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賜婚（3）

中秋這日，施喬起床后就收到了小卉的恭賀，以及她親手繡的香包。施喬笑眯眯道了謝，把香包掛在了床帳上。

晨練后沐浴完，小卉把搭在衣架上的衣裳拿過來服侍她穿衣，金花暗紋的白緞裁成的對襟襖，鑲著薑黃色芽邊，釘著瑩潤的珠扣，隱隱透著低調的奢華。小卉難得為她梳了個高髻，打開鏡奩請她挑首飾。

施喬今天心情不錯，挑了朵酒盅大小的珠花和一支墜著珠玉的金步搖。小卉小心翼翼地為她簪上，從鏡子里打量兩眼，說道：「好像還不夠隆重……」

「過個生辰而已，用不著太隆重吧。」施喬道。

因及笄禮要宴請女賓，而中秋節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不方便請客，所以她的及笄禮暫時定在了明年春天。本來是想著在定親之前辦及笄禮正合適，現在看來倒不一定非得在那個時候辦。

施喬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又挑了對玉鐲戴上，「這樣可以了吧？」

小卉看了看，勉強點頭，拿起鏡台上的平安鎖為她戴上，這是潤州家裡送來的。

今日的早膳是熱騰騰的長壽麵，施喬和小卉來到前廳時，面剛擺上桌。施竹坐在四方桌旁，穿著同樣白底金花暗紋的圓領袍，正把玩著胸前的平安鎖。

「可算出來了！」看到施喬進來，他笑道。

施喬立在他面前，抬起衣袖轉了圈：「如何？」

「漂亮！」施竹毫不猶豫地豎起大拇指。

施喬滿意一笑，這才坐下來吃面。

今日天氣非常好，藍天高闊無垠，陽光洋洋洒洒，桂花的香味飄得到處都是。

小丫鬟推開窗，陽光照進窗欞，正好落在鏡台前的林汝雲身上。林汝雲不由撫上微凸的小腹，偏頭看向窗外，內心一片安寧滿足，感覺時間彷彿變慢了，如同空氣中緩緩流動的桂花香。

「今兒真是個好天！」小丫鬟脆生生道。

林汝雲笑著點頭，起身為剛穿戴好的袁華理了理衣襟，夫妻倆一起去了正房。

袁二爺和施明清已經收拾好了，一家人親親熱熱吃了早飯。今日袁二爺不用去翰林院，袁華也不用去書院，吃完早飯倆人一起去了外院，施明清開始處理家事，林汝雲就在旁邊做針線。

不到巳時，施喬施竹就來了，姐弟倆穿著同色同花紋的衣裳，戴著一模一樣的平安鎖，彷彿觀音座前的金童玉女笑吟吟從門外進來。

施明清一看到他們就止不住地笑，拉著倆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放施竹去外院，然後攜著施喬的手坐到炕上，對立在旁邊的管事媽媽道：「接著說。」

「是。」管事媽媽拿出一張禮單，「這是給蔡家的中秋節禮，已經按您的吩咐打點好了，您看看沒問題的話，我就讓下面的人送去了。」

施明清接過來快速掃了眼，道：「送去吧。」

施喬坐在她身邊也看到了禮單，面露驚訝：「蔡家？是翰林院的蔡大人嗎？」

施明清笑著頷首，卻沒解釋什麼，接著跟管事媽媽說起了別的事。林汝雲朝施喬使了個眼色，倆人默默出了廳堂。

陽光正好，林汝雲讓小丫鬟搬了兩把躺椅放在院子里，一邊曬太陽一邊跟施喬說話。

「你剛才是不是在奇怪娘為什麼要給蔡家送那麼重的禮？」林汝雲問。

「嗯，姑父什麼時候跟蔡大人走得這麼近了？」

「送厚禮也不一定是因為親近呀。」

不是因為親近？

施喬想了想：「難道姑父有求於蔡大人？」

林汝雲輕聲笑了笑。

「雪娘。」林汝雲偏頭看她，目光像陽光似的暖融融的，「你有沒有想過，為何你回來以後，我們從來沒問過你發生了什麼事？」

施喬目光微閃，表情有些不確定。

她當然知道什麼都不問是不正常的，但這正合她意，她也就順水推舟，裝作什麼都沒有察覺的樣子，反正姑姑他們也不會因此就不疼她了。

「外祖母他們不在京城，家裡只有你和小四，出了那麼大的事，就算我懷著身孕，娘怎麼可能不去照看你們？」林汝雲打量著她，以為她不知道，莞爾一笑，「她讓琴書每天去看你，只是為了安你的心罷了，不然你以為小四在不在家，你的狀態怎麼樣，琴書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見施喬不吭聲，彷彿怔然無語，她笑著握住施喬的手，「我剛嫁進來的時候，娘跟我說的最多的就是你和小四。」

「是嗎？」施喬眨了眨眼，「姑姑說我們什麼？」

「說你們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家裡的孩子。」

這話什麼意思？施喬真愣住了。

林汝雲解釋道：「娘說你們從小就喜歡照顧身邊的人，樂於去充當那個解決問題、保護別人的角色。平日里風平浪靜，你愛撒嬌，小四愛任性，看起來跟其他孩子沒什麼兩樣，但遇到事情的時候就能看出差別了，你們總是第一個去付出、去承擔的人。那天晚上在青竹巷，你當著大老爺他們的面嚎啕大哭，娘說她一眼就看出來你是故意的，事情肯定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因此就順著你演了齣戲給青竹巷的人看……」

施喬驚得瞪大了眼睛。

「沒想到吧？」林汝雲掩袖而笑，「你是家裡人看著長大的，娘說了，如果那天在青竹巷的不是她，而是家裡的其他人，他們也能看出來你是真害怕還是在演戲。」

施喬有點傻眼，隨即湧起幾分自以為是的慚愧。

「我沒想到……」她頓了頓，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那天晚上姑姑特別生氣，我以為她真的……」

「娘當然是真的生氣啦！」林汝雲道，「你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她怎麼能不生氣？」

「雪娘，你知道娘有多疼你和小四嗎？」林汝雲放緩語氣，重新說起了送禮的事，「你下落不明，小四又從家裡偷跑了出去，娘心急如焚，整夜整夜睡不著覺，生怕你們回不來。雖然皇上派了御前侍衛去救人，沈家也答應了一定會盡全力救你，可畢竟事關逆賊，萬一皇上盛怒之下命金弩營格殺勿論，你怎麼辦？娘想了又想，最後想到了蔡大人。蔡大人是天子近臣，消息靈通不說，還很受皇上寵信。娘說動了爹一起到蔡家拜訪，求蔡大人在關鍵時刻向皇上進言，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救人！雖然信國公世子不一定在乎他生母的死活，但你是我們家的掌上明珠，全家都盼著你能平安回來！說到這兒，娘給蔡大人跪下了。」

施喬猛地捂住了嘴，震驚得無言以對。

「這些事，娘自然是不會跟你說的。」林汝雲道，「雖然你不把自己當孩子，但在長輩心裡，你一直是這個家裡的孩子。」

「少奶奶，有客人來了。」小丫鬟在一旁低聲道。

兩個婦人由丫鬟引著正從游廊上走進來，林汝雲抬頭一看，不由露出笑臉起身迎上去。

施喬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中，心不在焉地跟著上去打了個招呼，等林汝雲帶著客人進了屋，她又重新坐回躺椅上。

之後的一整天施喬都恍恍惚惚，以至於傍晚的時候，當小卉悄悄告訴她邵庄想跟她見一面時，她愣了好久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