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好的

我怎麼也不會猜到赤司正在和他們視頻。

儘管反應過來之後第一時間關掉了手機，但我還是有點兒懵。

赤司顯然比我更懵。

他動作遲緩地在籃球架旁邊坐下，抬起一隻手示意我暫時不要說話，「我……我先緩緩。」

安撫的話被堵住了，我只能靠在籃球架旁邊低頭看著他。

赤司雙手搭在膝蓋上，手指微握成拳，看起來是一副認真思考事情的模樣，但耳朵還是紅的。

這波猝不及防的暴露也不是毫無所獲。

至少讓我看見了赤司難得害羞的樣子。

雖然隊長同學現在一定心情複雜，但我還是一邊低頭打量著他微紅的臉頰一邊不厚道地感嘆著害羞的赤司真可愛啊。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總之，十分鐘后，赤司神色如常地站了起來。臉和耳朵上的紅色也已經完全褪去了，從容得就好像剛才根本無事發生一樣。

他把手機塞進背包，拿起放在台階上的校服外套，朝我微笑道：「走吧。」

但我終究還是沒忍住，在送赤司回家的路上問了一句。

【那個，需要跟他們解釋一下嗎？】

赤司淡淡回應我：「解釋什麼？談個戀愛被看到了而已，不用在意。」

哇哦……

剛才那個渾身僵硬面紅耳赤的不知道是誰啊。

口是心非的傢伙。

*

「爸爸，真的好感人啊，我都快要哭了。」

「我也是嗚嗚嗚……」

剛進門就看見爸媽坐在沙發上摟住抱頭痛哭的場面，好在我已經習慣了這對不靠譜的夫婦，什麼情況出現在眼前都能應對自如了。

我掃了一眼電視，一點都不想看到的那張臉正出現在屏幕上，含情脈脈地對受傷的女主角說著深情而肉麻的台詞。

哪裡感人了。

「爸爸，演男主的六神通真的好帥啊，就比你差那麼一點點。」

「女主角也很漂亮呢，就比媽媽差一點點。」

我熟練地無視了爸媽的商業互吹。

鏡頭拉遠，照橋同學他哥正握著槍支面色冷冽地和敵人對峙。

說實話，電視上還是挺像個人的，但深知這位變態妹控屬性的我早就已經無法直視他了。

這部劇最近非常火，儘管我沒有看，但我每天都能在學校女生們的談論中聽到。

冰箱里擺滿了赤司讓家裡廚師做的高級咖啡果凍，我隨手拿了一個，繞過非常入戲的爸媽，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咖啡果凍醇厚的香氣在房間里散開，我撐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

雖然赤司裝著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但面對奇迹世代的這波出櫃是已經出定了啊。

得益於我為了隱藏超能力的低調作風，我在學校一直是平庸又不起眼的存在，就連一向溫和禮貌的黑子都表達了對赤司居然會看上我的驚訝，更別提奇迹的世代其他幾個人了。

我無奈地用手指碰了碰裝著咖啡果凍的杯壁，心裡微妙地產生了一種媳婦兒的娘家人會不會看不上我的奇葩想法。

答案瞬間產生，那是肯定的。

果然……還是得稍微刷一波好感度的吧。

我邊品嘗著咖啡果凍邊思考著要怎樣對症下藥。

「寶貝兒，我去上班啦，誓死守衛我們的家庭！」

周一的早上，我一如既往地坐在桌邊吃早餐，西裝革履的爸爸和圍著圍裙的媽媽深深擁抱了一下。

大早上的這是要鬧哪一出呢。

雖然知道你們倆一向感情好，但也別總是當著青春期的兒子搞這些曖昧啊。

我看了一眼時間，快速解決了早餐，在爸爸求我用瞬間移動送他去公司上班之前，拿起背包走出家門。

冷空氣過後，倒是有點要入冬的意思了，路邊的樹木伸展著光禿禿的枝幹，太陽升起也掩蓋不住晨風裡凜冽的寒意。

也不知道我是走了什麼運，剛走到校門口就碰見了視頻上目瞪口呆的那四位。

很默契的，他們看了我一眼，腳步沒停地走進了學校，打籃球的身高優勢讓這一排人在晨間的校園人流里異常顯眼，身後跟了一串紅著臉在心裡花痴咆哮的女生。

被無視得很徹底啊……

我心念一動，暗戳戳地使用了一下好感度顯示器，簡簡單單的四個數字在青峰綠間黃瀨紫原的身邊依次浮現出來。

20，25，30，20。

真是慘淡啊……

我暗嘆口氣，跟著大部隊走向教學樓。

「寶貝兒，誓死守衛你的美麗。」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鳥束零太正銜著一支玫瑰花，站姿風騷地堵住一個短髮女生。

大早上的耍什麼流氓呢。

不過我也懶得管，掃了一眼之後，繼續朝教室的方向走。

話說回來，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有點耳熟啊，爸爸早上好像對媽媽說了句差不多的。

這是什麼，新的流行語嗎？

真是肉麻又中二。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離上課還有一會。

不出所料，感冒好了的海藤咬著手上的繃帶挪到了我的旁邊。

說吧，你那句在腦海里排練了二十遍的台詞。

我把包里的課本拿出來放在桌上，靠著椅背抬眼看著他。

「齊木，DarkReunion的種族分裂計劃已經進入日程了，和我一起誓死守衛人類吧！」

比起鳥束，你要誓死守衛的東西真是遠大的多了啊。

海藤面帶期待的看著我，企圖從我這個腦補的同伴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中二回應。

【前面那句寶貝兒呢？】

海藤鬆開繃帶，捂臉遁走。

我已經從周圍女生的談論和心聲里搞清了緣由，是六神通主演的那部電視劇的名台詞，我是沒get到這句話有什麼蘇點，但一個早上的時間，我起碼聽到了五十遍不同版本的這句台詞。

當然，照橋同學比我聽得更多。

她正拿出準備好的午間便當。

「誓死守衛照橋同學的便當！」路過她座位旁邊的男生振臂高呼了一句。

照橋心美手一抖，飯糰差點滾了出來。

誓死守衛前面那句寶貝兒你倒是藏在心裡沒好意思喊出來呢。

我去樓上找赤司。

天氣冷了，操場旁邊的長椅已經不適合解決午餐了。

好在帝K的食堂味道也還可以，除開自帶便當的一部分同學，午間的人流量依舊很大。

兩張長桌拼在一起可以坐八個人。

我和赤司端著盤子在滿滿當當的食堂里掃了一圈，最後還是赤司從容而淡定地走向了靠窗的那兩條長桌。

我端著盤子跟了過去。

七個人。

我的旁邊坐著黑子和黃瀨。

對面除開赤司之外依次坐著紫原，綠間，青峰。

真是令人窒息的場面。

大家都默契地應付著面前的餐盤和湯碗，氣氛詭異地沉默著。

但在座的除開赤司和黑子，其他人的心聲可都沒有沉默。

我面無表情地咬了一口天婦羅。

青峰——[什麼嘛，赤司居然會喜歡這種傢伙，還帶個眼鏡看起來就弱雞的不行，吃個飯都慢嚼細咽，要胸要胸要腿沒腿。]

嫌棄我之前先搞清楚性別好不好，我不動聲色地把剩下的天婦羅一口塞進嘴裡。

黃瀨——[不知道為什麼掛掉那個視頻之後心慌意亂地要死，連帶著我都不太想看到齊木同學了。]

你心慌意亂的源頭就坐在你的旁邊，我這種啟蒙你的導師不應該受到感激嗎？

紫原——[難怪赤仔今年的學園祭都沒有給我送零食了，一定是把贏來的獎勵送給了這個眼鏡仔。敵人！遲早要捏爆——]

你對食物的直覺還真是敏銳啊，的確是送給我了，而且以後的學園祭戰利品也都是我的了。

綠間——[雖然隨便評價別人不好，但這種平庸的傢伙居然和赤司在一起了還是讓人有些不爽啊。]

你對我的好感度已經表達了你的不爽了。

前途堪憂啊……

我心情複雜地舀了勺湯。

離開食堂之後赤司問我：「聽他們的心聲了？」

我點了點頭。

【你的隊員都很嫌棄我。】

赤司聽完居然不厚道地笑了起來，「別說得這麼委屈巴巴的，是你自己每天都在努力低調啊，要不回頭你在訓練館表演一下三分線外砸倒籃球架？保證大家會對你另眼相看的。」

我看著赤司一臉看熱鬧的樣子，沒忍住在他頭髮上狠狠揉了兩把。

鬱悶歸鬱悶，超能力還是不能暴露的。

課間的時候我在座位上划拉著手機，和赤司的對話框置頂在聊天欄的第一頁，我看著他的名字，突然想到了那個甜甜的備註。

不行，我也得給赤司改一個和親愛的一樣甜的備註。

如何刷奇迹世代的好感度暫時先拋到一邊，我認真思考著備註的問題。

雖然六神通那部狗血劇突然風靡起來的台詞凌虐了我的耳朵一天，但我想了想還是默默敲上了前三個字。

寶貝兒。

和親愛的很對應了吧，嘖嘖。

感覺到身後兩道緩慢靠近的身影，我快速地把手機扔進了抽屜。

赤司在黑子面前暴露的前車之鑒尚在，燃堂和海藤比起黑子可是難搞定多了。

*

下午的體育課。

沒逃過中二台詞荼毒的灰呂高呼著要誓死守衛同學們的熱血和青春，班上的同學們被他鼓舞得宛如上戰場一般鬥志昂揚地沖向了操場。

我不掉隊地走在隊伍末尾，從更衣室出來拐彎的時候看到不遠處的花壇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綠間。

他正俯身尋找著什麼，在花壇里看得很仔細。

[今天晨間占卜的幸運物是正方形的石頭，原本以為很好找的，結果一上午也沒找到一塊合格的。]

我倒是聽赤司說過這傢伙迷信晨間占卜的很，不隨身攜帶幸運物一天都會心神不寧。

稍微放慢了一點腳步，我撿起了路牙邊的一塊石頭，勉強算是個不規則的橢圓，不過對我來說把它弄成正方形的並不難。

我使了點力氣，石頭的碎末從指間流瀉出來，沒用上半分鐘變成了一個完美的正方形。

我看了一眼掌心的石頭，強迫症如綠間應該也會覺得完全合格，正準備悄悄扔進花壇幫他一把的時候，我心念一動。

這麼好的刷好感機會啊。

鑒於上次戒指掉在地上被社長大人警告了，之後我一直用細繩把鍺戒指掛在脖子上，這樣需要用到的時候也更加方便。

我取下鍺戒指塞進口袋，用超能力把小石頭鑽了個洞串進脖子上的細繩里。

【你在找什麼？要幫忙嗎？】

我走過去問了一句，生怕綠間發現不了一樣，我學著他俯身看向花壇，脖子上臨時做成的石頭掛墜隨著我的動作在他眼前劃過。

綠間站直身體退後了一步。

他推了推眼鏡，但我還是看見了他鏡片後面瞬間驚喜的眼神。

對幸運物的期待顯然比起對我的不爽要多得多，綠間在幾秒鐘的短暫掙扎之後，禮貌地開口問我：「今天晨間占卜巨蟹座的幸運物是正方形石頭，你的掛墜能借我用一天嗎？」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送給你好了。】

我同樣禮貌地回應了他，大方地解下掛墜遞到了綠間的手上。

好感度顯示器——55。

姑且算是個正常的數值了。

不知道灰呂搭錯了哪根筋，又要和七班打友誼賽，大概是之前那次輸得太過慘烈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吧。

一球把赤司砸進了醫務室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我略有些心虛地看著對面溫和微笑的社長大人。

他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件事，目光不動聲色地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這更堅定了我今天打死也不要上場的決心。

我默默退到了人群最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生怕熱血少年灰呂又和上次一樣找上我。

好在今天熱血上頭要誓死守衛班級榮譽的男生並不少。

我悠閑地坐在一邊，觀看著紫原綠間和赤司吊打我們班。

人已經換過了好幾輪，分差卻越拉越大。

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我視線停留在遊刃有餘明顯只使了三分力的赤司身上，冷不防卻突然被點名。

「那個叫齊木楠雄的，你上——」

我循聲望去，紫原正抱著球懶懶地看著我，怨念的心聲被我盡數接收到。

看來赤司在遇到我之後真的沒怎麼投喂他了，吃貨的怨念不可小覷，這傢伙對我的意見大到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對赤司有點意思了。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灰呂大力拍著我的肩膀，「齊木，我就知道你是一個靠得住的人，請誓死守衛我們班的榮譽啊！」

誰要誓死了啊，別把這句台詞往我身上套。

赤司知道我不擅長球類運動，因此在開場之後特意跑過來輕聲叮囑了我一句，「隨便打打就行了，控制不好力道就不要投籃。」

我沖他勾了勾嘴角。

追平比分的難度太大，但打敗紫原的方法並不只有投籃。

都被點名挑釁了，那我怎麼也得稍微認真一點啊。

一邊倒的局勢似乎令他很不滿，紫原面色不善地過人上籃，我在他躍起的瞬間也跟著跳了起來。

聽說紫原從未被人蓋帽。

儘管身高不佔優勢，但得益於超能力者強悍的身體素質，我的彈跳力和滯空能力自然不會差。

打掉紫原手上籃球的瞬間，我看到了他眼裡毫不掩飾的驚訝。

圍觀的班級同學歡呼雀躍得好像我一球投進了一百分。

「怎麼會——」

紫原愣愣地看著我，好感度顯示器上的數字居然從20瞬間升上了45。

之後再用美味棒收買一波估計就差不多能有五六十了吧。

我借口剛才用力過猛不太舒服要求換人，心滿意足走下場的時候才發現了一個嚴重的事情。

放在褲子口袋裡的鍺戒指不見了。

一定是剛才跳起來的時候幅度太大掉了出去。

我避開兩個班級男生聚攏的人群，悄悄用超能力在操場搜尋了一圈。

……戒指在照橋心美的腳邊。

我正準備想辦法悄悄撿回來的時候，照橋同學已經彎下了腰。

「哎？這裡怎麼會有一個戒指？」她驚呼了一聲。

旁邊的夢原知予湊了過來，「真的誒，好漂亮的戒指啊。」

事情突然變得麻煩了起來。

籃球友誼賽已經接近尾聲，馬上就要下課放學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那是我的，能不能還給我？】

「是，是齊木同學的？」照橋心美有些語無倫次地看向我。

我無奈地感受著她想太多的心聲。

[居然是齊木的戒指，為什麼會這麼巧合地被我撿到，為什麼會這麼巧合地出現在我腳下，很明顯就是故意的啊，他想幹嘛？告白嗎？告白不適合送戒指吧，難道是！沒想到齊木同學是這麼直接的一個人，明明我還沒有答應交往呢，居然就自顧自地在準備求婚了嗎？要回戒指的原因看來是認識到自己準備得太倉促了，可憐的齊木同學，為這件事一定已經輾轉反側了好幾天了吧，上課也沒有聽進去課吧，飯也沒有吃好吧，畢竟是要向我這樣的超完美美少女表達心意呢，起碼小鹿亂撞一個月了吧？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嗎？沒關係的，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給你機會的！不要放棄啊齊木！]

【……是媽媽托我去珠寶行清洗的戒指，剛才打球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滾到了這邊。】

我朝她伸出手。

「這，這樣嗎……」

照橋心美紅著臉把戒指放到了我手心。

[給自己找借口的齊木同學真是太可愛了！]

【……】

放學的鈴聲響起。

拿回戒指轉身的時候，我認真思考了一下有沒有必要對照橋同學出個櫃。

這場一邊倒的友誼賽也結束了，我朝籃球場那邊看了一眼，赤司正倚在藍色的圍欄網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啊……

操場上的同學朝出口處聚攏，我和赤司走在後面。

他淡淡道：「第二次了，不想要就扔掉好了。」

【想要想要。】

我殷勤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赤司嘴角帶笑，看向我的眼神卻充滿威脅，他按住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側身湊到我耳邊，低聲警告道：「再次提醒你，我佔有慾很強的，要是還有下一次，後果自負。」

他說話時的熱氣撩在我脖頸上，臉上尚有剛從球場下來意氣風發的神采。我看得出來赤司心情不錯，並沒有生氣。

我一邊用念力降著溫，一邊忍住想在操場上抱住他親兩下的衝動。

見我沒有及時回應，赤司難得炸毛了一下，退後兩步把手上的籃球瞄準我的臉砸了過來。

家暴是不對的。

我目光一凝，飛速運轉的球在我面前停下。

操場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赤司問：「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那句凌虐了我耳朵一天，帶給我備註靈感的台詞在我腦海里閃過。

我拿下停滯在空中的球，揚起嘴角摟過赤司的肩膀往操場外面走。

【好的寶貝，知道了寶貝。】

如我所願的，赤司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耳朵尖偷偷地紅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