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顧玄曄喝得興頭,雖是矜持,可嘴角揚起的弧度切實說明此刻愉悅心情,正喝著,卻見一隻黑狗叼了一事物猛地闖入宴席,經過女眷,惹得一眾懼怕的慌亂逃竄,項瑤被蘇念秋牢牢護著,半點沒事,隨著黑狗而去的目光里並不掩飾興奮之情。

待黑狗將宴席攪得天翻地覆終於停下來之際,被幾名侍從圍住撲下,嘴裡的事物掉了地上,沾著濕漉漉的口水被攤了開來,原是因著好奇聚過去抻著脖子瞧的,待看清楚之際驀地瞪大眼珠,嚇得魂飛魄散。

黑狗叼的赫然是一件明黃衣服,上面用金線繡的祥龍栩栩如生,仿若要一飛衝天。

顧玄曄登時扭頭睨向安瑾,自是知道這條狗是安瑾的寵物,後者與他遙遙相視,仿若等的就是這一刻般露了痛快之意,隨即一掩,伸手扇向隨後驚慌跟著來的丫鬟,「叫你看牢,你又讓它進了房裡!」

這話一落,又似覺了不妥,一雙美眸慌了神色覷向顧玄曄,驚恐地喚了一聲王爺。

項瑤離得近,自是看得清楚她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恐怕顧玄曄亦是清楚,否則此刻臉上不會顯了想殺了她的神色,一眾旁觀都落了沉默。

私藏龍袍,可是死罪,藺王野心勃勃在場眾人皆知,可都沒想到叫一條狗打了臉,不由退了離藺王稍遠,面面相覷。

「今日是有人陷害本王。」顧玄曄朗聲道。

黑狗嗚咽一聲,畫面顯了可笑。

安祿在事情發生的一瞬便想推了畜生頭上,道是不知哪兒叼來,或是被哪個有心人利用,可安瑾一開始說錯那話叫他沒法再張口,此時吶吶作是附和,「定是有人圖謀不軌,陷害王爺!」

顧玄曄神色幽冷睨向安瑾,「王妃,你用這報復我不覺可笑么!」

安祿聞言驚詫神色定格,瞠圓了眸子想也未想地揚了聲調,「這不可能!」瑾娘怎麼會做這種事!

眾人亦是驚駭,畢竟藺王與藺王妃秀恩愛得高調,夫唱婦隨,藺王這出指證也來得太莫名其妙,難免有了推脫之嫌,令人猜測紛紜。

安瑾從一開始的詫異,到最後眸中水光微閃,凄凄喚了聲王爺,「我怎會拿關乎自身性命之事報復,不,又何來報復不說?!」

在場的聽著對話多是同情藺王妃多一點,可畢竟關乎私藏龍袍的大事,又見宋弘璟將現場控制,一副拿人的架勢,都恨不得站遠了旁觀,明哲保身是大家都懂的道理,可今兒來的哪個和藺王一派沒些個牽扯,生怕宋將軍一個鐵面無私,通通抓去審問那可就不妙。

而牽扯深的如安祿等,此刻已經酒醒,沉著一張臉自發地護了安瑾身旁,已是表明了立場。

「身為王妃無容人之量,工於心計,害死本王心愛妃子,又毒害與其長相相似女子,手段殘忍叫人髮指,本王教訓措辭激烈些,卻不料其不思悔改,反而懷恨用計陷害!」顧玄曄這時也沒了遮掩,矛頭直指安瑾。

安瑾抽泣,「王爺莫要忘了當初是項筠趁王爺喝醉爬床,若我真無容人之量,大不會提議王爺納作側妃,王爺如今這話未免也太令人寒心了罷!」於氣勢亦是半分不讓。

顧玄曄眸光愈發沉黯,嘴角微扯了一抹譏誚,「芸娘是項筠的妹妹,本王不過是著人照顧,你都忍不得,真當應了筠兒所說不過是表面大度,私底下手段戾得很。」

安瑾聽他一口一個筠兒,耳膜鼓噪,心口那傷處再度裂開,哼哧冷笑,「什麼照顧何必說的那麼好聽,試問在場哪個會信,一個卑賤戲子,學得她姐姐秉性,我出手教訓有何錯了?何況事後已得王爺教訓,抄經禁閉,擔不起王爺今日這誅心字句!」

顧玄曄怎麼都想不到最終會遭安瑾出賣設計,心底窩著火,那些話雖有一半是想將罪名按回她頭上,更多也是出自肺腑,著實氣瘋了。

眾人叫倆人互撕的一幕看得是目瞪口呆,說好的恩愛甜蜜呢,都是騙人的么,果然王府深不可測。

宋平帶著玄鐵營的人趕到,宋弘璟終止了這場鬧戲,將那明黃袍子收作證物,連人帶狗一塊著人押走。

安瑾直身佇立,鐐銬加身,未見一點頹勢,反而眼底涌了解脫,撞上顧玄曄投來的目光時扯了嘴角,眼裡明晃晃同歸於盡的意味,他想要皇位,她偏要他身敗名裂!

隨著人被帶走,藺王府人走茶涼,顯出與方才相反的清冷來。蘇念秋輕輕撞了項瑤胳膊,附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的綉工如何?」

項瑤眯了眼,笑應。「妙極!」

顧玄曄私藏龍袍的事傳回宮裡,聽說皇后當下就昏了過去,正和皇后一道享用的景元帝震罵逆子,拂袖離開,連陳皇后死活都未管。

藺王私藏龍袍,包藏禍心,下放天牢,事情發酵月余,先前受了邀請的人心惶惶,生怕有牽扯。直到四月,有藺王妃供詞,及因此尋獲的證物,藺王謀逆之罪板上釘釘,而當中亦不乏與太子成王有聯繫,落實了景元帝的猜測,當即於朝堂定了死罪,於秋後問斬。

支持藺王的安家步了嚴家後塵,大勢已去,安祿尤不死心,再勸說安瑾無果后夜劫天牢,人沒救走不說,更是給安家帶了滅頂之災,藐視國法,滿門覆滅。

天牢里,伴著女子呵呵瘋癲笑聲,項瑤隨宋弘璟入了裡頭,見是宋弘璟沒人敢攔的,得了打點的銀子識趣地退至了最外把守。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唱詞道盡心酸事,原還在笑的女子驀地嚶嚶哭了起來,披頭散髮正是安瑾。原是一人赴死,撇凈安家,卻沒想安祿竟為她冒死,反被誣陷為藺王劫獄,一門俱滅,得知消息后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瞧著甚是可憐。

一雙淚眼突兀地對上了項瑤,呈了灰敗之色,連動彈都懶,堪堪垂面掩了一半,一副等死模樣。

宋弘璟擁著她走向天牢末端,裡頭一張簡陋床鋪,一張破舊木方桌配了一張木凳,別無其他,除了一角顯了髒亂,床鋪等都似乎被拿了乾草清理過,顧玄曄坐在草席鋪著的石床上,如老僧入定,聞著聲音堪堪睜了眼,見了項瑤,目光落在她愈發凸起的腹部,「宋夫人也不怕牢房潮濕,沖了孩子,還是當真那麼惦念本王,捨不得?」

目光越向宋弘璟顯了陰沉。

真是天殺的煞星!

宋弘璟仿若未覺地站了項瑤身側,半點不為所動。

項瑤瞟了僅著了單薄囚衣的顧玄曄,榮華已去,到了末路,忽而想起前一世初識那人遞了簪子予她,眉目溫潤,顯了少年人的意氣奮發,揮斥方遒的模樣,似乎就在昨天,可是卻又那樣遙遠。

顧玄曄見她不說話,目光隱隱,心底驀地一動,眸底涌了複雜,「若當初……沒有誤會,興許我們不會成這樣。」言語之中露了濃濃惋惜。

這個當初指的是上一輩子項瑤身死,還是這輩子分道揚鑣,無從考究,卻生生叫項瑤揚了嘴角,這人到底是多情呢,還是無情?不愛她,故此能下得去那麼重手,可項筠呢,死了之後還有個芸娘,豈不可笑?

而一心愛慕且付出全部的安瑾又何其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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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秀本賢良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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