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飛鳶泛月碧空時·三十二

262.飛鳶泛月碧空時·三十二

蕭昊閉上了眼睛,心劍劍氣瞬間充斥在墓室中,漠然道:「昭明是光明磊落的俠義君子不假,可我早就不是昭明,我只是一縷行走於暗夜鬼影中的元神,既無光明可言,身上也是惡名多於俠名。」

「便是重鑄昭明,也該是吾的職責!」禺期將劍心攥得更緊了些,想要阻止蕭昊。

蕭昊急道:「你瘋了!昭明劍心力量強橫,你把它放進晗光里,以為自己壓得住么?」

「吾想聽你真實的想法,你究竟在做什麼,又是為了什麼。」禺期答非所問,「挑撥憤怒,玩弄人心,這不是昭明該做的事。」

「……」蕭昊默了默,分出一道劍氣沖晗光而去,低聲道:「……抱歉了。」

「叮」地一聲兵刃鏗然,禺期瞪大了眼睛,驚道:「你……」

他身形霎時消失在空氣中,劍心被他帶走了小部分,但剩下的大半還是回到了蕭昊的手中。

「老頭子!」

「混賬!你殺了禺期!!他可是……他可是給了你生命的人啊!」

「無異!冷靜!」

昭明劍氣可以切斷一切靈力流動,禺期是劍靈,切斷了靈力他就不能再維持劍靈的形體,只有乖乖呆在劍里。

蕭昊並不想傷他,可如今禺期是晗光的劍靈,一山不容二虎,禺期把昭明劍心放進晗光中無異於自尋死路。

還是讓他在劍里先別出來了。

他將機關扣在地上,在周圍清出讀神行的環境來。「……天絕地滅。」

飛旋的刀刃逼得樂無異等人不得不遠離他十尺開外,蕭昊抓著劍心,好言提醒道:「這小姑娘也是劍心之一,你們要是想讓她活著,最好離我遠點。」

來自劍心的牽引力越來越大,阿阮感到不適,夏夷則立刻設下隔絕的法訣護住了她。

「我們打不過他,這裡要塌了,快走!」聞人羽拉著樂無異喊道。

「可惡!」

蕭昊收起了劍心,見他們終於不情不願地撤了回去,神色莫名。

走在最後的慳臾回頭看了他一眼,駐足道:「記得好好照顧他,我很快就來接他。」

蕭昊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將肩上的貓咪抱在了懷裡,慳臾這才從他視線中消失。

蕭昊讀條起神行,帶著長琴離開此地。

*

流月城。

初七竟在神行點等著他,這讓蕭昊感到意外。

「你的記憶恢復了?」蕭昊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個中緣由。

初七點頭對他道:「昭明劍身我已交給主人。」

蕭昊雖找到了長琴,但心情卻談不上輕鬆,動手傷了禺期這件事著實令他歡喜不起來,語氣也有些倦意:「正好,我一會兒也要去找他商量一下長琴的事。」

長琴乖巧在他懷中,疑惑「喵?」了一聲。

初七欲言又止,無聲跟在他後面。蕭昊瞥了他一眼道:「我大概知你想問什麼,但你依然選擇叫他『主人』,這不是就夠了嗎?」

初七頓了一下,沉默不語。

良久,他才斟酌問道:「主人和你的計劃……究竟是怎樣的結局?」

蕭昊笑了笑:「你了解阿夜,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我們做了這一切,也本就該為此付出代價。但阿夜是個溫柔的人,就算我想方設法阻止他抗下所有罪孽,他也不會輕易寬恕自己,所以我必須把他的所思所謀也一併算計進去。」

沈夜這個人,其心堅,其性傲,他能培養出謝衣,足以說明他的本心。他早就設計好了一切,甘願自己永墜深淵,也要把一個光明的、洗白了的烈山部交到下一任大祭司謝衣手上——如果謝衣當初沒有叛逃流月城的話。

只是人心往往真的很難預料。

「你本不必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認為你是被流月城劫持的,即便最後流月城毀了,你也依然是被殃及之人,無須承擔罪責。」初七不解道。

蕭昊看向了他,問道:「那你呢?又為什麼恢復了屬於謝衣的記憶,仍然選擇站在阿夜這邊?」

他懷中的長琴猛地抬頭,驚訝看向了初七。

「……」初七怔了怔,摸向了胸膛中那顆早就不再跳動的心臟,沒有回答。

沒錯,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

但沈夜將要付出的代價,早已超出了他自己本身的那一份。

正因為看到了這樣的未來,才會痛惜不忍。

作為謝衣,他叛逆過,執著過,也想過以一己之力與天抗衡,但最終卻以一事無成潦草收場。

如今活著的是初七,對於沈夜的理解和敬愛,對於他選擇的路、所作所為的認同,也早已超過了當年的叛逆和執著。

所以他接受了沈夜的苦衷和行為,接受雙手染上的淋漓鮮血,接受背叛過主人的罪過,為他們所做的一切承擔責任。

承認自己是謝衣,就意味著被原諒;但他可以被原諒,那麼沈夜呢?

沈夜註定同流月城一起,在中原修仙道攻入流月城的那天,和這座城共存亡。

初七並不想看到那樣的未來。

謝衣已經死了,已經破碎的東西,永遠不可能再恢復如初。

他是初七。

主人在哪裡,他就在哪裡。

無論如何,此生不會再背棄他第二次。

「你看,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所以我跟那群小傢伙撕破臉,甚至不惜跟禺期動了手……」蕭昊摸著長琴的毛,像在說一件同自己無關的事,但提及禺期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疚意還是暴露了他的心緒。「龍兵嶼也未必就安全,若你們都不在了,誰來帶領流月城的未來?倘若這一切都是修仙道們無法觸及的領域帶來的禍亂,事情不就能變得簡單許多了嗎。」

「我自魔域而來,假意受命於天皇伏羲,流月城中的心魔又是我帶來的。心魔藉助矩木吸收七情,流月城為減少傷人一直在忍辱負重地同心魔對抗,而我身為神明的使者卻暗中勾結魔族,最終被天皇帶回去懲戒,這不是很合適嗎?有天皇陛下的御令,修仙道誰敢多插嘴一句?」

初七深深看了他一眼,「被伏羲帶回去,你只有死路一條。」

「那倒未必,」蕭昊對此倒沒什麼顧慮,「我同之軒早就多次出入三界之外的地方,屆時我畏罪潛逃,流月城還可以協助正道一同搜捕,還能增進感情,聽起來不錯吧。」

蕭昊長長嘆了一口氣,仰首對天道:「其實真正不可原諒的人本就是我。無論是阿夜決定以命相償,還是你要與他共進退,其實都算求仁得仁。而我不同,害過人就是害過人,那些改良后的斷魂草雖傷害大不如從前,也依然會引發禍亂,為此而死的人合該算在我頭上,我才是主謀。」

「可昭明,早在崩碎時就跳出了天道掌控,就算我壞事做盡,它也不能奈我何。我躲入三界之外,根本得不到應有的懲罰……這豈非很不公平?」

蕭昊展顏道:「所以有些空子,只能特殊的人來鑽,換了其他任何人越俎代庖,都不成。大家都能活得很好,罪魁禍首也再也不會出現,皆大歡喜,其樂融融。」

初七沉默了許久,肅然道:「這便是你的『道』嗎?」

蕭昊微微一愣,笑道:「殺者本不該留名於世。只是,行於夜色之人,若想袖手震攝天下,也得有自己的一套辦法。」

他認真道:「如今的我,惟願掌中一弩,能護我所護,哪怕不惜以殺止殺……至於正邪如何,是非如何,善惡如何,我且恣意瀟洒做我的冷麵無情客便是,管他那麼多世俗言道!神阻我便殺神,魔阻我便殺魔,若我欲乘風扶搖高翔萬里,放眼三界,又有誰能攔我?」

初七想了想,轉過身走在前面:「你若真無愧於心,又何必想要贖罪,何必為晗光的劍靈心生歉疚。」

「……你就不能不拆穿我?」蕭昊沒好氣跟在他後面,堅定道:「我是自認身負罪孽不假,但卻從未後悔。」

長琴在他胸前拱了拱,蕭昊低頭看去,看到一雙盛著憂慮的貓眼。

蕭昊不由失笑:「你都聽到了。當年我也是用同樣的法子逃出了鎮魔碑,我有意讓你們找錯人,也不打算回來,你們都上當了。」

長琴按著爪子「喵嗚」了一陣,蕭昊怔了怔,忍俊不禁:「能逃過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不必擔心。」

雖然真的很不想跟天道賭時間差,但如今局面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捏了捏長琴的肉爪,嘆道:「汩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注]

「對了,倒有件重要的事要拜託你,」蕭昊忽而正色,「我得想辦法從樂無異他們手裡拿到通天之器,流月城人的病同當年赤水女子獻是一樣的,你這貓身還有些古怪,昭明之力可以破除一切法力聯結,但唯恐傷到你,我暫時不敢動手。而且我想了想,昭明重塑之後,必然驚動伏羲,你如今的模樣倒是個很好的保護。」

他托著長琴,囑託道:「我沒萬全的把握能阻止阿夜,日後若……你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話么?通天之器是個好屏障,阿夜也絕不會將你的事情說出去,僅此一次……以後再也別用了。」

長琴點了點頭,又對他「喵」了幾聲。

「他?」蕭昊神色微松,回道:「額……倒是確實該讓你們見上一見,不過你別被那群小毛孩的腦補帶歪了,之軒待我很好,也不是什麼橫空出世的大魔頭。」他悵然抓了兩把毛,笑道:「若非此番情景,真想把你們都聚在一起,還在泰阿那株銀杏下面,把酒言歡,暢談滄海飛塵,一醉生平……」

只是笑容漸冷,很快就成了苦笑,「不過時至如今,也唯有獨卧冰壺涼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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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王的自我修養[綜+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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