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融情入境,妖術反噬

第一百七十一章 融情入境,妖術反噬

男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帳篷中的,彷彿自從撿起了大巫扔出來的藥瓶,他的眼裡、心裡便只剩下了女孩和這兩瓶藥劑。

成年的薩庫爾靜靜靠在帳篷中間的柱子上,在男孩給女孩上藥的時候,他則在細細的打量這座說不上華美但還算是精緻的帳篷。

帳篷其實很大,但裡面的布置卻非常簡單,兩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一個簡易的書架,這便是帳篷里全部的陳設。自從今夜之後,薩庫爾的修為可謂是一日千里,他幾乎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修行和戰爭上,在他的名聲越來越響的同時,他的地位和待遇也水漲船高。

之後的很多年,他換過很多帳篷,也換過很多住處,但在他記憶中最留戀也最快樂的日子,卻全都是在這個不起眼的帳篷中發生的。

這是他和阿茹娜的帳篷。

薩庫爾帶著懷念的心情細細的看完了帳篷的每一個角落,最後才把目光重新投到男孩和女孩的身上。

男孩已經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此刻正抓著女孩的手,一臉緊張和期盼的等待著女孩的蘇醒。

「哪有那麼快。」薩庫爾看著男孩皺巴巴的小臉,不禁搖頭笑道:「受了那麼重的傷,哪是當晚就能醒過來的?」

他看了看帳外的月色,喃喃道:「不過再過一會兒,阿茹娜的情況就會有所好轉了。這個陳鳳章,總算沒有做的太絕,有那麼一刻我還真以為他會讓我拿不到葯呢。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原來你的目的只是為了要看看大巫的勢力,看看我與他的矛盾到底有多深嗎?」

天上的月亮已經行過了天頂,漸漸的向著西邊沉下去了,月光越來越淡,星光便顯得格外明亮。薩庫爾無言的坐在帳口,一邊陪伴著裡面的兩個孩子,一邊看著漫天的星光。

在他的意識中,他一直認為今夜的星光是所有夜晚中最明亮的,就像阿茹娜遞給他羊腿時閃爍的眼睛。只是那一年的那一晚,他一直守候在阿茹娜的身邊,在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那樣美麗的星光。

今夜因為這難得的機會,薩庫爾決定要再好好的看一看,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希望把這片星光永遠的銘記在心裡。

「阿茹娜!你怎麼了,阿茹娜!」

男孩的驚呼聲突然從帳篷里傳來,薩庫爾一驚而起,直接穿過了帳篷,幾步便來到了床邊。

床榻上,女孩身上的血污已經被清理乾淨,半邊臉塗了藥膏被白布包裹的嚴嚴實實。但她剩下的另半張臉此刻卻是一片潮紅,豆大的汗珠不斷從女孩的額頭滾落。

女孩的呼吸急促,乾瘦的胸膛不住起伏,全身劇烈的打著擺子,僅剩的左眼眼皮顫抖著,帶動著扇子一般細密的睫毛也在急速的抖動。

「阿母,父親……不要死,弟弟,快,快跑!「

「求,求求你們,放過他們……「

「薩庫爾,薩庫爾,你在哪,救救我,我,我好難受……「

女孩的聲音微弱,乾枯的嘴唇中斷斷續續的說著胡話,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這絕不是一個傷情漸漸平復的人該有的表現。

「來人!快來人!來幫幫我!……巫醫呢?快去找巫醫來!「

床邊的男孩早已失去了分寸,他一邊聲嘶力竭的呼喊著外面的人進來幫忙,一邊把毛巾浸入水裡給女孩擦汗,卻因為用力過猛而打翻了水盆。

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應答,更沒有人去找巫醫。

自從薩庫爾聽到男孩的呼喊走進了帳篷,帳外的一切便都詭異的消失。

月亮不見了,星空不見了,外面的夜風和草原都不見了,這個世界竟然只剩下了這個孤獨的帳篷,和帳篷里無助的人。

薩庫爾獃獃的站在床前,獃獃的看著面前的一幕。

陳鳳章、幻境、自己的理智和數年的經歷,這一切的一切在急速的離薩庫爾遠去。在他踏進了帳篷的一刻,他的眼裡就只剩下了床榻上性命垂危的女孩。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薩庫爾的心終於亂了,彷彿有一萬隻巨獸在他的腦子裡咆哮,彷彿有無數的聲音在不停問著同一個問題。

到底為什麼本該好轉的女孩會突然變成這樣?!

是因為突然變大的巨狼嗎?

是因為回來的時候耽誤了時間嗎?

是因為大巫給的藥劑不對嗎?

還是因為女孩自身的體質?

……

這一晚發生了太多的意外,但偏偏每一個意外都發生的那麼自然,自然的就好像故事本就該這樣進行,彷彿女孩本就該在這一夜逝去。

逝去嗎?

薩庫爾被這個突然鑽進自己腦中的念頭嚇了一跳。

他今晚一直都在用全部的精神跟這個精巧至極的幻境對抗,對抗著心裡那個充滿誘惑的聲音。但這一切對抗的基礎,都建立在他知道女孩根本不會死去。

只要不死,那麼有關今晚的一切創傷,就都還有機會去彌補。

但是,如果女孩死了呢?

關心則亂。

而在幻境中,心一旦亂了,那便是萬劫不復。

薩庫爾已經再也分不清現實和幻境,他只知道女孩的情況越來越糟,如果再沒有辦法,阿茹娜隨時都會停止呼吸。

他以後再也無法觸碰到她溫暖的皮膚。

再也無法嗅吸她香甜的味道。

再也無法與她清澈的目光對視。

以前的所有歉疚,他將再也無法彌補。

帳篷里的三個人,變成了兩個!

男孩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薩庫爾跪在了女孩的床前,哭的就像個孩子。

他,終究還是陷入了自己的記憶中去。

……

「鳳章哥哥,你,你怎麼了?你別嚇我!鳳章哥哥!「

葬魂谷外圍的山林中此時依舊艷陽高照,夏日熾烈的陽光雖然被層層樹木所遮擋,但依舊在林地間投下斑駁而明亮的光。

陽光溫暖而刺目,但李雲溪此時卻只覺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少女的身邊,陳鳳章依舊盤膝而坐,雙手掐著指訣放在兩膝之上。

但他原本一直好似水面無波的臉上,卻突然出現了傷心悲痛的神情。他的眉頭緊皺,臉頰的肌肉不斷抽搐,喉結劇烈的上下游移,緊接著,兩行淚水竟然從少年緊閉的雙眼中緩緩流下。

而在陳鳳章身前不遠的地方,那個一向豪邁的北蠻王子卻早已雙膝跪倒,兩手撫摸著面前空無一物的地方,好像那裡正有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在離他而去,那麼一個豪爽粗狂的漢子,此刻竟毫無理智的放聲大哭。

李雲溪簡直快要嚇傻了,如果說薩庫爾是因為進入了幻境而做出種種奇怪的舉動,她還可以理解。但身邊的鳳章哥哥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施展問心之術都會這樣?

李雲溪並不知道,當薩庫爾終於在幻境中與男孩合而為一的時候,一種異常強烈的共鳴瞬間席捲了陳鳳章的意識。

薩庫爾跪在女孩的身前,努力掙扎,竭盡所能,卻依舊無法救回女孩性命的感覺,在陳鳳章的心裡是那麼的熟悉。

恍惚中,床上的阿茹娜竟然變成了李雲溪,而自己正在給滿頭白髮的少女進行著血飼!

同樣的掙扎與煎熬,同樣的無助與恐懼,同樣的毫無結果的絕望和對自己無能的怨恨。

從幻境之初,他看著薩庫爾,看著幻境中的男孩女孩,他與他們一起走來。這對薩庫爾是一種折磨,又何嘗不是對陳鳳章的一種折磨。

男孩對女孩的感情,與他和李雲溪是何其相似,看著他們,陳鳳章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切記,不要在使用問心之術的時候加入感情。

切記,千萬不要被受術之人的經歷影響到自己的心智。

這是白狐在傳授問心之時反覆強調的東西,但陳鳳章卻在第一次使用的時候就遇到了問題。

陳鳳章從沒想過,他和薩庫爾竟然有著如此相同的刻骨銘心的感情;他更加沒有想過,兩人在心底的深處竟是畏懼著同樣的無法解決的難題。

他失手了,在第一次施展問心之術的時候,便失手了。

他挑選了一個錯誤的對象,問出了一段錯誤的經歷。

如今,這個錯誤,讓他正面臨著妖術中最危險的情況——融情入境,妖術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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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槍誅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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