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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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上的面具女郎:「……」

女瑤驚愕至極!

想她縱橫江湖十餘年,從未發生過如此烏龍事件。伏在少俠背上,女瑤覆於面具下的臉孔,露出幾分不懷好意的笑意。她的眼睛眯起,眼中邪意如絲如縷般湧出。女瑤抬起了自己的手,目光落在程勿毫無防備的脖頸上。

衣領微松,少俠冷白肌膚上凝著一層潮濕汗滴,雨落清荷般。

女瑤目中神色不變,抬手就要一掌拍下時,她曲起的手突然一陣痙攣,突如其來的劇痛在她骨骸間爆炸般散開。那痛意不留餘地,她的臉當即一陣扭曲,痛得冒出了冷汗。手掌未劈落,體內隱患爆發,她咬着牙忍耐,手指蜷縮扣在少俠背上。

女瑤暗道一聲不好,痛意一到,更深的寒意在體內一汩汩湧上。她冷汗淋漓,禁不住吸氣,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淺微的呻.吟聲。

女子發抖的「嘶」聲在夜中清晰無比,程勿聽出后,怔了一下。女子呼吸聲灼熱滾燙,燒在他耳畔邊,讓他后脊起了一層酥酥麻意。程勿紅透了耳朵,卻一下子扣住背上女子手腕,將「少女」卸了下來。他抱着蜷縮的女瑤,問聲:「你怎麼……」

話音未了,他鬆鬆抓住女子的手被女子反手一掌推開。那力道霸道凌厲,龍威虎勢撲面而來。殺氣直衝面門,程勿被掀得向後推開數丈,他被拍倒摔在地上。脊椎骨撞在地上咯吱幾聲響,程勿摔將得半天動彈不得。

他鋌身而躍,卻再次被壓,那力壓着他膝蓋,寸寸向下。程勿滿目驚異,想一個弱女子哪來這般力氣?戴着面具的少女抬目,幽幽冷冷地望他一眼。這一眼似來自森寒地獄,爬滿了陰陰冷意。程少俠眼瞳陡然緊縮,他繃臉,拼力抵擋來自少女的力道碾壓。

她蹲在地上一動未動,周身衣袂卻無風自舞。她周圍的氣流如有實質,捲成一個弧度尖銳的龐然大物,向此地的唯一活人,程少俠碾殺而去。寸寸前逼,風中有刃,程勿身畔起了一陣陰風,他體內磅礴內力被激得隨之舞動,似要爆體而走。程勿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全身肌肉緊繃,咬緊牙關。

寒風無形,八方雲動,一同迫向唇角滲血的程勿!

這般凜然內力非一般人所能抵抗,女瑤成名數年,行走江湖非常人所能比。若換做旁人當面斬教教主「發瘋」,此時早已被震得暈倒過去。然而這位少俠,他扣着地面的指甲出血,髮帶被震碎,烏黑長發貼著瘦削麵孔。他眸子幽靜沉斂,身形瘦薄,卻好像有無限動力藏於肌肉下。

十指發抖,青筋凸起,滿頭冷汗。

程勿不曾暈,不曾退!不曾在無知覺中被對方控住。

冷夜清泠,女瑤忍着體內爆發痛意,一身武學不受控制地從體內向外爆去。她看向那少俠,少俠唇瓣沾血,長發散肩,眼眸清黑。他目光一眨不眨,面孔輪廓剛硬,他抿唇忍耐的樣子,幾多隱忍,陰鬱,又秀麗。

對視那一瞬間,天上玉瓶似陡一下被推倒,銀河傾斜,她聽到星光流轉的聲音。

在剎那間,她心頭被憐憫之類柔軟的情緒擊中,不忍少俠受傷。心裏改了殺死對方的主意,搖搖欲晃站起來的女郎開了口,聲音沙啞綿軟:「滾。」

程勿感覺到壓力頓消,他劇烈喘了口氣,抓着胸口心臟的巨手好像消失了。程勿驚疑不定地看向這個陌生姑娘,他趔趄站起,沒想太多,就見那少女似忍着極大痛意般、轉身向相反方向走去。

程勿腰桿筆挺,不覺跟了一步。

下一刻,「咚」!塵土濺起,走了一步的面具姑娘直直摔倒在了地上。

程勿:「……」

他怔忡無比,盯着躺在地上無聲息的少女半晌。天上星光亮如晝,少俠孤零零地站在寂靜荒地上。程勿睫毛垂落,看自己指尖因為對方而沾上的鮮血,他低聲:「小妹妹,你沒事吧?」

姑娘沒有反應。

程勿走過去蹲下,他按住對方的手腕,察覺到對方體內肆意衝撞的力道。他再輕聲:「小妹妹,我救你,你醒來不要再發瘋打我,好么?」

少俠清瘦的肩膀彎下,他將昏迷的姑娘背到了肩上。很快他怕對方不適,又乾脆將對方抱在懷裏。程勿手腳僵硬地將身量嬌小柔弱的姑娘安放在懷中,他憂心這姑娘體寒如冰,開始四顧,想尋找過夜之所。

夜明如水,山雪未消,少年抱着懷中姑娘,走入幽夜深處。

……

前半宿,女瑤被長年累月緊隨自己的練武後遺症糾纏,痛意在骨內叫囂,她體溫驟冷驟熱,暈了過去;後半宿,她被置於一個溫暖的地方,體內戾氣重重,然有一股溫和的、弱小的力量從體外滲入,那內力溫而不灼,讓她骨血間的寒意舒緩了許多。

人的呼吸聲在她頭頂,還有人嘀嘀咕咕地說話,她沒聽清。

忽然間,女瑤清醒過來,她猛地翻身坐起。她本能出手擒拿抓着她手腕的人,那人卻反應快,在她手臂穴道上點了一下,她手臂動作一滯。女瑤睜開眼,看到清俊少俠蹲在她面前,目中星光在看到她醒來時晃了一晃。

搖曳生輝。

少俠背脊挺直,老氣橫秋地教訓道:「我就知道你醒來會動手拿我,幸虧我有準備。姑娘,你小小年紀,卻太凶了!小心嫁不出去!」

女瑤挑眉。

小小年紀?

他說誰?

女瑤一聲未吭,她發現自己坐在一個山洞中。天已經亮了,白乳色陽光暖融融從外罩入。少年背着光,眉目看不清晰,腰板挺得筆直,說話一本正經。他身上那種昂揚不摧之勢,倒和昨晚有點像。女瑤斂目抬手,摸上自己臉上冰冷的面具。

程勿一板一眼看着少女面具下露出的唇和下巴,沉聲道:「怕姑娘你有難言之隱,我昨夜給姑娘療傷時沒有摘下姑娘面具,請姑娘放心。」

女瑤眉毛揚了下。

給她療傷?她的隱患豈是一個剛出茅廬的小孩子療得好的?她沒有說話,但她目力清晰。昏光中,她看到少俠變戲法一樣,從身後端出了葉子裹着的一汪水。程勿周身氣質有些冷冽,但他垂眼將葉子做成的杯子裏盛着的水遞來時,唇角短暫地笑了一下。

這一笑,讓努力扮老成的少俠顯出幾分初出茅廬的青澀感。讓他顯得不那麼僵硬了。

他像哄一個小孩子般:「山間採的露水,姑娘你先解渴,不夠的話我再去采。姑娘放心,我特意尋到不顯眼的山洞,昨晚村裏那些惡人一直沒有追來,想來一時半刻他們也不會追上。等姑娘休息夠了,我們再上路躲避他們。」

「我知道姑娘武力不凡,昨夜還那般……姑娘放心,我不怪你昨夜對我下手,」他盡量寬容地一笑,「想來姑娘不由自控,是那村中惡人也給姑娘體內下了葯吧?」

程勿瞳孔幽黑卻澄澈,看着女瑤。

女瑤捧著樹葉杯子的手一頓,她當做沒聽到。清冽露水剛沾上唇,她聽到程勿說:「斬教那女魔頭原來葷素不忌,不光對我等男的下手,還對姑娘這樣的小妹妹下手。損及陰德,如此十惡不赦之事,難怪那女瑤讓天下人不齒!」

女瑤一口水噴出。

程少俠詫異地連忙來為她拍肩。姑娘她戴着面具,她臉上的表情不為人知,但她被水嗆得太厲害了。程少俠拍着她的肩膀,看她慢慢緩了下來。姑娘抬起明眸,沾著水霧的手指搭在他手上,她聲音喑啞、語調奇怪地問:「女瑤?此事和女瑤何干?」

程勿難以啟齒。

他唇動了兩下,當着年少女孩的面,說不出難聽的話。他初入江湖,不通俗事,看這姑娘穿着打扮似也講究,大約有幾分背景。這位少女,是他出來后第一個碰到的、自己救了的姑娘。程勿心中對她有「共患難」的親切感,他不怨對方昨夜對自己下手,他溫柔地提醒這位小妹妹:「女瑤就是斬教教主,江湖傳聞中的女羅剎,大魔頭。」

「她讓手下到處抓江湖人。我和你都是因為這個原因着道的。」

恍然大悟后,女瑤戲謔問:「……那位女羅剎,她捉你幹什麼?她不認得你吧?」

程勿覺得這個姑娘怎這樣天真?

他又嫌丟人。

然而對方目不眨眼地好奇看他,他別開了臉,低聲嘀咕了一句:「聽說她專抓年少人行苟且之事,采陽補陰,然後把對方當禁.臠扣于山中。許多俠客俠女都被她采了。」

程勿:「姑娘,你我要聯手自救!決不能讓老妖婆的詭計得逞!」

女瑤:「……」

女瑤胸口那口鬱血默默吞下,她在少俠鼓勵而期待的目光下,輕微地,古怪地,含笑點頭,與對方拍掌——絕情的女瑤要與人合作,對付自己。

陸嘉和任毅壓根不在乎正道弟子們不屑的態度,沒人理會他二人,他二人蹲在路口,激動握手:

「女瑤不在!我們要說女瑤的壞話,反正她聽不見!」

二人以女瑤為參考,點評來往通行的正道弟子們——

「葯宗全是女子,不過長得一般。最好看的還是她們宗主,冰清玉潔,高貴出塵。比女瑤那張殭屍面具臉順眼多了。」

「那個羅象門的大弟子一直皺着眉,苦大仇深。他該不會暗戀女瑤吧?」

「真陽派的那個小白臉,長得真俊!在這裏面長得最俊了,我看女瑤說不定暗戀他哈哈哈!」

二人侃得熱火朝天、激情澎湃時,見他們盯着的「小白臉」青年側了目,往這裏輕輕瞥一眼。陸嘉和任毅正襟危坐,那「小白臉」立在驛站馬廄邊,跟小二說了個什麼后,向他們走了過來。

青罩白衣,行雲流水。他在一眾人中,眉目清明映秀,氣質溫潤含情。他只是款款走來,兩個邪道弟子已一陣緊張,覺得有些不敢直視。

遠方皺着眉苦大仇深的羅象門大弟子蔣聲往這裏瞅了一眼,哼一聲后移開目光;與女弟子們交代任務的葯宗女宗主美眸微閃,心不在焉。青年人走來這短短几步路,他已經惹來了不少人悄悄打量。

這位相貌氣質皆出眾的青衣男子,是真陽派的一位地位極高的長老,名叫謝微。兩個不熟悉正道的魔門弟子只知道謝微是門派里的骨幹,具體地位有多高,他們也不清楚。

謝微走到了二人面前,彬彬有禮地問:「我等人已到齊,請問青蓮派是否配合,今夜就攻打斬教?」

四方都是武功高手,謝微的聲音不高不低,周圍弟子們都聽到了。那個全程皺着眉黑臉的羅象門大弟子招呼師弟師妹們過來,美麗的葯宗新任宗主也招呼弟子們過來聽講,群龍無首的朝劍門磨磨蹭蹭跟過來。

那黑臉黑了一路的羅象門大弟子忽然開口問:「人什麼時候到齊了?不是說請來了夜神張茂么?人呢?自從下山,我可尚未見到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殺手呢。」

他語氣奚落,嘲諷味足,面孔又瘦又冷,天生讓人難以產生好感。

相貌出眾的大好青年謝微說話始終和氣,他回答:「那位是獨行俠,大約獨自行動,不與我等一起。」

四大門派的弟子們各有微妙齟齬,不是那麼對付。然為了對付斬教,為了完成掌門臨行前交代的「最重要的是除了女瑤」,他們壓下各自脾氣,分享信息和意見。日頭暗下,夜色漸起,一屋子青年男女嘀嘀咕咕地說話;燈燭搖晃,他們面色各異。

大霧起,天上星辰流轉若銀光長河。

一黑衣青年立在山巔,星光照着他高挺的鼻樑,他目光冷銳地凝望着不遠的山峰。天上雲翳徘徊若飛,忽一瞬,雲層完全遮住了天上懸月,他幽黑的眼睛突然亮起。將刀一抽,青年發出一聲嘹亮長嘯,縱向那屹立在視線中、被薄霧遮擋的山峰——

關外西林落雁山!

斬教的大本營!

青年在黑夜中飛縱,身形如豹,刀勢如電。當天幕降下,當天地漆黑,他是黑暗中的王者,他是夜神張茂!他身負任務——

「女瑤!」

四大門派的弟子們藉著夜色掩飾,在兩個魔門弟子的帶領下,包向西林落雁山。真陽派的弟子謝微目光瑩潤,略有複雜之色。他帶領弟子們從東而行——

「女瑤!」

羅象門中的大弟子,那個總皺着眉的青年蔣聲,當夜色暗下,當目標在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凝起真氣,和弟子們從西抄去——

「殺女瑤!」

葯宗的年輕女宗主囑咐弟子跟在最後方——

「殺女瑤!」

既無掌門長老、也無首席大弟子領路的朝劍門弟子們一哄而上——

「殺女瑤!」

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四大門派領着弟子們沖向同一個目標。他們盯着西林落雁山,人從散到聚,再從聚到散。他們在寒夜中奔襲,星光在他們頭頂閃耀。從探知女瑤生了重病、到採取行動,正道將消息瞞得很緊,他們和魔門的青蓮派裏應外合,他們做足了充分準備。

四大門派的弟子們衝上山,斬教面對浩蕩人馬,哪怕女瑤再安排,面對人數也毫無優勢。斬教節節潰敗,四大門派勢如破竹!

夜和霧在天上漂浮,山上火把如龍,密麻如網。黑袍女子戴着面具站在山巔,目光冷靜地盯着山中流龍般的光,聽着四方下屬們慌亂的彙報。斬教式微,人少,無法和聯手了的四大門派相抗。山巔上留守的人稀稀拉拉,他們着急看向教主臉色。人聲漸近,聖女白落櫻還在苦苦勸女瑤:「教主,他們目標一直是您!您現在身體不比往日,您先走吧,我們為您護行!」

笑話!她逃?!受天下人恥笑?再誰來護教徒?女瑤垂目,她面上的銀色面具在燈火中發光。

她負在身後的手慢慢放下,再抬起。白落櫻為首的長老、下屬們看向她,見姑娘的手摸向她腰部。在女瑤腰間,金白色的長帶飄然流光。女瑤忽然一抽,光華璀璨,一道流光飛在她手中。金色的光在深夜中「啪」一下,半空中無風自響。光華耀眼而危險,白落櫻等人紛紛後退,看向女瑤的武器——九轉伏神鞭!

上殺神仙,下打人君!

女瑤高喝一聲:「兒郎們,跟我沖!和他們所謂的正道,好好玩一場!」

燈火燎原,她氣勢磅礴,威壓迫人。她高躍而起,一縱數丈。手中長鞭飛揚,迎面一眾撲上來的年輕正道弟子們。沖在最前方的弟子們渾然未覺,只看到數道金色寒光抽來。噼里啪啦,火光流竄,金色所到之處,皮開肉綻,眾人凄厲呼痛!

正道弟子們被抽飛、被打偏、被摔在地上,他們掙扎匍匐,抬目看到黑衣紅袍的面具女子。青山如伏,雲海如濤,夜星在上空搖曳。女子所到之處,周遭立倒一大片。她如夜中惡鬼修羅,赫然穿梭於人群。每走一步,伏屍百步!

積雪覆在山腰,綠色如海浪席捲山林。風聲嘯耳,女瑤長袍飛揚,烏髮掠面。她立於高處的新綠樹枝上,手握長鞭:「誰來殺我?!」

四方雲動,千萬星光橫亘蒼穹,天地間的光,聚在一人身上。

女瑤傲然長立,她的聲音在山林松濤間回蕩,將壓在眾人心頭的恐懼傳遍山林:「誰來殺我?!」

「女瑤……」

「她她她就是女瑤!」

「救救命女瑤來了!」

身後的白落櫻等斬教高層們大笑出聲,教主風采照人,激起他們心中豪情萬丈。義氣填膺,白落櫻一舉抽出袖中玉笛,橫於唇前:「教主我來助你!」

其他長老們、隨從們紛出武器:「教主我也來助你!」

「我等前來助你!」

玉笛橫唇,曼妙旋律鋪陳天地間。音色明亮,動人心魄。那魔音穿耳,與金色的九轉伏神鞭相配合,一丈,三丈,五丈,十丈……「啊啊啊」慘叫聲不絕。沖在最前方的正道弟子們口鼻流血,他們捂著耳朵,視線模糊。他們向後退,被笛聲阻攔撞樹;他們往前走,長鞭劈開骨肉!

漫山鮮血,激戰不絕!

戰鬥發生在山巔。正道弟子們年輕,不知女瑤的厲害,他們無知地衝上山巔和女瑤直面;而本就出身魔門的兩個小嘍啰,陸嘉和任毅自然不敢直接衝去。聽到滿山谷的笛聲和求救聲,兩個投奔正道的小嘍啰慶幸無比:「還好我們兩個聰明。」

「就是!女瑤可是跟他們正道的掌門齊名的大人物,直接跟她打,還要不要命了?」

「就讓那些傻子去送死,消耗女瑤的戰鬥力。我們兩個在後面放放火,喝喝彩,鼓鼓勁就可以了!」

兩個小嘍啰握手,沾沾自喜。戰鬥全都轉去了山巔,他二人摸去了女瑤的寢宮外面,舉着火把,想一把火燒了這裏。等日後論功行賞,女瑤死了,他們燒了宮殿,也是大功一件!陸嘉和任毅聯手放火,火焰高躥,撲向那座宏偉雄壯的殿宇。

兩人開心道:「放火最安全了,嘿嘿嘿。」

大火燃燒,煙霧瀰漫,熱流從地表傳來。內殿中,程勿少俠從睡夢中睜開了眼,被嗆得咳嗽不住。火色紅光凜凜,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程勿少俠趔趄著、咳嗽著,飛快地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尚不知發生了何事,他已清醒過來,目光一瞬間變得明銳犀利。他撲沖向緊閉的窗戶直叩:

「有人放火咳咳咳!」

「女瑤!你放我出去!」

衣領微松,少俠冷白肌膚上凝著一層潮濕汗滴,雨落清荷般。

女瑤目中神色不變,抬手就要一掌拍下時,她曲起的手突然一陣痙攣,突如其來的劇痛在她骨骸間爆炸般散開。那痛意不留餘地,她的臉當即一陣扭曲,痛得冒出了冷汗。手掌未劈落,體內隱患爆發,她咬着牙忍耐,手指蜷縮扣在少俠背上。

女瑤暗道一聲不好,痛意一到,更深的寒意在體內一汩汩湧上。她冷汗淋漓,禁不住吸氣,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淺微的呻.吟聲。

女子發抖的「嘶」聲在夜中清晰無比,程勿聽出后,怔了一下。女子呼吸聲灼熱滾燙,燒在他耳畔邊,讓他后脊起了一層酥酥麻意。程勿紅透了耳朵,卻一下子扣住背上女子手腕,將「少女」卸了下來。他抱着蜷縮的女瑤,問聲:「你怎麼……」

話音未了,他鬆鬆抓住女子的手被女子反手一掌推開。那力道霸道凌厲,龍威虎勢撲面而來。殺氣直衝面門,程勿被掀得向後推開數丈,他被拍倒摔在地上。脊椎骨撞在地上咯吱幾聲響,程勿摔將得半天動彈不得。

他鋌身而躍,卻再次被壓,那力壓着他膝蓋,寸寸向下。程勿滿目驚異,想一個弱女子哪來這般力氣?戴着面具的少女抬目,幽幽冷冷地望他一眼。這一眼似來自森寒地獄,爬滿了陰陰冷意。程少俠眼瞳陡然緊縮,他繃臉,拼力抵擋來自少女的力道碾壓。

她蹲在地上一動未動,周身衣袂卻無風自舞。她周圍的氣流如有實質,捲成一個弧度尖銳的龐然大物,向此地的唯一活人,程少俠碾殺而去。寸寸前逼,風中有刃,程勿身畔起了一陣陰風,他體內磅礴內力被激得隨之舞動,似要爆體而走。程勿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全身肌肉緊繃,咬緊牙關。

寒風無形,八方雲動,一同迫向唇角滲血的程勿!

這般凜然內力非一般人所能抵抗,女瑤成名數年,行走江湖非常人所能比。若換做旁人當面斬教教主「發瘋」,此時早已被震得暈倒過去。然而這位少俠,他扣着地面的指甲出血,髮帶被震碎,烏黑長發貼著瘦削麵孔。他眸子幽靜沉斂,身形瘦薄,卻好像有無限動力藏於肌肉下。

十指發抖,青筋凸起,滿頭冷汗。

程勿不曾暈,不曾退!不曾在無知覺中被對方控住。

冷夜清泠,女瑤忍着體內爆發痛意,一身武學不受控制地從體內向外爆去。她看向那少俠,少俠唇瓣沾血,長發散肩,眼眸清黑。他目光一眨不眨,面孔輪廓剛硬,他抿唇忍耐的樣子,幾多隱忍,陰鬱,又秀麗。

對視那一瞬間,天上玉瓶似陡一下被推倒,銀河傾斜,她聽到星光流轉的聲音。

在剎那間,她心頭被憐憫之類柔軟的情緒擊中,不忍少俠受傷。心裏改了殺死對方的主意,搖搖欲晃站起來的女郎開了口,聲音沙啞綿軟:「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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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瑤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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