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

菲斯艱難地轉過頭，瞥見了一臉冷漠的艾莉絲。

「菲斯，多謝啊，還有萊尼，多謝了。多謝你們幫我們將一路上的封印都解除了，我是不會忘記你們的，不過，真的很抱歉啊。」

艾莉絲的聲音依舊悅耳，但卻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感情。

萊尼看著菲斯小腹前突出的匕首尖鋒，滿臉的難以置信。不過很快，他視野發生了劇烈的轉換，先是高高飛起，接著又急速墜落。一陣天旋地轉后，萊尼想要動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很快發現，他面前只剩下高高的門檻，視野也逐漸模糊……

艾莉絲抽回匕首，擦乾淨上面的血，然後丟在地上。

「多謝三位，雖然不知道你們的來歷，但怎麼看都是很好騙的樣子，不過你們也當了……一天多的絕世高手，應該也心滿意足了吧？」

安爾德此刻露出溫柔的微笑，在王艾爾三人驚詫的目光中，安爾德面上細細的皺紋逐漸消失，一張年輕英俊的臉展露在三人面前。

「果然，封魔器被毀，我族的封印就會被解除。艾莉絲，我賭贏了，我成功了。」

安爾德激動地看著自己的手，因為風吹日晒而變得有些黑的皮膚逐漸恢復白皙，變得年輕的聲音里是無限的喜悅。

安爾德笑著看向王艾爾三人，俯下身子謝道：「多謝三位鼎力相助，但很抱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也必須死。」

如此紳士的宣戰之言令王艾爾三人瞠目結舌，看著前一天還對自己保持戒備的菲斯與萊尼二人的屍體，那鮮血將地磚染得通紅，王艾爾卻依舊難以置信。最後，王艾爾目光落在了保持微笑，正看著自己的艾莉絲身上。

「喂，發生了什麼啊。」王艾爾嘴皮子動了動，聲音低得如同砂礫落入水中，雖有波瀾，卻幾無聲息。

「就當是謝禮，我解釋解釋好了。你們昨天服下的東西叫做魔體，也可以叫做靈體，我原本已經準備好說辭讓你們服下，誰知道你們問都不問就將其服用，如果不是你們果真能夠發揮出十二級力量，我都要懷疑我的眼光了。」

安爾德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之中雖然沒有刻意，但王艾爾還是看出了嘲弄。然後媕娿的搖搖頭繼續說道：「那種叫做魔體的東西呢，其實是我們魔族的一種技術製成的，將一位魔鬼化成一個晶體，然後交由人類吞服。接著只要那位魔鬼被人類徹底吸收之後，只要讓那個人類聽見召喚的咒語，那位魔鬼就會從人類的體內鑽出來……」

「喂……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王艾爾幾近崩潰，他後撤了兩步，看著屋內無頭將軍，與那位已經沒了聲息的皇帝陛下，他似乎有些領悟了。

「你知道這麼多幹什麼呢？」艾莉絲此刻已經走到安爾德身邊，她本就年輕，因此在封魔劍被安爾德踩碎后，她的身體也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只是那黑髮正在逐漸褪去黑色，變得金黃。

艾莉絲抓起安爾德手臂，向兄長催促道：「哥哥，快將格里菲斯召喚出來吧，我已經十年沒有見過他了。」

安爾德輕輕撫摸這艾莉絲逐漸變得金黃的秀髮，憐愛地說道：「別擔心，他們逃不掉的。」

「雖然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現在很明顯他們對咱們不安好心吧！你們倆還愣在那裡幹什麼！」

林青山抽出朱槍，朝安爾德刺去，死不瞑目的安德烈七世噴涌而出的鮮血，有那麼幾滴濺到了王艾爾臉上。

一句王艾爾聽不懂的咒語，從安爾德口中吐出，就在朱槍距離安爾德心臟不到三十公分時，煙花便從林青山心臟處綻放開來，那是如同地上那位無頭將軍腦袋被王艾爾打爆一般絢爛的顏色。

藍色的氣流一縷縷從林青山身體內湧出，匯聚在一起，化成一個人形。

那人衣著，樣貌皆與林青山無異，就連手中朱槍也是一樣。

「哈，沒想到是這樣的身體……」

不過表情，倒是十足的欣喜。

「拉爾夫，好久不見。」

艾莉絲看著久別重逢的朋友，興奮地打著招呼，如同昨日與兄長重逢。

與林青山一模一樣的魔鬼落在地上，舒展著身體，贊道：「這具身體不錯嘛，無論是魔脈構造也好，靈田也好，都是一流水準啊！」

「當然！哥哥難得遇到三個天賦異稟的大傻帽呢！」

艾莉絲笑得很開心，此刻的她更顯嬌俏，但王艾爾心中卻如同萬千根銀針穿透一樣，可他的雙手卻絲毫力氣也沒有。

一個咒語就能將人毀滅？這算什麼絕世強者？

大傻帽？

這不是一般故事劇情的發展嗎？穿越者得到金手指，開掛之後打遍天下無敵手，快意恩仇……

「混蛋！」

終於回過神來的敖天馳一聲怒喝，便瞬身到了安爾德身後，這是他從魔體中領悟的一項技能，而那柄閃著金光的大劍，也瞬間沒入了安爾德的左胸。

「哥哥！」艾莉絲一聲尖叫。

在敖天馳大劍出手的那瞬，拉爾夫手中長槍一掃，便將敖天馳擊倒在地。敖天馳露出猙獰的笑容，似乎能夠殺掉這個誆騙他們的罪魁禍首安爾德，為林青山報了仇，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然而出乎敖天馳的意料，那柄金色的大劍緩緩消失，只留下點點金色碎屑，那些碎屑落到地上，便化成了粉塵飄散在空氣中。

安爾德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一滴血也沒有流出來。

「喂，誰告訴你惡魔有心臟了？」拉爾夫嘲笑道。

又是短短的一句咒語，一聲慘叫從安爾德身後傳來，金色光點彙集成人形，一個與敖天馳長相無異的魔鬼站在敖天馳的屍體上，他雙眼如寒冰般冷漠。

「華倫斯參見諸位。」

華倫斯朝安爾德深深施了一禮。

王艾爾眼睜睜看著兩位好友在眼前喪命，只感覺這個世界實在是充滿了荒謬。

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吧？

打是打不過的，但自己能逃得掉么？

逃不掉的。

安爾德憐憫一般的目光，明確告知了王艾爾答案。

「哥哥，快些讓格里菲斯復活嘛！」

看著幾近崩潰的王艾爾，艾莉絲甜美的聲音不斷催促道，如同催命符一般，王艾爾此刻已經面如死灰，心如荒木。

「昨天，正是你救了我的命。今天，如果不是借著人類之體，魔鬼是不能直面手持封魔之器的人類的。我到人類世界的二十年來，很清楚人類世界的規矩，有恩報恩，有怨報怨，魔鬼也是這樣，不過我們魔鬼終是契約勝於一切。雖然沒有向你承諾，但是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再讓你去死。他們兩個本來也有這個機會，但因為愚蠢，所以他們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

安爾德的語氣，有些惋惜。

「你能不能……去死……」

王艾爾揪著安爾德的衣領，厲聲喝問道。

「抱歉，你應該知道，所謂願望，至少應該是我力所能及的。人類愛惜自己的生命，魔鬼也愛惜自己的生命，我在這個世界生存了二十年，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同。如果一定要說差異，大約就是你們實在太過羸弱，體內沒有魔能，還需要修鍊才能學會魔法。」

安爾德的表情很是遺憾，這反倒令王艾爾更為憤怒，更準確一些來說，王艾爾現在已經怒火攻心。

他想譴責一切，譴責這個世界，譴責命運，對了，還要譴責那個創造自己的命運的神。

「魔鬼……為什麼……不對，我來到這個世界，不對……創世神我X你媽！X你媽啊！」

王艾爾狂笑著。

看著幾近癲狂的王艾爾，安爾德搖搖頭，看起來這個年輕人已經徹底瘋狂。

那麼，自己也就不必為他實現什麼願望了吧？

不用履行承諾，最後的咒語，被安爾德從口中念出。

心臟處一聲爆響，模糊的視野里，紅色血霧之中，紅色光點匯聚在一起，終成一個人形。

「格里菲斯！」

最後傳入王艾爾耳中的，是少女甜美而喜悅的聲音。

「哈哈……」

王艾爾嘴巴想動，他想放聲大笑，卻終還是笑不出聲來。

這個世界，他已經不想繼續待著了。

意識變得混沌，三個月前，王艾爾、林青山、敖天馳三人為救一個落水小姑娘而不幸溺水身亡，被掌管人類世界的創世神老頭轉生到這個世界。

王艾爾還記得，他們提出的要求，是讓創世神大佬給他們一個如同網路小說一般暢快劇情的世界。明明為了防止翻車，他們說好了是要那種無腦YY的網路小說，而不是虐主文。

王艾爾還記得，他要和一個如白蓮般清麗的女子一同遊歷世界，也不用太多財富，夠用就行，也不用沒有半點煩惱，一丟丟就可以。比如說下午茶的時候，蛋糕太甜了，或者晚餐時，大閘蟹不夠肥那一類……

明明都已經算計好了……

明明都已經計劃好了……

林青山想要財富地位，想要萬千後宮……自己罵他太貪心。

敖天馳想要名留青史，想要改變整個世界政治構造，創造一個烏托邦……自己罵他太幼稚。

現在才發現，自己與他們實際上也沒有什麼不同……

既貪心、還幼稚。明明只是渺小的人類，到了異世界，得到創世神的承諾，就以為無所不能，所有人都要膜拜自己，是個美女就會愛上自己……

憑什麼？

憑自己被創世神開了金手指？

到頭來，自己不過就是為了救一個溺水少女，而做了一個本以為是美夢，其實是噩夢的年輕人而已……還妄想教育別人什麼是生活。

但其實，自己只是一個廢物而已……

這一世殺了幾個人，看來天堂是沒有自己的位置了，地獄願不願意接納自己呢？

如果輪迴轉世，下一世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呢？算了吧，反正記憶也帶不走……

想起來，那個混蛋創世神還要自己給他五星好評，呸！有機會一定要投訴……

等等……

那個創世神似乎好像還答應過自己什麼事……

濃郁的血腥味，讓王艾爾彷彿置身屠宰間，睜開眼，胸前濕漉漉一片，卻已經沒了傷口，耳邊傳來的是震天殺喊聲，還有從半掩窗邊灑入的夕陽。

復活一次嗎？真是詛咒啊……

正想著要不要找把劍自刎算了，卻聽到身旁傳來什麼異動。

是一個眼淚鼻涕一併流下的少女，她身著髒兮兮卻一眼就能看出做工精緻的白裙，手中卻抓著一柄二十厘米長的匕首，匕首沾滿鮮血，正對準自己，不過那雙緊握匕首的小手卻在顫抖。

「你……」

二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愣住。

最終，還是王艾爾又出聲問道：「你是誰？」

「我……」

少女胸口起伏不定，最終還強作鎮定地回答道：「我是艾爾迪亞的公主，莉雅·潘多拉貢，你又是何人？」

「我？我現在……大約是毀滅這個國家的罪人吧。」

少女愣住了，王艾爾卻輕輕一笑。

或許，冒險還沒有結束，一場關於生存，而不是享受的經歷才剛剛開始。

創世神啊，你一開始寫定的結局，是魔鬼戰勝了人類，然後統治整個世界么？

真是老套的翻轉劇情啊，好人變成壞人，壞人才是好人，這個套路近幾年都被各類漫畫、小說給玩爛了，你們神界訊息未免也太落後了吧。

想著一些毫不相關的問題，王艾爾發現這個自稱雅莉公主的少女放下了沾滿鮮血的匕首。

「你是……罪人？這一切，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莉雅指著屋外，此刻天色如血，大地也被鮮血浸染，帝都已經變成地獄，，魔鬼們正在進行無差別的屠殺。

王艾爾緩緩起身，走近莉雅公主，朝她身出手。

至少，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我是受到安爾德誆騙的革命軍成員，不知公主殿下，是否願意讓我這個罪人成為您的守護騎士呢？」

這一瞬的微笑，被從窗口透入屋內的一抹夕陽照耀，映入少女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