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

岳霖然確實不需要齊修遠繼續多說。得了齊修遠意向性極為明顯的提示，岳霖然立刻就往慕容府又跑了過去。

眼下當務之急是先跟阿瑾好好商討具體要怎麼辦。但凡能幫得上阿瑾的忙,他是一定不會推辭的。

慕容瑾沒想到岳霖然這麼快就又回來了。

頗感意外的抬起頭,慕容瑾淡定的問道：「怎麼了？」

「阿瑾你居然還在看書？這都什麼時候了？火燒眉頭的關鍵時刻,你竟然還只顧著看兵書？」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經極為從容的坐在書房裏看書的慕容瑾，岳霖然直接就炸了。

「不看書又能做什麼？跑去皇宮裏跟聖上大吵大鬧,強逼着聖上將賜婚聖旨再收回去？霖然,你我皆為臣子,食君祿、聽君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只是迎娶一位皇家公主？」慕容瑾嘴上是這樣說，卻必須忽視他語氣里的諷刺,以及那滿滿的不以為然。

說到底，慕容瑾還是很介意被賜婚娶公主的。如若可以,他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窩在帝都受這股氣。

然而,早些年他帶着一眾將士打仗打的太猛，而今四海太平，他竟是根本找不到可以去暫時避上一避的戰場了。

身為將領,卻滿心想着靠打仗來躲開朝堂之上的事情……慕容瑾怎會不惱火？怎會沒有半點怨氣？

只不過,他雖然是武將,可也兼具堅毅的性子。雖然心中積滿了火，慕容瑾還是忍住了。並且尤為及時的,在努力按耐住怒氣,平息不該有的煩躁情緒。

「你……」畢竟是跟慕容瑾從小一塊長大,就算中間有過數次分離，也依然不影響岳霖然對慕容瑾的了解。

此刻慕容瑾又並未在他面前有所遮掩，岳霖然越發深刻的意識到，此事對慕容瑾的影響有多大，慕容瑾對這件事又是何其反感和排斥。

深呼一口氣，岳霖然到底還是沒有多跟慕容瑾扯其他的，直截了當的說道：「阿瑾，齊狀元說，讓我們從聖上那裏下手，應該能有所突破。」

「齊修遠說的？」如果是別人，慕容瑾不一定會在意。但是換了齊修遠，慕容瑾放下手裏的兵書，認真的看了過來，「他怎麼會過問此事？」

「是我去找許娘子的時候，意外碰到他的。然後他就好心幫忙，給我出了這麼個點子。」岳霖然飛快解釋完來龍去脈，轉而問道，「阿瑾，你覺得，齊修遠說的到底可不可行？」

不得不說，岳霖然其實很想自己去處理此事。但是很明顯，他的能力不夠，也根本無從解決。

而齊修遠幫忙出的主意具體要怎麼實施，岳霖然眼巴巴的看向了慕容瑾，等著慕容瑾的回應。

「可不可行，不是你我說了就算，而是最終的結果說了算。」儘管慕容瑾一時間也想不出可行之策，但是莫名的，他對齊修遠有着一股盲目的信任。

因着是齊修遠，指不定還真能幫他解決掉此事。畢竟，齊修遠之前確實是有經驗，也成功擺脫掉了跟長公主的親事。

那麼，就算他真的想不出可行之策。只要找到齊修遠，也不是沒有其他途徑的，沒錯吧？

此般想着，慕容瑾神情凝重的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哎，阿瑾，你要去哪兒？」眼見慕容瑾說走就走，岳霖然急忙問道。

「去找齊修遠。」既然是齊修遠出的點子，慕容瑾破天荒第一次，厚著臉皮求上門去了。

在齊修遠而言，慕容瑾沒有去找岳太傅商討對策，而是找上他，委實有些令他詫異。

「你確定要我幫忙？」齊修遠當然有法子幫慕容瑾。但是能不能成行，一如慕容瑾所說，沒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就是他，也沒辦法保證。

「還請齊狀元指條明路。」慕容瑾鮮少跟人低頭，也很少會求助他人。不過在齊修遠面前，慕容瑾做出了退讓。

打仗，他擅長，也決計不輸於人。但是換了朝堂上的勾心鬥角、乃至君臣相處之道，慕容瑾甘願讓賢，對齊修遠心服口服。

儘管，齊修遠才剛入仕沒多久，遠遠及不上他在朝堂上摸爬滾打的時間長。

「明路，我已經跟岳大人說過了。」齊修遠並非故意拿喬，但是在沒有看到慕容瑾的確定態度之前，很抱歉，他沒辦法更多的幫忙。

「你只說了從聖上那裏下手，卻沒說怎樣下手。」定定的看着齊修遠，慕容瑾是誠心向齊修遠求助，也是在跟齊修遠服軟。

「如若我說，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慕容將軍相信嗎？」鄭重其事的看向慕容瑾，齊修遠也是異常的認真。

「相信。」不假思索的點點頭，慕容瑾隨即又補充道，「但是我同時也相信，暫時不知道，不代表永遠都不知道。只要齊狀元有心，於齊狀元而言，就一定能想出良策來。」

「我倒是未曾想到，慕容將軍會對我如此有信心。」微微勾起嘴角，齊修遠沉默片刻，神色尤為淡然，「我只是想要提早告知慕容將軍，倘若真的需要我出謀劃策，我的法子不一定就能博得慕容將軍的認可。更甚至，有的時候會違背慕容將軍一貫以來的處事信念和做人準則。那麼，如若是這樣的法子，慕容將軍也願意聽？」

「齊狀元，你……」沒想到齊修遠會這樣說，岳霖然當即就想要幫忙周旋。憑藉他對阿瑾的了解，聽齊修遠這般表態，阿瑾肯定會斷然拒絕。更甚至，兩人還會因此起衝突。

然而事實上，慕容瑾的反應並不若岳霖然所想的那般。比起岳霖然的擔心，慕容瑾的回答極為簡明扼要，沒有絲毫的停頓：「願意。」

很是簡單的兩個字，慕容瑾說的輕巧，卻是將齊修遠也震住了。

岳霖然的着急，齊修遠看在眼裏，早有預料。即便慕容瑾真的跟他翻臉，齊修遠也不會意外。可慕容瑾就這樣回應了他「願意」二字，委實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了。

「我相信齊狀元。」見齊修遠和岳霖然都被他的回答震住，場面一度陷入尷尬的沉默，慕容瑾補充道。

慕容瑾的語氣是真的很淡定，而且還帶着篤定和從容，足可見他說的正是他的心頭所想。

偏偏就是慕容瑾這份信任，讓齊修遠驚訝不已：「我跟慕容將軍，好像算不得相熟，彼此也沒有太多的接觸和相處。慕容將軍確定，要將事關自己一輩子的終身大事，交到我這個外人的手中？」

「確定。」還是極為淡定的兩個字，慕容瑾既然做出來找齊修遠的決定，就不可能再退縮和躲避。

他願意將自己的終身大事交到齊修遠的手中，還是因為那句話，他相信齊修遠。

來自慕容瑾的信任，還真就給齊修遠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沉默的看着慕容瑾，齊修遠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齊修遠不說話，慕容瑾也沒開口。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看着，一坐一站，陷入了僵持和對峙。

最終，還是岳霖然忍不住，率先開了口：「我說你們倆，能不能好歹出個聲？一直這樣互相看着不說話，急都能把我給急死。接下來到底要怎麼做，你們倆不管是誰，給我個準話。我也好看着辦，有個提前準備啊！」

「這個，你就要問問咱們的齊大人了。」毫不客氣的把難題丟給齊修遠解決，慕容瑾自顧自在一旁找了座位，極為閑適的坐了下來。

岳霖然也是足夠聽話。見慕容瑾這樣說了，索性就直接找上了齊修遠：「那齊大人，給個準話唄！」

突然被慕容瑾此般甩鍋，齊修遠登時就沒了脾氣。頓了頓，擺擺手，道：「首先，我想確定的是，你們想對上的是現今聖上，還是咱們的下一任君主？」

「齊修遠！」猛地大喊一聲，岳霖然是真的被齊修遠的膽大妄為給嚇唬住了，「你怎麼什麼活都敢往外說？不要命了？」

即便是岳霖然，也壓低了聲音才敢低吼。而齊修遠，面對岳霖然的驚嚇，卻是委實淡定：「我說的是事實。」

「那你也不能隨便說出口啊！」岳霖然當然知道齊修遠說的是事實。就算他們每日上朝都在喊著「萬歲萬歲萬萬歲」。但是包含當今聖上自己心裏都清楚，沒有誰是真的能夠長命百歲的。

人固有一死，就算是尊貴顯赫的當今聖上，也是如此，同樣逃不過這個劫。

如齊修遠方才的言論，但凡被聖上聽見，齊修遠肯定逃不脫一個「死」字。也是以，岳霖然二話不說就想將齊修遠的話再給堵回去。

岳霖然的擔心，齊修遠自然是懂得。岳霖然的出發點，齊修遠也很是清楚。不過於他，說實話，對現任這位聖上並無太多的感觀。反而是下任君主，才是齊修遠熟悉的，也更能交託忠心和信任的對象。

故而對上岳霖然極為擔憂的「大不敬」，齊修遠聳聳肩，並無接話，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在這件事上，看得是慕容瑾自己的態度，而不是他這邊的想法。說到底，還是看慕容瑾準備怎麼做。

「你已經確定好站隊了？」轉過頭，慕容瑾冷眼看着齊修遠，問道。

齊修遠在朝堂上雖然不動聲色，但還是有拉幫結派。這一點，只要細心觀察，早晚能看出來。如慕容瑾，就或多或少的知曉了岳霖然的意圖。

只不過，齊修遠從未真的明確表示，慕容瑾也不會過多插手，更加不會幹涉齊修遠的決定。

只是現下，似乎到了必須要跟齊修遠一塊站隊的時刻。慕容瑾意外的沒有太過排斥，卻也沒有什麼迫切的念頭。

「我看好三皇子。」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齊修遠意味深長的看向了慕容瑾，「三皇子會是一位明君，而且很懂得禮賢下士。」

「你好像跟三皇子很熟。」沒有半點疑慮的肯定語氣，慕容瑾篤定道。

「算不上。」搖搖頭，齊修遠笑了笑，「不過是朝堂之上的正常接觸和往來，交情並不深。」

真正跟他相熟的，是前世那位聖明的新君主。而現下的三皇子，也遠遠跟彼時的新君主不同。自然而然，跟齊修遠也就談不上很熟了。

「交情不深，可你卻很信任三皇子。」儘管齊修遠沒有明說，慕容瑾還是從齊修遠的話里聽出了對三皇子的維護之意。

「嗯，還算不錯。」點點頭，齊修遠亦是沒有否定慕容瑾的判斷。至於到底是誰不錯、又哪裏不錯，齊修遠並未細說，卻很相信慕容瑾定會聽明白。

話題已然進入不可說的範疇，慕容瑾及時止住，沒再過多追問。畢竟如果再問下去，就攸關齊修遠的性命了。

比起慕容瑾的及時止住，岳霖然徹底失去理智，沒了言語。

話說到這個份上，齊修遠是打算拉着阿瑾站隊三皇子了？可是，確定是三皇子嗎？

張張嘴，又閉上。岳霖然好半天都沒找到自己的聲音，愣是被齊修遠和慕容瑾兩個人給折騰的快要奄奄一息了。

這兩人到底知不知道剛剛他們討論了多麼了不得的大事！他們這是打算直接私下裏定下新君主嗎？雖然太子確實被廢，可是新太子尚未立，誰也不知道下一任君主到底是誰，更加左右不了的！

可是，面對慕容瑾和齊修遠一個賽過一個的淡定和從容，岳霖然真的很懷疑，是不是他自己幻聽了。又或者，是他錯估了事情的嚴重性，此事其實根本無足輕重？

怎麼想都覺得這裏面很有貓膩，岳霖然眨眨眼，再眨眨眼，非常期待齊修遠抑或慕容瑾誰能給他解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