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逃生

雖然話說得好聽，但王艾爾卻發現自己已經喪失那股強大的力量，看來那個名叫格里菲斯的魔鬼破體而出后，他就成為了一個沒有能力的廢人。

悄悄從皇帝寢宮往外張望，天空中卻又許多人面鷹爪蝙蝠翅膀的怪物巡視，整個皇城只剩下殘垣斷壁，還有許多身著黑色鎧甲的衛士在四處巡邏。

儘管看不清它們的模樣，但王艾爾卻很清楚這些東西是什麼。

魔鬼是一種對於王艾爾而言僅僅存在於傳說中的生物，楓之大陸上也有類似傳說。神魔大戰，開天闢地，在擊退魔鬼之後，諸神也離開了這個世界，於是人類便代替諸神統治著山川萬物。

但眼下發生的一切，已經讓王艾爾明白，那些故事不僅僅只是傳說。

在殘陽將落的方向，一個巨大的陰影中不斷有魔物湧出，既有四腳的，也有人形的，各式各樣。看起來，那個東西應該就是召喚這群魔鬼的傳送門。

毫無疑問，鼻腔內濃濃的血腥味，就是從這處傳送門的下方朝四周擴散開的。

要從來時路逃跑已經不可能，此刻王艾爾只能選擇暫時退回屋內，可看著地上碎裂的封魔劍，以及兩位朋友冰冷的屍體，一股巨大的悔恨再一次湧上心頭。

「我們這都是做了什麼啊！」

剛剛鼓起的勇氣一瞬間消失殆盡，莉雅公主的聲音突然從寢宮角落響起。

「喂，艾爾，我們快從地道逃走吧。」

王艾爾木訥地點點頭，在莉雅的催促下，二人鑽進了地道中。

地道十分狹小，最多只能容納一人通過，而且無比幽長，為了防止氧氣消耗殆盡，王艾爾也不敢燃氣火把。

在通過幾處岔路口后，王艾爾終於忍不住問到：

「這條地道盡頭在哪？」

「不知道……」

「什麼？」王艾爾失聲大叫，這個十五歲的公主殿下未免也太不靠譜了吧。

莉雅有些生氣：「閉嘴！我又沒逃出去過，怎麼可能知道？」

「……有道理。」

想來也是，公主自然是大家閨秀，久居深宮，這皇城又有花園又有假山，何必溜出去玩耍？前世一些電視劇中總是在說皇城中沒有自由，但是如果能有這樣舒適安穩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能夠挑選全天下才俊做自己的丈夫，又何必追求那虛無縹緲的自由？

腦海中胡思亂想著，也就感覺時間流逝越來越快，不多時王艾爾便感覺通道逐漸變寬，想來是將要抵達出口了。

「怎麼……只有一個小木門在上面？」

通道盡頭的上方似乎是一扇小木門，因為看不見東西，所以王艾爾只是感覺到周遭環境有些潮濕，心中泛起一絲不安。

「等……」

聽見莉雅去拉那個小木門插銷的聲音，王艾爾連忙阻止，卻還是晚了一步，就在木門插銷被取下后，一股強勁的水流便噴涌而入。

洶湧水流如同瀑布一般湧入，嘩啦啦向下流，王艾爾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強行鑽出去，不知多少的流水肯定會將自己頭蓋骨給壓得粉碎。

眼見雙足很快被淹蓋，這水流還未停止湧入，黑暗中，莉雅公主囑咐道：

「一會記得閉氣，等這個通道被水灌滿的時候，咱們就試著衝出去。」

「什麼？可是我不太會游泳啊，而且這分明是潛水吧。」

當初救那個女孩的陰影，讓王艾爾對水很是擔憂，尤其是被水從四面八方包裹，因此哪怕在這個沒有花灑的世界，王艾爾也沒有泡過一次澡。

「真是個廢物，還說要當我的騎士，一會抓住我的手，你只管閉氣就好，在水裡，我應該拉得動你。」

沒有想到這位公主殿下是個毒舌，但出於生命安全考慮，王艾爾還是連聲應是。

就在水流沒過二人胸膛時，濺起的水花已經能夠濺到二人臉上，不得不說，如此近距離被水彈射到，王艾爾感覺還是有一絲絲疼的。

「把手拿來吧，真沒用。」

似乎聽見王艾爾倒吸涼氣的聲音，莉雅氣呼呼的罵了一聲。

王艾爾乖乖將手遞過去，二人十指相扣，王艾爾只感覺這位公主殿下實在有些瘦弱，想來是養尊處優的原因，但卻感覺這隻手又有些硬邦邦的，或許是擔心不能逃生吧？

很快，水流就沒過了二人的腦袋，在漆黑一片的水裡，王艾爾僅僅只能憑著抓住其中一扇木門的把手判斷方位，少女的手似乎在向上拉著自己，王艾爾很想鬆開那隻抓著木門的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恐懼卻突然襲來。

那是，前世溺水時的記憶，不僅僅是記憶沉重無比，王艾爾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也變得無比沉重。

絕不能鬆開手，一旦鬆手，就只有一個結局……

溺水而死可一丁點也不好受啊……

王艾爾很快再次失去了知覺，如同上上次死亡時一樣。

「你這個廢物、蠢貨、累贅！」

只感覺有什麼東西拍打著自己的面頰，王艾爾艱難地睜開灌了鉛一般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卻是一輪明月，還有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

莉雅看見王艾爾睜開眼，微微顫動的嘴角先是翹起，卻又很快拉下，那隻剛才還在不停拍打王艾爾面頰的小手此刻捶打著王艾爾的胸膛。

雖然看起來少女用了渾身力氣，但實際上王艾爾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你知不知道我把你從湖裡拖出來耗了多大的力氣！」

看見王艾爾還朝自己傻笑，莉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又錘了王艾爾胸口一拳，才將身子伏在王艾爾胸口處哭起來，幾乎沒有什麼聲音，不過因為有暖暖的東西滴在胸膛上，所以王艾爾能判斷莉雅是在哭。

「抱歉啊……抱歉啊……」

王艾爾輕輕撫摸這個十五歲少女濕漉漉的長發，待感覺力氣稍稍有些恢復之後，才輕輕推開莉雅，看著那張刻意鎮定的小臉，微笑著說道：

「喂，趕緊起來把濕衣服脫掉，穿著濕衣服太久會得病的，咱們現在可是要逃命啊，他們肯定很快就會發現密道的，就算沒有，也會很快發現艾爾迪亞的公主殿下消失不見的。」

站起身，在朦朧月光下，王艾爾看見了一個只剩泥沼的湖，湖中已經沒有多少水，湖中心有一條長長的溝槽綿延到岸邊，更確切一些來說，是綿延到自己的腳下。而自己的整個背部與耳後，已經是厚厚一層的淤泥。

「這小妮子力氣是有多大啊……」

二人自然不會選擇在乾涸的湖邊將衣服換下，所幸這一帶是濃密的森林，從天上看不見地面，從外面也看不見森林深處，是很好的隱蔽場所。

走了大約半里路，才分別在灌木叢兩側將濕衣褪下，並將濕衣晾在灌木叢上。雖然不知道森林中會不會有什麼蚊蟲，但比起拖著病體行路，王艾爾還是寧願赤裸著身體賭一把蚊蟲不會叮咬自己。

火堆是不能燃起的，追兵不知道何時會到，所幸這片林子並不至於太寒冷，而楓之大陸的初冬，也沒有前夜那般嚴寒。

會不會感冒，環境舒適不舒適，這些問題王艾爾都不願去考慮，他只想好好睡一覺，恢復一下自己透支的體力。

「喂……你可別偷看。」

「啊啊，公主殿下，您就快睡吧，我絕對不會偷看的。」

這已經是第三遍了，王艾爾怎麼也想不通，一位長在深宮，嬌滴滴的公主殿下哪裡還有精力擔心這個問題。再者說來，兩人都已經同生共死過，如今又是逃命狀態，看一眼又不會少一塊肉。

更何況你身上也沒有什麼好看啊？完全就是一副未發育的樣子……

「萬一你醒得比我早，也不準偷看，知道嗎？」

「放心啦，公主殿下，我是絕對不會偷看的。」這是第四遍承諾。

王艾爾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承諾過第幾遍，大約是第五十七遍到第六十遍之間吧，總之他就這樣昏沉沉睡去，再也沒有回應過莉雅。

「醒來啦，懶豬。」

一片樹葉正在搔著自己的鼻孔，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耳畔響起。

「早上好啊。」

睜開眼，是一張眯著眼的笑臉，少女稍稍有些青雉的笑容中有一種獨有的魅力，如同清晨陽光一般，讓王艾爾感覺暖洋洋的。

「喲，早上……」

王艾爾很快覺察到了什麼不對。

「公主殿下，你昨晚一直強調，讓我不要偷看你。」

這位穿著整齊的公主殿下很乖巧地點點頭，笑容轉瞬變成了小惡魔般的微笑。

「但殿下您現在是在幹嘛？」

「叫你起床咯！」

「這不是把我給看光了嗎……」

雖然很想學著莉雅那樣笑，但王艾爾終究還是沒有辦法翹起嘴角來。

「沒關係的，我用你的臟衣服遮住了，還特地選了沒有泥的那一面。」

看著天真可愛的笑臉，再看向那被衣服遮住的下體，王艾爾此刻很想大吼一聲，然後將這位可愛的公主殿下胖揍一頓。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又不會少塊肉，真是的。」背過身不去看王艾爾的莉雅氣呼呼地說著。

「殿下，我覺得咱們的約定應該是相互的。」

「好啦，你又沒說，難道怪我啊。」

撒嬌般的聲音，彷彿錯的人是自己一樣，這讓王艾爾欲言又止。

「你……算了。」

王艾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這樣一個孩子較勁，仔細想想，如果是在後世，以這位公主殿下的年紀，不過只是個初三學生而已。

「喂，咱們下一步去哪裡？」

等王艾爾穿好衣服，喚了莉雅一聲，莉雅才轉過頭來問道。

因為衣服太臟，所以王艾爾乾脆就將其纏在腰間，露出赤條條，沒有多少肌肉的身子。

莉雅看了一眼就轉開視線，似乎又在罵著什麼。

王艾爾看著這位公主殿下，心中又想起昨日發生的一切，今天和昨天恍如隔世，僅僅一日，自己就已經將這一趟穿越的結局寫定了——如果創世神沒有賦予自己復活一次的機會。

「殿下，二皇子殿下不是率軍在西邊征討七國么？我看，目前也就只有二皇子殿下可以依靠了……」

諫言之後，王艾爾旋即想起來，哪怕那些從自己與林青山、敖天馳身體中鑽出的魔鬼不會變得更強，也至少應該擁有十二級強者的實力，再加上自稱擁有十二級強者實力的安爾德……

哪怕是那位在西境領兵的二皇子殿下，恐怕也沒有辦法戰勝魔鬼。

「莫德雷殿下……的確可以，但是……」

莉雅陷入沉思，王艾爾在昨日已經對莉雅宣誓效忠，如今無論莉雅做出什麼決斷，他也只能選擇接受。但這個少女卻突然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又指指湖畔方向。

「有人」的口型連續做了好幾遍，王艾爾才將其看懂，接著馬上屏住呼吸。

既然老天爺又給自己重新活一遍的機會，自己必須要好好把握了。

自己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少女，這位因為自己愚蠢，而導致國破家亡的莉雅公主殿下。

總不能……做三世的廢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