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淺秋，桂花黃，月未圓，人遠遊。

五十多歲的老男人牽著驢，斗笠背在後面，麻繩勾勒出清瘦的身姿。城郊桂花村富戶人家，二樓潔白的紙窗半掩，露出半支桂，點點滴滴，花香四溢。老男人低頭走過，默默地數著自己的腳步，因為還有十七步，就會遇到他要殺得那個人！

長雲浮空，淡淡悠悠，北雁南飛，寒鴉點點。桂花，桂花，香飄四鄰。老男人恍惚間想起一個人來，曾經並肩，沙場浴血，如今卻要兵戎相見，不死不休！

還有十六步……

稚子迎頭而來，手中抓著一串糖人，面帶得色，小聲嘀咕：「膽敢跟小爺我打架？桂花村誰家不知道我老爹是鍾玉坤大將軍！哼！」

老男人駐足細看，只見稚子面貌端正，又橫生出一絲狡黠，讓人由衷憐愛又想揪他一把，小以懲戒。老男人面帶威嚴，躬背柔聲詢問：「童兒，你是鍾玉坤的孩子？」

稚子定身仰頭，也不含糊，道：「正是小爺爺我！你是誰？」

老男人又問：「鍾玉坤是你爹？」

稚子一橫眉毛，人小鬼大地說道：「你這老頭，真是聒噪，凈說些廢話。」

老男人笑了笑，冷冷地，說：「幫我給你爹帶個話，說是有故人來訪，請他到村外土地廟一敘。我是李先生……他應該不會忘記我的。」

說完老男人便轉身牽著那匹獃頭獃腦的驢兒往回走了。

村口外那座土地廟旁也有一株桂花樹，應當算得上桂花村最老的一株了吧。滿地碎星，花香淺淺，悠悠綿長。老男人將韁繩綁好，兀自坐在樹下石凳上閉目養神。幾個農夫從田地里收工回家，指指點點，不知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