人民在**、**的指引下投身到偉大的社會主義的建設中,我們初升村社員,在黨支部的領導下,取得了偉大的成就,為社會主義做出了貢獻。」

念完,胡天健又看胡為強。

「這成嗎?健兒,怎麼寫些與借糧無關的話?」胡為強疑惑地問。

「這怎麼不成?爹,我們要借糧,不說說擁護政府和幹部的話,怎麼讓幹部心裡歡喜;幹部不歡喜,怎麼會借糧食我們?」

「嗯,對,健兒,你說的對。我也有這個想法,只是不知道怎麼說。還是讀書好,有文化,說話中聽。就按照這麼寫。」

「由於最近時間勞動強度大,吃的多,以至於我家糧食已經消耗一空。」

胡天健一望胡為強。

「嗯,就是這樣寫。」胡為強連連點頭。

「為了更好地建設社會主義,以更加飽滿的熱情投身建設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中,懇請村黨支部、羅書記借兩百千克大米給我家,讓我們明天有飯吃。」

「不行不行,健兒,這句不行——」胡為強打斷胡天健的話。

「怎麼不行?」

「兩百千克是多少?那麼一點,夠吃一餐的嗎?」

「爹,兩百千克,就是兩百公斤,也就是四百斤。一公斤等於一千克,一公斤等於兩斤。」胡天健解釋說。

「呵,四百斤?」胡為強一念,彷彿已經有四百斤大米運進了自己的糧倉,微笑了。隨後,說:「四百斤大米,不不,還是寫一擔穀子。一擔穀子可以碾米六十多斤,就了不起了。其實,我只這麼寫,實際上能借到三十斤大米就算不錯了。」

「爹你也說寫多點讓村裡少點,我寫的更多點,不就能借多點?」胡天健得意地說。

「那可不行。」胡為強說,「**說過,量變積累發生質變,我寫一擔,就是六十斤大米,你這四百斤大米就是將近七擔穀子。穀子數量說多了,就發生了質變。什麼叫質變?六十斤大米,就是我們社員的借糧的本分,是屬於社會主義的社員。你到了四百斤大米,就是壓迫村委會、諷刺村委會,是誣衊社會主義……總之,就是發生了質變,就不是我們人民群眾、社員的口氣。是絕對不能寫的。知道么?健兒。否則,就說我們不熱愛社會主義的,就……」

「好了,爹,我不寫就是了,就寫一擔大米。」看見胡為強再三教育,胡天健打斷哀痛的話。

「還有,你要用一擔穀子,不要用多少斤大米。大米村裡沒有的,大米是要把穀子晒乾,在碾出來,才有米的。你寫大米,好像要村委會把穀子碾成大米。——所以是不行的。」胡為強說。

「哦,我知道了。」

胡天健寫了幾個字,胡為強又說:「還有,不要寫千克這樣陌生的東西,沒有人知道的,村委會的人也不一定知道這千克是什麼意思。你寫出去,村幹部會說我們賣弄的,或者說我們在考他們的知識。」

哇,這麼多的學問!胡天健連連點頭,表示聽從父親的教導。

寫完了這句,胡天健又念:「渴望各位領導體察實情,借我糧食,解決我全家吃飯燃眉之急。」

「嗯,寫的好,就這麼寫。」胡為強表示讚許。

頃刻,胡為強說:「等等……」

「還有什麼?」胡天健問。

「你說吃飯燃眉之急,這個『燃眉』兩個字是什麼意思?」胡為強問。

「燃眉之急是個成語,燃,就是燒的意思,」胡天健解釋說,「眉,就是眉毛。火就要燒到眉毛了,說明事情很急迫。我們家糧食吃完了,就要餓肚子了,不是很急迫么?」

胡為強想了想,笑說:「嗯,好,這個詞語用的好,還是讀書有用。就用這個燃眉之急。」

「此致

革命的敬禮

偉大的社會主義萬歲!

偉大的領袖**萬歲!

借糧人胡為強」胡天健說完最後的句子。

「嗯,」胡為強笑了,粗糙的臉上嘴角邊露出兩條粗大的皺紋,「健兒,這后兩句很好。不過,還要加上一句:偉大的朱德總司令萬歲!」

哇?朱德總司令也要寫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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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農民我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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