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蛇蠍(上)
海風,朝陽,躺椅。
如果再加上一杯新鮮果汁,能夠看著浪濤滾滾,的確是一種享受。
前提是沒有這瀰漫在眼前的大霧,也沒有,這刺鼻的血腥味。
避免不了的爭鬥終究還是爆發了,當那位敖天馳不知姓名的船員,緊繃的心弦崩斷的瞬間,這個漂泊在海上的小世界,也瞬間發生了崩塌。
人類並非野獸,但人類在秩序之外,卻比野獸更野蠻。
當敖天馳趕來時,剛剛爆發不到半刻鐘的衝突,就已經誕生了三位死者。
至於傷者,因為大霧的緣故,敖天馳根本看不見。
「住手!」
像這樣吶喊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但是,透過被朝陽染成橘紅色的霧,敖天馳隱約看見了罪魁禍首。
果然,是那個女人。
「秋!你沒事吧?」
嘈雜的人聲中,莫西特的聲音是極容易辨識的。
或許,這件事的源頭還要從莫西特向敖天馳提出請求之後的第二天,也就是三天前開始說起。
……
「橘色的霧……」
在海上漂流的這段時間,敖天馳已經養成了每天來到甲板上觀察情況的習慣,雖然這樣的行為在他口中,是為了「呼吸新鮮空氣」。
這些霧沒有任何氣味,也會在物體上凝結成水珠,看起來只是單純的水蒸氣。
不過,據說像這樣的霧氣,如果吸入太多對身體也不好——因此大多數人都躲在船艙中,除了負責把握方向的老舵手時不時出來查看並調整船舵外,其餘人都留在密不透風的船艙中,只有每天清晨與傍晚會換一次氣。
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了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很多人之間的關係發生改變了。
「誰?」
「是你啊……」
因為獲得了生之眼的緣故,那個緩緩接近身後的生命體,引起了敖天馳的警覺。
是船上唯一的女聲。
「莫西醒了?」
自從決定前往森之大陸后,莫西特就住進了屬於公主殿下居住的原·船長室。而原本由阿邁利華居住的船長室,則由利保入住。因為在京都港遭到伏擊的緣故,獨角獸號上近半數船員都葬身大海或者永遠留在了岸上,如今獨角獸號上的船員,才能都擁有了屬於個人的私密空間。
「他還在睡。」
聲音中有一些專屬於小婦人的嫵媚——事實上,昨夜莫西特將他二人之間的關係告知敖天馳后,今天的敖天馳才能發現秋公主身上的與眾不同之處。
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少女——這樣的念頭,已經根植在敖天馳心中。
因此,視野也完全不一樣了。
「你好像……每天都會出來看看?」
「嗯。」這樣簡單的關心,聽在敖天馳耳中卻已經變了味——這位公主殿下身上藏著怎樣的秘密呢?那些秘密,可是連跟她同床共枕的莫西特都不知道的。
「殿下起的很早嘛。」
「都說了不用稱呼我為殿下,現在被武家追殺的我,恐怕已經不是什麼公主了,父王他們恐怕也遭到了不測。」
這聲音中似乎充滿了少女的哀怨。
是真的嗎?武家要殺她。敖天馳其實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一點,但是在昨天與莫西特交流之後,敖天馳卻感覺到了一些怪異之處。
首先就是為什麼京都港會有人伏擊公主?這樣一位沒有實權,甚至來說就是個擺設物的公主殿下,她有什麼非死不可的價值嗎?
僅僅只是因為她是王家的人?但是,又為什麼要選擇在港口進行刺殺呢?
這些自己親生經歷過的一切事件,都那麼撲朔迷離,難辨真相。
當然,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關鍵。
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敖天馳這樣懷疑。
如今的他,像極了那些他之前僅僅在書本上看見過的「懷疑論者」,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所聞的一切,甚至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輕易承認。
「殿下,您和莫西之間是怎樣認識的呢?」
「啊?怎麼突然問這個?」
少女的聲音充滿了驚訝,並沒有那種感受到威脅,像毒蛇一樣露出威脅的獠牙的感覺,因為這驚訝中帶有些許欣喜。
彷彿,下一刻就能恣意炫耀了。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獲得伊賽登斯之眼的緣故,如今的敖天馳能夠像品嘗一道菜肴那樣,能夠感知一切接觸的人,或者生命體。不僅僅是他們生命的存在,還包括他們誕生的喜悅、悲哀、憤怒、痛苦……無論何種複雜的感情,都能被這種能力簡單歸納為正負兩類。
所謂正,自然是向著生的一面,朝氣蓬勃。
所謂負,則是向著死的一面,暮氣藹藹。
少女口中的故事,與莫西特口中的故事幾乎別無二致,唯一的差別,僅僅在於因為立場不同而導致的情感差別。
秋公主沒有說謊。
並不僅僅是她與莫西特的相遇,在火山口的生死相依,在京都的三天遊玩,以及,最關鍵的定情重逢。
這其中的情感簡直就像未經烘焙的新茶一樣澀口,充滿了少女的青春。
敖天馳心中,一時間生出對莫西特的嫉妒,但更多的,則是對莫西特莫須有懷疑的憎惡。
不過,理性告訴他,事實或許並非如此。
生之眼產生了反應——並不是因為少女在說謊,而是當少女講述這段經歷時,莫西特感知到了某位悄然無聲到來此處的新來客。
「沒想到,你們之間發生了這麼多事……」
「不過是陳年往事而已,你怎麼會這樣好奇?」
當屬於少女的話題討論完畢,此刻或許紅著臉的公主殿下,發出一聲嬌嗔。
「畢竟我好想曾經有過那麼一瞬間對殿下您的好感,只不過那種好感在得知殿下的歸屬后,就煙消雲散了而已。」
「是嗎?那多虧了它煙消雲散啊。」
少女笑著,可以聽得出來,她似乎並不相信敖天馳所言,只是當敖天馳在開玩笑。
不過,她也沒有不依不撓地繼續追問下去。
「敖天馳,你能教我魔法嗎?」
而是,提出了一個新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