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接旨（3）

施遠茂負手而立，感覺到施竹的視線從身後逼視著他，他默了片刻，問道：「信國公世子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不太知道。」施竹回答得毫不猶豫，目光中充滿探究，「我只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在沈家的馬場，他去找定國公談事，一次是在順天府衙門，我跟端王府的幾個少爺打架那回。」

「我是說有關他的事，你聽說過多少？」施遠茂回頭看了他一眼，並未對他話里透露出的信息表現出絲毫驚詫。

施竹想到先前周淳玉的話，心知他對很多事都知曉，此刻這樣問，怕是為了試探他的斤兩，好決定之後的話應該說多深。

看來在大老爺心裡，他始終是個不懂事的小輩，一旦涉及到朝堂之事，就不足以和盤托出，上次逆賊的事是這樣，這次賜婚的事又是這樣，施竹暗暗地想，如果他不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休想大老爺跟他說實話。

「信國公世子是京城的名人，他的事我聽說過不少。」他冷聲道，話中不無嘲諷，「去年秋天我們來京城的時候，正是鎮北侯謀逆案沸沸揚揚的時候，但凡有人扎堆的地方，都少不了議論此事，我聽得最多的就是人誇信國公世子好手段，不但從佟家那灘爛泥里全身而退，一丁點兒泥點子都沒沾，還憑藉此案平步青雲，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所以呢？你怎麼看？」

「這世上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官宦公侯，沒有不愛惜名聲的，特別是文臣士族，個個把名聲看得像命根子，寧願一條道走到黑得個錚骨的賢名，也不願見風使舵，扶搖直上。」施竹淡淡道，語氣聽不出褒貶，「像信國公世子這樣的是個異類，這應該與他的出身有關。他是嗣子，光靠名聲是走不下去的，必須得會審時度勢，左右逢源。當年太子勢微，皇上想扶持豫王來壓制晉王，他就娶鎮北侯的女兒，後來佟家把持遼東，超出了朝廷的管控，皇上要收拾佟家，他就順水推舟踩了佟家一腳……」

「這麼說，你認為他忠君？」施遠茂回身挑眉道。

施竹話還沒說完，不過也沒必要說下去了。

「忠不忠君，別人說了不算，要看皇上怎麼想。他現在聖眷正濃，可見皇上是認可他的。」

施遠茂微微頷首。

施竹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話鋒一轉：「所以我才覺得很奇怪，這麼一個寵臣，皇上如果只是單純想為他賜婚，怎麼會……」

「別攔著我！我要見祖父和大老爺！」

「十小姐，大老爺和二老爺正在陪……」

「滾開！」

外面突然傳來幾聲吵嚷，施竹不由停下來，側耳聽外面的動靜。

十小姐？施雨黛？

這個時候她來幹什麼？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門外響起愚松焦急的聲音：「老爺，十小姐來了！」

施竹微愣，朝施遠茂看去，後者已皺起眉大步朝門口走去：「叫人把她帶下去，別吵到客人！」

施雨黛來就來唄，吵什麼？

還有愚松和大老爺，為何反應這麼大？

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底彷彿突然之間有了指引，施竹臉色微變，跟在施遠茂身後走了出去。

嘉懿堂院門口，戚榮正帶著人攔施雨黛，但施雨黛身邊的丫鬟很是了得，三下五除二就把幾個小廝踹到了一邊。施雨黛抬腳就往院里沖，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怒喝：「黛兒，你給我站住！」

施九奶奶帶著一堆丫鬟婆子急步趕來，頭上的金釵都跑歪了，伸手拽住女兒的胳膊就往回走。

「大晚上的，發什麼瘋，快跟娘回去！」

「我不！」施雨黛甩開母親的手，「歡喜歡樂，把我娘拉住！」

兩個丫鬟立刻上來擋在施九奶奶身前。

「放肆！」施九奶奶氣得柳眉倒豎，抬手就是一巴掌，但兩個丫鬟臉色都不變一下，還把施九奶奶身邊的丫鬟婆子們一齊攔在了院門口，施九奶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衝進了嘉懿堂。

施遠茂和施竹從小院出來，正好瞧見了這一幕。施遠茂臉色猛地一沉，正要吩咐人，身旁的施竹已經攀著院門口的槐樹翻進了院子里，下一刻就扛著剛剛才衝進去的施雨黛大步走了出來。

所有人目瞪口呆，施竹任由肩上的人吱哇亂喊亂動，趁其他人還沒回過神來，扛著施雨黛跑進了剛才與施遠茂說話的小院。

進了屋，他把人往椅子上一放，回身拴上門。這裡原是給下人歇腳的地方，為了防止窺視，幾扇窗子都封死了，他拖了幾張桌子椅子抵在門板后，直接把後面跟上來的丫鬟婆子小廝通通擋在了外面。

「施竹？」施雨黛坐在椅子上，瞪眼看向他。

「是我。」施竹往她對面一坐，上下打量她幾眼，半句廢話都懶得說，徑直問道，「賜婚的事是不是跟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