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

100.第一百章

此為防盜章夜色已深,才疏通沒多久的高速車流稀疏,偶爾才有兩三點孤獨的遠光燈在路段極快地掠過。傍晚下一場小雨,空氣的濕度很大,天上沒有星月漆黑得像塊沉默的幕布蓋住了所有光亮,也蓋住了所有的希望。

「只剩下一輛車在這?」陸和再三向燕城市局刑警隊確認現場情況。

刑支一隊的隊長秦亮幹這一行有三十多年了,再離奇的情況都遇到過,這時候的情緒還算穩定。接過葉汲丟來的一根煙他順手插在口袋裏習慣性地打算回個笑,可臉上的肌肉僵硬得完全拉扯不動,擺出個似笑似哭的表情:「陸主任還是自己去看看吧,窮凶極惡的我見多了,這種還真是少見。真要是人為,那就是燕城這一二十年來的頭等大案了。」

第四辦公室的存在歷史悠久,撤了立立了撤,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許可權超乎人想像。它不是任何部門的下屬單位,直接受領導於國家最高層面,譬如今晚也是將情況彙報到上去后快得不可思議地將他們給指派了過來接手案件。

雖然在這位刑警隊長看來,現場種種痕迹表明這仍然屬於刑事案件的範圍之內。

「老哥干一行有幾十年了吧。」葉汲和沒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將話接過。

煙是他遞的,秦亮也不好太擺臉子:「千禧年開頭的時候退伍轉業進的隊里。」

「哎,這可巧了。」葉汲驚訝地問,「老哥原來哪個區的啊,說不定在咱兩還是戰友呢。」

秦亮有點意外,搖搖頭:「我比你大上快一輪了,肯定碰不到一塊去。」話是這麼說,但他面色比方才和緩許多,話匣子也打開了,「兄弟不瞞你說,這事有些蹊蹺。前後路段的攝像頭都看了,都沒這輛車的蹤影,一車好幾十個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見了。」他頓了頓,「關鍵是,一車幾乎都是三四歲的孩子。」

葉汲給他和自己點上煙笑了笑:「這年頭怪事可多著呢,」他轉身看了看蟄伏夜色里的服務區,「這地兒瞅著荒了挺長時間的,誰發現報案的?」

秦亮猶豫了下,還是如實地說:「有對小情侶來燕城旅遊開岔了道,急着解決個人問題就躥了進來。沒成想發現了出事車輛,兩人嚇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個人問題啊。」葉汲笑容曖昧。

不遠處的校車旁,庄勤朝着搭話的兩人張望了下:「葉哥在那說啥呢,笑得怪猥瑣的。」

步蕨站在車下,與漆黑的車門無聲地對視着。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空氣里除了血液的腥臭還混合著一種生物腐爛已久的惡臭味,熏得庄勤臉色發青,吃下去沒多久的食物在胃裏翻滾造起反來。

不用看,光是這股濃稠的味道就已經讓人能猜到車裏是幅怎樣慘烈的畫面。

掛在車門上的屍體已經被刑警取下,裹着白布擱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車內停留的時間過長,以至於那股味兒還經久不散。步蕨在屍體和車間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戴上手套推開門彎腰先上了車。

陸和在與刑警隊辦交接,這趟出外勤的只有他、葉汲、步蕨還有庄勤總共四人,其他人暫時回到第四辦公室待命和值班。庄勤前瞅瞅,后瞅瞅沒人關注他兩,只好硬著頭皮跟上步蕨的腳步。

車廂的頂燈壞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燈光,黑不隆冬像一個密封的保險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濕滑的鞋底給人以很不好的聯想,走了兩步他忽然站住不動了,戰戰兢兢的庄勤差點撞在他背上,神經一跳:「怎麼了?」

「噓。」步蕨輕聲阻止他,黑暗中響起火柴擦過的聲響,一朵青色的火苗噌地燃燒在步蕨掌心裏。火光微弱但足以清晰地照亮他們周圍的情景,庄勤的喉管剎那被只看不見的手扼住了,兩眼瞪得快鼓出眼眶。

車廂的茶色玻璃上凌亂地印滿了小小的手印,一層蓋着一層密密麻麻地從頭到尾覆蓋了整個車廂,凝固的血液順着玻璃流下一道道痕迹像一行行血淚,每一扇窗戶就如一雙雙空洞的眼睛從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視着他們。

「嘻嘻。」突然半暗不明的車廂內憑空響起一串孩童的笑聲,天真無邪的笑聲在這個情景下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庄勤想說什麼可是稠得快墜出空氣的血腥牢牢堵住了他的嗓眼。

緊接着一個接着一個,不同音色的笑聲交織成歡樂的海洋將他們淹沒。

車門啪的一聲驟然關起,庄勤瞳孔猛地一縮,才跨出一步生生又止住。火苗被步蕨輕飄飄地拋出落在塗完血手印的玻璃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一條長長的火龍,青色的火焰須臾間蔓延至整個車廂將他們包圍得無路可退。

孩童輕快的笑聲里陡然躥起一聲高一聲的啼哭聲,滿車的哭聲與笑聲交織在愈發猛烈的火海里,一波接着一波衝擊著庄勤的神經,讓他絕望的是外界的人根本沒發現車裏的異樣。

「哥哥。」一雙小小的手抱緊庄勤的右腿。

緊張快要窒息的他麻木地低下頭,小小的骷髏仰起頭顱看他,上下顎一張一合:「哥哥,帶我走。」

「……」實實在在看到東西了,庄勤竟反而淡定下來了,「步、步蕨。」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中央的年輕男人神色極為淡漠完全沒有平時的溫和親切,跳躍的火光落在他白得病態的臉頰上沒有渲染上絲毫暖色,反而將那雙眼映照得宛如幽水寒潭。庄勤恍惚生出種錯覺,這時的步蕨彷彿身處另外一個世界之中,而那個世界中才是真實的他。

「卧槽!大晚上的你們在這開燒烤趴?」

緊鎖的車門被一腳蹬掉半邊,青色的火焰與哭笑聲同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片死寂。葉汲皺着眉,大大咧咧地踩着乾涸的血跡走進車內。幼兒園的校巴車對於人高馬大的他來說過於低矮,只得低頭弓腰地站着。別人這麼站可能就猥瑣了,但他臉好,當了這麼多年兵練出的身架子在那,怎麼站都是只有一個帥字。

「喲!嚇哭了?」他不懷好意地拍拍庄勤。

庄勤被他一巴掌拍得一哆嗦敢怒不敢言,生怕這位大佬把自己當車門給踹飛了。

「步蕨同志,步小蕨同志?」葉汲走到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發什麼呆呢,沒看見咱庄勤小朋友快被你給關在這快烤熟了。老鳥不在,烤熟也浪費了。」

步蕨的肩膀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眨眼人就活過來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疲倦地揉了下眼悶悶地說:「剛剛走了下神,」他不好意思地和庄勤賠了個不是,安慰他道,「別怕,那個火是燒不死人的。」他的臉色比在飯桌上時差了很多,好像眨眼功夫僅有的那口生氣泄了個一乾二淨、

葉汲瞅著不對,眉頭比方才擰得還深,語重心長地教育他:「知道的你是神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魂魄出竅去鬼門關里晃了一趟回來。小年輕的不要仗着身子好就胡亂,看看你這一臉腎虛樣比鬼還慎人。」

「……」步蕨重重揉了把臉,揉完后冷靜了下來還衝他笑了笑。

那一笑笑得葉汲反而沒聲了,低低嘀咕了一句,步蕨沒聽清:「你說什麼?」

葉汲也沒遮掩,掌心磨磨下頜,兩根手指不自覺地擦過唇角沖他嫣然一笑:「我說你笑得挺好看,和我媳婦兒有點像。」

「……」步蕨才壓制住的火氣忍不住又有冒頭的趨勢。

不知道為什麼,葉汲這賤兮兮的模樣也讓他有種不堪回首,似曾相識感。

「打情罵俏夠了啊。」庄勤面無表情地打斷他們的對話,「陸主任在下頭看你們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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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說明下情況,這輛車是雍縣某一幼兒園的校車,今天早上從幼兒園出發,帶着二十五名中班兒童去燕城動物園秋遊。車上還有一名女性幼師和園長本人,包括司機在內總共三個成年人,除了幼師屍體被發現懸掛在車門上其他兩人都與車上一同消失了。」陸和翻着筆記本,「發現校車的是一對誤入廢舊服務區的情侶,根據刑警那邊的筆錄他們是在下午四點左右發現校車的。那時候校車停靠在服務區的廁所旁,情侶中的女方下車上廁所時路過無意中看見了吊在車上的女性幼師屍體受到了不小驚嚇。現在這對情侶被刑警暫時先送回燕城,之後會轉交給我單位。至於這輛校車為何出現這裏,無解。」

「無解?」庄勤不明所以。

陸和點頭:「這條高速上所有監控里都沒有出現這輛校車,準確來說它從離開幼兒園后就失聯了。你們剛剛上了車,有什麼發現嗎?」

庄勤小臉有點白,慫慫地看向步蕨。

葉汲哥兩好地勾著步蕨笑嘻嘻:「看你步哥幹嘛,他又不吃人。」

「行了!」步蕨忍無可忍將自己肩上那隻爪子一把刮拉下來,「車從一開始就被人動了手腳,手法不算高明但是這裏的氣息非常紊亂恰巧給對方起到了遮掩作用。」他頓了頓,問陸和,「這條路上最近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陸和不言語,連帶着庄勤也沉默了下來。

葉汲揉了揉被步蕨拍紅的手腕,看着柔柔弱弱爪子還挺利索,他倚在車頭笑了笑,那笑容明明是弔兒郎當卻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陸主任,您之前說得好,咱們現在是同事了,同事間信息不對稱算什麼事。這活說起來好聽名頭響亮,但彼此心知肚明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大家都是凡世俗人命只有一條經不起折騰,該交底的還是交底的好,您說呢?」

步蕨望着夜幕下群山孤立高聳的陰影,他沒有選擇介入這段對話是因為葉汲說得也是他所想的,這個團隊成立得倉促每個人都來自不同的勢力有不同的背景,所謂的信任幾乎就是張一捅即破的紙,脆弱不堪。現在葉汲將這張紙給捅破了,總比等以後真出了意外再追悔莫及的好。

這個男人和他所接觸過的人類很不一樣。他囂張肆意到完全無視規則的地步,囂張是因為有底氣,而他的底氣從何而來就耐人尋味了。

陸和被他冷嘲熱諷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憤得嘴唇直哆嗦,最終垂下眼,指頭反覆摩擦紙張的一角:「這裏就是中元節坍塌的地道所在地,準確來說是山的那一邊。那時和現在一樣,垮塌的隧道下只留了空車。」

「不一樣。」步蕨突然出聲否認,「這個車裏有魂魄停留過的痕迹,還有戾氣。」他看向陸和,極具穿透力的眼神讓他彷彿換了一個人般,「陸主任當時隧道坍塌是不是和你們原先第四辦公室的人有關,那人究竟是誰?他把什麼放出來了?」

岐布暗搓搓地和冬無衣咬小耳朵:「你猜他是睡到了還是沒睡到?」

冬無衣觀察了下葉汲的狀態,又回憶了下之前樓上的動靜,謹慎地分析:「雖然葉老三看着吊得不可一世,在男男關係上其實慫得要命,銀樣鑞槍頭一個。要不然也不會屁顛屁顛追了我老大幾百年,人都掛了還不知道他那點人盡皆知的小心思。」

岐布納悶:「這難道不是說明你家老大情商太低,太後知後覺了?」

「……」冬無衣認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話,勉強同意了一半,「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馬征戰,後半生都在吃飯睡覺打孩子,哪有閑工夫去在意情情愛愛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憶來,對此深表同意。

葉汲早就聽到他兩的嘀咕了,對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繞了兩張辦公桌過來,「啪啪」清脆兩聲,一人一鳥腦袋上各賞兩本工作筆記:「你兩二貨聲音還可以再大點,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們。動動你們兩點五英寸的腦瓜子想想,這麼點時間夠我在床上折騰的嗎?」

岐布呱唧一聲被拍到旁邊,大掌揉揉腦門,冬無衣深深嘆了口氣:「果然不能對這貨的節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嶄新的黑膠筆記本翻了翻,「這啥玩意兒啊?」

「關於這次幼兒園校車被劫案的工作總結,領導說了,每個人都要寫。」葉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手指刷刷地划著手機,「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明兒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睡眼迷濛地看着筆記本,又看向葉汲,晃晃腦袋稍微清醒了些:「為什麼你沒有???」

「你屬十萬個為什麼的?哪來那麼多為什麼為什麼?」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怪叫了起來:「我不服!我要上訴!領導呢!」

葉汲專註地盯着手機,猶豫不決,不耐煩地說:「我說你這熊孩子沒毛病吧,光長這麼大個兒還玩『嚶嚶嚶我要告老師』那套?不服就滾回你師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領導那負荊請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噴得面無人色,蔫頭蔫腦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嘖嘖直搖頭,放眼整個單位就沒能治得了葉汲這個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邊憂國憂民地感嘆,一邊撲棱著翅膀湊到葉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葉汲,嘟囔著,「看着就不是居家過日子的人。」

葉汲手指輕快地掃了兩套同色系的睡衣進購物車:「你懂個屁,老子洗清革面,從良了。」

冬無衣一口水噴在桌上:「你玩真的,三大爺?」

葉汲在兩套茶具間舉棋不定,只回了他一個漫不經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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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鬼案件中「幼兒性侵」這部分,陸和打了個長達十二頁的報告,轉交給了有具體管轄許可權的部門。虧得步蕨提前給他打了劑預防針,在他將報告交上去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重施壓,連着跑了好幾個部門,嗓子說冒煙了,就差以死相逼,總算把這個案件給送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當眾。上頭的領導也有顧慮,畢竟第四辦公室地位特殊,其他人不提,光葉汲的那層身份就足夠讓人忌憚的了。

方慧茹的下落自此成迷,生死不知。而活鬼的真實身份是方慧茹同父異母的妹妹方慧錦,兩姐妹的關係從小就不錯,至少在事發前方慧錦一直這麼認為的。誰有能想到,方慧茹一直嫉恨後來佔據了自己父親所有疼愛的妹妹,也許她曾經有過猶豫也有過慚愧,但在巨大的錢權誘惑面前一切煎熬都化為虛無。冬無衣他們也查出,當日那輛駛向燕城的校車正是送那些不諳世事的孩子給「老闆們」相看貨色。

活鬼案的「水落石出」並沒有讓陸和心裏踏實下來,相反他有種預感,這一切恰恰只是一個開始。但不論如何,流程上本案是結案了。活鬼也由葉汲和步蕨兩人送與地府交接,其他閑下來的人難得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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