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哇哦
我不動聲色地給赤司傳遞了一個心靈感應。
【黑子說他知道我們在交往。】
赤司腳下不停，過人上籃一氣呵成，宛如沒有聽到。
我盯著他穿著運動服的好看背影，坐在台階上陷入沉默。
在同學面前坦白比起在家人面前似乎需要更多勇氣，儘管黑子單純而無害，我內心還是掙扎了一下。
率先打破這份沉默的是黑子。
他目光直視著前方無人的高大籃球架，話語里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帶什麼情緒，冷靜地敘述著自己的想法：「說實話，剛知道的時候我很好奇，也很驚訝。赤司無論是作為奇迹世代的隊長還是作為朋友都是一個十分出色而值得信任的人，他身上有很多常人企及不到的光環，這樣優秀的赤司，為什麼會和各方面看起來都非常平凡的齊木同學在一起？所以我想，齊木同學身上一定有深藏不露的，不易被人察覺的優點吧。」
我一時竟不知道他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只能含糊地點了點頭。
雖然心裡清楚奇迹的世代會知道我拐走他們隊長是遲早的事情，但突然被黑子來了這麼毫無防備的一出，我還是有點沒來由的心虛。
因為清楚這五個人在赤司心裡的重要性，也了解他們從初中到高中建立的友誼。所以和赤司在一起之後，我每次見到這幾個人都有一種……通俗點說，就是見媳婦娘家人的感覺吧。
出於好奇，我還是問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的？】
我自認為自己在學校里表現得不是太明顯啊，自從知道了鳥束零太可以和幽靈交流，我連課間偶爾在無人的校園角落和赤司親親抱抱都忍了。
黑子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我不小心看到了赤司手機里給你的備註，頭像是一杯咖啡果凍的齊木同學非常好認，我問了赤司，他就承認了。」
原來赤司已經知道了啊，難怪剛剛聽到我的心靈感應毫無反應呢，不過重點不是這個。
【赤司給我的備註是什麼？】
黑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嗎？」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
好在黑子單純又誠實，沒有絲毫隱瞞地回答道：「親愛的。」
大概是看到黑子在這邊的原因，被我哄走的哲也二號又搖著尾巴跑了過來，瞪著滴溜溜的眼睛蹭了蹭我的腿。
剛才那點兒戀情被戳破的小情緒瞬間蒸發了個乾淨，甚至連這隻危險的狗都變得可愛了起來，我伸手撓了撓它的腦袋。
赤司給我的備註是——親愛的！
我勉強維持著臉上淡定的表情，腦海里卻宛如開了彈幕般不斷刷屏循環這三個字。
親愛的！
我心裡再次炸開小煙花。
原來赤司的主動都是用在這些我看不見的地方啊，真是太太太可愛了，我頂著一張沒有表情的面癱臉內心歡呼雀躍地想道。
二號被我反常的親切舉動驚地倒退好幾步，小跑著縮到了黑子腳邊。
我這才從三個字的喜悅里掙扎出來，黑子明明已經得到赤司的承認了，又突然來找我，應該不僅是為了表達自己的驚訝吧。
果然，黑子停頓了一會兒，說道：「其實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齊木同學。」
【什麼事？】
為了黑子透露赤司給我的備註，不管什麼事我都會儘力幫一幫他的。
我側過頭看著黑子，居然從這張比我還要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緊張。
他甚至輕輕皺了皺眉頭，目光從遠處的籃球架回到腳下，低垂著頭，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氣：「我……」
我耐心等著他的下文。
「還是算了。」
訓練館另一頭傳來哨聲，黑子撐了下膝蓋站起來，「我先去訓練了。」
話說一半不說完真的很氣人哎……
黑子朝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看向我：「我會保密的，除非你們自己想說，我不會隨便告訴別人的。」
看來奇迹的世代其他幾個人暫時還不知道啊。
我看向黑子離開的方向，籃球社那位和善而能幹的教練正招呼著一軍的人聚攏在籃球架下面說著些什麼，手上還不斷比劃著一些姿勢，站在教練旁邊的黃瀨正大力朝黑子招手，示意他趕緊跑過來。
我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看著黑子走後沒了躲藏地的哲也二號。
「親愛的」這完美的備註帶給我的開心值還沒完全降下來，我看著二號的目光絕對算不上兇狠或者冷漠，甚至帶著欣喜和善意。
然而二號和我對視了一會兒之後，居然低低地嗚咽了一聲，邁著小短腿十分委屈地沿著牆角跑走了。
明明我之前語氣不善趕它的時候這傢伙都是鍥而不捨接近我的，難得溫柔一下竟然嚇跑了？
這隻抖m狗。
訓練結束之後，我躲開燃堂的抓捕，心情非常好地等在赤司回家的路上。
深秋傍晚的風帶著一點涼意，枯黃的樹葉打著旋兒地從路邊的樹上不斷飄落下來。
赤司帶著清淺的微笑走到我面前，打球汗濕的頭髮大部分被風吹乾，剩下幾縷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
他問：「黑子和你說什麼了？」
我伸手拿過他肩上的背包掛在自己身上，假裝漫不經心地回答著。
【也沒什麼，就說知道了我們在交往，還說有個事想請教我，結果說了一半又不說了。】
我故意略去了備註的事情，想等著赤司自己提起，然而他的重點似乎根本就不在前半句話上。
「黑子最近有點奇怪，之前也說有事要問我，結果也是說了一半就不說了，似乎是個讓他很糾結的事情呢。」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我覺得是遇到了感情問題。】
赤司抬眼看向我：「你很懂啊？」
我誠實回答。
【跟你告白之前我也是這種糾結又帶點緊張的心情。】
赤司沉思著說：「看來黑子是有喜歡的人了？會是誰呢？他一直以來和桃井的關係倒是不錯，至於別的女生……」
我捏了捏赤司的手指，打斷他方向完全錯了的推測。
【性別不對，你應該考慮的是哪個男生。】
先問了赤司又問了我，欲言又止了好幾天，很明顯是在知道了我和赤司的關係之後覺醒了什麼。
我側過頭，對上了赤司難得八卦的目光。
「作為隊長，隊員的感情狀況我有必要關心，改天我要好好找黑子談一談。」
你這一本正經的說話內容和彷彿遇到了知己一般的興奮語氣很不相符啊。
我想了想，還是沒把自己更進一步的猜測說出來。
我們體察民情的小隊長要是知道自己手下的兩個隊員可能快搞到一起了而他一無所知，不知道會作何反應呢？
天氣預報帶來了一波冷空氣。
第二天剛進教室，一陣陣咳嗽聲連綿不絕陸續響起。
海藤首當其衝地被突然的降溫干倒，一整天都懨懨地趴在桌子上。
「我一定是被他們偷襲了，漆黑之翼的防禦力是會隨著氣溫下降的。」
海藤看著站在他座位旁邊取笑著他身嬌體弱的燃堂，掙扎著給自己找理由。
我把燃堂揮到一邊。
【請假回家吧。】
海藤支吾著：「可是今天輪到我們組放學大掃除。」
放學之後，我一邊把椅子架到桌子上，一邊暗嘆自己真是個好人。
和海藤一組大掃除的還有灰呂。
我聽著走廊上一群男生背著垃圾桶青蛙跳著去倒垃圾的聲音，有點後悔自己怎麼沒讓燃堂留下來幫海藤值日。
「機會難得！把整個樓層都打掃一遍吧！讓大家感受到我們班同學在深秋裡帶來的溫暖！冷空氣也不能阻擋我們燃燒熱血！」
機會難得個鬼啊，每周不都有大掃除嗎！
我看著很得人心的班長大人一聲令下，其他同學拎著掃把拿著抹布沖向樓道的場景。
真是謝謝你沒說打掃整棟樓了。
冬季杯在即的原因，籃球社最近訓練得很緊，明天周六，今天晚上難得的放了個假。
已經習慣了每天送赤司回家，所以我提前告訴了他放學要大掃除，赤司回了簡訊，說自己在訓練館等我。
灰呂的熱血令我無法抽身，我只能再次拿起手機。
——我還要一會才能去找你。
赤司很快回了過來。
——不急，我正好有點事要做。
集體大掃除的情況下超能力自然是沒有辦法使用了，我只能無奈地跟著灰呂把整層樓都打掃了個乾淨，在他燃燒下一次熱血之前拿起背包快速閃人了。
天色漸暗，堆積的落葉踩在腳下嘎吱作響，學校的路燈漸次亮起，在教學樓到籃球訓練館的路上鋪陳出一片白色的光芒。
赤司在等我呢。
想到這兒我揚了揚嘴角，在四下無人的校園裡加快了一點腳步。
訓練館只有赤司一個人。
儘管今天放學后不用訓練，但主動來打球的應該不會只有赤司一個，想來都是趕在天黑之前陸續回家了。
我站在訓練館的門口沒有進去。
校服外套放在籃球架後面的台階上，赤司穿著白色的寬鬆上衣，正在認真地做著運球和投籃的動作。
我看了一會，發現他似乎是在模仿奇迹的世代其他成員。
我在籃球社划水旁觀的多了，對每個人打球的樣子多少有些印象。
剛才凌亂而囂張的高速運球是模仿的青峰，躍起的完美灌籃是模仿的黃瀨，甚至三分線外的一個遠距離投籃，很明顯是模仿的綠間。
他動作流暢而認真，簡單的模仿和練習貫穿起來，像是一個非常賞心悅目的表演。
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畢竟我非常喜歡赤司面對籃球時自信又張揚的樣子。
我不想打擾他。
過了一會兒，赤司終於停了下來，他微喘著氣，單手抱著籃球，後背在白色的T恤上印出幾道汗跡。
我突然想到了黑子透露給我的信息。
赤司給我的備註一點兒也不像平日里穩重淡定的他能幹出來的事兒。
反差萌什麼的真是太刺激了。
看他停下來了，我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赤司站在空曠的場館里，白色的燈光下是他清雋的背影。
我腦子一熱，從赤司身後抱住了他。
「親愛的——」我厚顏無恥地在他耳邊輕聲說。
籃球落地的聲響在靜謐的訓練館里清晰可聞，赤司的身體在我抱上去的瞬間僵硬了起來，而隨著我話音落下，他從臉紅到了耳朵根。
咦？
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社長大人明明是接吻也不帶害羞一下，抱著睡覺也能不心跳加速的啊……
怎麼今天突然反應就這麼大了。
不太對勁啊。
我疑惑地抬起頭掃視了訓練館一圈，目光在稍遠處斜前方的三腳架上定格，上面擺放著赤司的手機。
超能力者的完美視力讓我清晰看見了手機屏幕上四張目瞪口呆的臉，和唯一沒有表現出驚訝的黑子。
他平靜的聲音從手機後面傳了過來，朝愣住的我解釋：「下周有一個冬季杯的球隊採訪，需要準備一段宣傳短片，赤司正在和我們視頻，商量應該怎麼拍。」
難怪他一直在模仿奇迹世代的其他隊員。
震驚之後，我冷靜地鬆開環繞住赤司肩膀的手，面無表情地走過去關掉了奇迹世代的群視頻通話。
按滅屏幕的前一秒，黃瀨如夢初醒般的聲音從視頻裡面傳了出來：「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