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甲板一敘（上）

「還要多久？」

當舵手第三次帶著絕望的語氣向莫西特問道時，在屬於敖天馳的房間內，敖天馳也同樣地向埃羅迪克這樣問道。

「還要多久？」

根本看不見希望，這一個月來，根本看不見希望。

生命感知是存在的，森之大陸就在前方，航向絕不會有錯，這一點敖天馳很清楚。

但是，敖天馳根本無法把握時間。

「就算你問我一萬遍，我也不知道啊。我這副樣子，你覺得我還擁有魔眼賦予的能力嗎？我現在除了會『喵喵』地說出只有你能聽懂的喵語，可以說跟廢人……不，廢貓沒有什麼區別。」

這隻貓舔著他黑色的右爪，懶散地回應道。

平靜的海面，幾乎沒有強烈顛簸，在這種環境下，的確和在搖籃中沒什麼區別。

只不過，如果就這樣睡去，豈不是等同於放棄現實了么？

「今天已經發生第三例鬥毆事件了，又是因為爭搶食物……船員間自發成立派系，上層和下層也產生了分裂，雖然我這個廢物魔法師還有一些威懾力，但是局面已經越來越失控……你有沒有聽我說什麼啊。」

在船上這一個月來，敖天馳發現埃羅迪克好像真的變成了一隻貓。

他此刻正舔著他的爪子，像是在打理毛髮一樣。

「我說……」

敖天馳的忍耐，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保姆了？到最後拯救世界是不是還要我替你出馬？不能總是依靠我提供辦法吧？從如何將事情告訴船長開始，再到如何控制船上逐漸失控的氛圍，這一個月來，你都是在求助我，到底誰才是命運之子啊？要去找鑰匙的人是你，我只不過是引路人而已。」

平淡的話語，卻讓敖天馳無話反擊。

「但是……」

「行了，別再問我了，我即便有主意，也不會告訴你的，更不用說我此刻也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嗯？這才像話嘛——」

看著敖天馳失落地從門中走出去，埃羅迪克滿意地發出一聲貓的呻吟，接著，又舔起他另一隻白色的爪子。

……

「天馳，我很擔心，今天利保叔一整天都沒有見我，你知道嗎？船上的食物，尤其是肉類，已經消耗光了。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就只有麵粉和清水可以勉強度日……但是你也知道，那麵糊的滋味，簡直就像土一樣。」

「真的沒有辦法抓魚嗎？」

「……放棄這不切實際的幻想吧，天馳。不要說魚，這些混蛋甚至都開始抓船艙內的老鼠了……雖然像這樣的情況以前也曾經發生，但這一回不一樣，你也能明白吧？這一回和過去完全不一樣。」

是的，看不見前方，看不見前途。

就像奔往灰色墓穴一樣，甚至連哪一刻下葬都毫不知曉。

這樣的環境，這樣看不見希望的環境，生存只不過是一種痛苦而已。

一種無法親手終結，並且還要本能地讓其延續下去的痛苦。

「天馳，我雖然很願意相信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將實話告訴我。」

「森之大陸的確在那邊，我沒有騙你。」

「你並沒有失憶，對吧？」

沒想到卻是這個問題。

敖天馳愣住了，而正是因為這個反應，讓莫西特肯定了答案。

「果然和她猜得一樣啊……」

「不，其實我真的想不起來……被你救上來之後發生了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你見到秋就衝上去，滿口說著要保護她，卻被她一頓暴揍……你如果忘記這段記憶其實也很好，這樣秋心裡也會好受一點。」

敖天馳嘴角抽搐著，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讓秋殿下愧疚了這麼久。」

或許，在那位公主殿下看來，她就是讓自己失憶的罪魁禍首吧？說起來，就這樣讓別人背負了這樣的責任，即便對方是不怎麼會考慮別人感受的公主殿下，這樣做也未免過分了一些。

莫西特卻沉默了，雖然因為迷霧的緣故，敖天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從他接下來的語氣中，敖天馳卻發現事情或許並不如他所想——

「不，其實她也沒有愧疚……她只是有些後悔而已，『如果當時我沒有打他的頭就好了』……之類的。」

敖天馳翻了翻白眼，的確，這位嬌蠻的公主殿下，即便是為他人考慮的角度都十分奇特。

「說起來，那位公主殿下還真是很有個性啊……」

「嗯，這一點我很贊同，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我才……啊，抱歉，天馳，我其實是想問……」

有人會喜歡這種個性的女子嗎？這麼說起來的話，莫西特也是一個很古怪的傢伙呢。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敖天馳卻自認為對莫西特有了一些比較深的了解——這是一個很容易讀懂的朋友，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像女孩子眼中脾氣很好的大哥哥一樣。

當然，對於敖天馳來說，這種人在穿越前的世界，可以用「暖男」或者「備胎」這樣的詞來形容。

面對這樣一位朋友，雖然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但是正因為是這樣一位朋友，敖天馳並不願意將他拉入未知的危險中去——正如埃羅迪克所言：拯救世界，是命運之子的職責，不屬於命運之子之外的其他人。

「我的確來自楓之大陸，也就是艾爾迪亞帝國。但是關於我的目的，莫西，我無法告訴你。」

「是用你們魔法師的魔法，也就是那個什麼傳送陣傳送過來的？」

「嗯，大概吧……」關於自己怎樣到這個地方來的，敖天馳也不是沒有問過埃羅迪克，但埃羅迪克卻一直都是顧左右而言其它。

「那麼，你是不是可以……」

「等等，莫西，你忘記了嗎？現在我可沒有辦法使用魔法，除了感知術之外，我就像個廢人一樣。」

其實也不是完全的廢人，敖天馳很清楚，雖然沒有辦法施展魔法，但是一小部分神術卻還是能夠勉強使用的，譬如說聖光術、神聖銘刻之類不需要用到神力，僅僅用刻印就能施展的神術。但這些小法術對於眼下這個困境沒有半分作用，就連消遣都不夠格。

莫西特的神情一瞬間便黯淡下來。

即便隔著一層根本看不見莫西特表情的霧，敖天馳也能感知到莫西特的喜怒哀樂——這或許就是生之眼伊賽登斯的威力吧？

「莫西，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要欺騙你，這一切……這一切我都有難言之隱，只要等時機到了，我一定會……」

「不，我只是想要確認這一點而已。」

莫西笑了起來，這讓敖天馳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