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噩夢纏身

時間是晚上六點一刻。飛機在長長的起飛道上滑行，騰空的瞬間，季瑤有輕微的失重感，耳朵里嗡嗡的。

她的座位是靠窗的一邊，頭斜斜的耷拉在椅背上，看著窗外愣愣的發獃，飛機平穩的上升，萬家燈火從高空看下去像是點點的密簇簇的螢火。

才一越過對流層季瑤就被這幾乎刺目的光給照的沒了睡意，光線呈橘紅色，鋪成在棉花糖一般的一團團的雲團上，各種形狀的雲團被鍍上了一層金色。

季瑤看了一會，便打開了小桌板，輕輕的趴在上面想要休息一會。

她太累了，昨晚上被一個夢折騰了一夜沒睡，早上起來就昏沉沉的好像在發燒，一直躺倒將近中午也沒見好，中途吃了退燒片，又喝了許多水。才想起來飛機是晚上六點一刻的，於是掙扎著爬了起來，收拾了行禮，趕在十二點之前去了賓館前台辦了退房。

背上60升的黑色登山包出了賓館的門，季瑤用手託了托背包的底部，好減輕肩膀的力道。

季瑤暗罵了句，敢情這一生病，怎麼就秒變林黛玉了，這個包是她五年來換的第三個包，之前從未覺得如此重啊？

然後搖著頭在賓館前打車，很快一輛綠色的計程車停在了她的身前，司機搖下車窗，季瑤矮著身子往裡看時，禿頂的中年司機用略微有些生硬的夾雜著當地方言的普通話問，「姑娘，去哪裡兒？」

季瑤因為病著，全身都沒力氣，所以也懶得說話，只低聲回了句，「機場！」。

司機笑眯眯的招呼季瑤上車，季瑤看著他幾乎要抵到方向盤的肚子，跟滿臉油光的笑容，也就沒多問。拉開後座的車門先將背包給塞了進去，往裡推了推才坐了進去。

「姑娘，按我們這的規矩，去機場一律不打表，二百塊！」司機發動車子后笑呵呵的說道。

季瑤眉頭微皺，要是七年前的她肯定也就默不作聲的答應了。只是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尤其在路上的這七年，任何多餘的開支對她來說都意味著挨餓受凍。

「停車！」季瑤冷著臉說道，眼睛死死的盯著倒車鏡。

司機估計聽出她是外地的口音，再者季瑤皮膚白，看起來就像是家庭條件不錯的人家的孩子。於是就兇巴巴的吼，「下車可以，半道下車費用付一半。」

季瑤冷哼一聲，「你怎麼不去搶呢？」說著毫不猶豫的就打開了車門鎖，作勢就要推門下車，雖說市裡的路比較堵，開起來總歸也得有四十碼。

冷冽的風吹進季瑤的脖頸處，嗆得她猛烈的咳嗽了幾聲。

司機看是遇到硬茬了，於是悻悻的抱怨，「沒錢還打什麼車……」嘴裡雖不乾不淨的，但是到底還是怕了，老老實實的找了個靠邊的地兒停車了。

季瑤下車的時候扔了五塊錢在座椅上，看著計程車開走的時候，掏出了本子記下了計程車的車牌號。

站在路邊晃神的瞬間，又一輛計程車停在了她跟前。季瑤這次問好價格才上的車，比先前那位便宜了一半，只要一百塊。

司機似乎都有個職業的通病，幾乎都是自來熟，只當沒看見季瑤蒼白的臉色，自顧的說，「姑娘，這是去旅遊嗎？去哪個城市啊？我跟你說，像你們這樣長的好看的小姑娘還是要小心些，去哪兒結個伴是最好的。否則，要是有個萬一……」

司機估計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嘴，「你瞧我這破嘴」然後就嘿嘿的乾笑，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估計見說了這麼多，也不見季瑤答話，於是悻悻的嘟囔了幾句，然後報復似的將音樂聲調的很大，裡面放的是一首耳熟能詳的舞曲，韓文的。但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歌名。季瑤依稀記得是看過這首歌的MV，是和顧全一起看的。裡頭的歌手用長長的小指甲放在嘴邊，手裡拿著扇子，邊跳邊唱很動感的感覺。

季瑤只覺這司機實在是太無聊了，但是著實也沒力氣再吵了，於是柔聲問：「師傅，麻煩把聲音調小點。我有點不舒服。」

不知道是音樂聲太大，還是司機故意裝作沒聽到，只依舊專心的看著前方。

季瑤看了看司機，也就沒打算再說一遍。只把頭靠在車玻璃上，玻璃上傳來的絲絲涼意，讓季瑤滾燙的臉舒服了些。顫動的睫毛上有淚珠凝聚，然後睡著眼角滑落。

顧全，你跟爸媽在那邊還好嗎？

漫長的五年，讓季瑤明白活在這世上，大抵也只有父母會無限制的遷就，旁人哪有這義務呢？在路上的這些年，什麼樣的事情沒遇到過，除了原則性的問題之外，大多數的時候季瑤還是選擇了忍。

司機繞路，商販缺斤少兩，飯菜里吃出頭髮絲等等。若是一樣一樣計較起來，豈不是得累死？

好在出了城區，上機場高速之後，路上倒也不堵，原先預計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竟然一個小時就到了。

司機看著季瑤帶著這麼大的包，原本還打算下來幫忙的，看季瑤似乎能應付的過來也就沒有動彈，收了錢之後，笑呵呵的對著季瑤擺手，「祝你旅途愉快。」

季瑤沖著他笑了笑，轉身往機場內走的時候，心裡突然就酸的跟什麼似的，像是吃了一瓣沒有熟的青橘子。

旅途愉快？

應該會的吧。比起早幾年才出來那會，如今的季瑤已經成長到可以應付任何的突髮狀況。

離飛機起飛還有一段時間，季瑤拿了登機牌之後，就在候機大廳找了個角落裡的座位開始休息。等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機場內的廣播吵醒的。

季瑤看著屏幕上滾動的航班班次，安檢在二號口。過了安檢之後，隔著大的玻璃窗戶，可以看到外頭一架架銀白色的飛機。

趁著空檔，季瑤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號碼是本地計程車公司的投訴熱線，居然罕見的沒有佔線，秒接進了。電話那頭是機械的女聲，季瑤有些懷疑跟她說話的是不是個機器人？

她將投訴的車牌號及原因說了之後，電話那頭傳來公式話的回答。

季瑤掛了電話，不管這投訴有用還是無用。她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若是有用即使不罰款，訓上兩句也是好的，至少能讓司機長點教訓，以後哪位姑娘若是再打到他的車，也好對司機有個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