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可如今事情定了下來,她的心也就定了,越想越不是那麼一回事。

念錦才幾歲?又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姑娘,哪裏就能一眼看出誰對誰特別留心的事情來?再說那杜家小姐若是個正派的,又怎麼會對才見了幾面的男人動心,莫不是她自己和念錦說了,要念錦說合的吧?

萬一果真如此,這樣的女孩子她們余家可是要不得的。

念錦睜著一雙圓圓的杏仁眼一臉茫然。

「孫女並未看出杜家小姐對爹爹有意啊。」

「這……傻丫頭,你不是說她在花園裏一腳踩滑扭傷了腳踝,叫你爹爹一路背回了客房嗎?」

念錦似乎壓根不曾聽出余老太太語氣里的焦急,反而把頭一偏仔仔細細地回憶了起來,半天方如夢方醒般低呼了一聲。

「確有此事,那日我陪她逛花園,迎面見着爹爹回來,杜家小姐想是緊張,便不曾站穩。莫非是因她對爹爹有意,所以故意為之?」

面對孫女懵懂的問話,余老太太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什麼樣的錯誤,念錦壓根就不懂男女只見追逐引誘的把戲,那看出什麼來的話又從何說起?看來她不過是像平常一樣將每日的見聞說給她這個祖母聽罷了,她卻以為她是想給她爹做媒,反而給別人利用了去。

看來自己不但誤會了孫女,也誤會了那杜家小姐。

想想也是,她這樣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每日不過繡花撲蝶,閑來學學女紅廚藝,雖然學過認字,所看的書也不過女則而已,哪裏能火眼金睛到那個地步了?

當下也不由失笑了起來,一面親切地拍了拍念錦的肩膀道:「好孩子,奶奶同你說着玩呢,不是那麼回事。你別放在心上瞎琢磨了,今天在奶奶這裏吃早飯可好?月晴說有你愛喝的銀耳羹。」

念錦朝着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臉上也微微一紅:「不瞞老太太,孫女貪嘴了,頭先在外面等著的時候姐姐們已經給我吃過一碗啦!昨天答應了爹爹陪他用早飯,伺候老太太吃過孫女就過去吧。」

老太太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越發深了,明明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自己還真是胡思亂想了,當下便不肯讓她在這裏等,直接叫芝蘭送了她回去余天齊那邊。

才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念錦便笑着讓芝蘭回去,芝蘭那裏也確實脫不開身,便不同她假客氣,見她跟着的丫鬟一個都不曾帶來,便叫了老太太屋裏一個小丫頭陪着送送她。

念錦一路走不由背心陣陣發寒,只差一點就給老太太看穿了,雖說老太太絲毫不曾懷疑是她在中間使了手腳,而是疑心那杜家小姐為人不正經,但不論如何,一旦老太太心裏不樂意了,那她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原來這一切真的是她親娘在天之靈保佑,保佑她能找到一個好辦法,叫那淑嫻在歷經寵愛之後也嘗嘗那被人厭棄的刺骨滋味。

那杜家小姐閨名喚作杜嬌容,今年十八歲。照理說這個年紀的女子就算不曾出嫁,也早已訂親了,只是因為杜家家財萬貫,而她自己又生得比別人好,因此便有了些與眾不同的倔性子,總覺著自己應當嫁一個與眾不同的奇男子,不可同那些庸脂俗粉一樣隨隨便便找個男人就過日子了,因此這麼一來二去,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就拖了下來。

去年來余家做客本是湊巧,卻叫她在花園裏遠遠望見了余天齊和淑嫻相攜走過,淑嫻那日正巧犯了頭疼的毛病,余天齊一路將她護在懷裏摟着,還時不時給她拉緊領口的斗篷,怕冷風吹着她。

余天齊本就是個斯文風雅,在女子之間慣做功夫的男人,這點小小恩愛在他和淑嫻之間根本不算什麼,可那杜嬌容看在眼裏卻格外震驚,她自己的爹娘相敬如賓了二十年,在她面前從來連笑時都不曾對對方溫情脈脈過,她也一直以為成親不過就是如此,卻沒想到還能這樣柔情款款如膠似漆,當時就對余天齊起了不一樣的心思。

當然余天齊生得本就不俗,三十來歲的人也正是鼎盛的時候,身材高挑挺拔,面容俊秀如昔且愈見沉穩收斂,這樣的男人一旦溫柔起來,也是格外能抓住女人的心的。

杜嬌容也當真是個敢作敢當的主,那天晴空萬里艷陽高照,林蔭小徑上連一點水珠都沒,可她偏就能在與余天齊對面撞的時候「滑」了一跤。此時的余天齊已經送淑嫻回房正好是一個人,念錦便順水推舟央他幫忙送她們回去。

事後她又將這事有意無意地透給了老太太,因此今日她在老太太房裏所說的,確實並不是假話,只是她隱瞞了不少更重要的部分,那就是杜嬌容走前曾向她坦言自己的心意,而那個為什麼年滿十八還待字閨中和必須找一個比自己大十八歲的男人的傳聞,卻正是她余念錦為她想出來的主意,杜家的人不過是出去散佈了流言叫別人知道罷了。

「小姐,你看前面,不知道是哪房的丫鬟,怎麼站在橋上哭呢?」

小丫頭的驚呼打斷了念錦的思路,她抬眼一看,果然前面的拱橋上有個小丫頭正伏着欄桿哭泣,走到面前才認出了她的側影,是淑嫻房裏的蘭兒。

她略站了一會兒便回身叫那個老太太屋裏的小丫頭先回去,那小丫頭也是個伶俐的,聽大小姐一開口便立即應了一聲跑了,念錦向前走了幾步到了那蘭兒身邊,她才發現了她的到來,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大小姐救命,求小姐救救奴婢吧!奴婢還小,奴婢不想死啊!」

念錦聽了這話不由好笑,這個糊塗丫頭,想是被誰教訓了幾句狠話就嚇得這樣了。

「青天白日的,你這話是怎麼說?是誰要讓你死不成?傻丫頭,我們余家可從來不做那刻薄下人的陰私事情,你別聽了什麼風啊雨的就在這裏自己嚇壞了自己。」

誰知蘭兒聽了她這話哭得更凶了,扯着她的裙角連連磕頭道:「淑姨娘向來厲害,今日奴婢犯了她的忌諱,她不會放過奴婢的,求小姐開開恩,為奴婢說說情吧。」

一聽到「忌諱」二字,念錦卻忍不住皺眉。淑嫻的忌諱是什麼,在這個家裏連二門外頭掃地的老婆子都知道,她最恨別人提起她是個偏房。

原來早些時候蘭兒打水進去給淑嫻梳洗,敲了好幾次門都沒人應她,她就多喚了幾聲姨娘,誰知淑嫻忽然怒氣騰騰地沖了出來,劈手就給了她兩巴掌,還捉住她的手腕死拚命地掐,她不知道哪兒做錯了,只得求饒,淑嫻卻冷笑着支起她的下巴惡狠狠地問她:「這個家裏誰不知道我是個姨娘,你叫這麼大聲趕着討好誰呢?」

「大小姐,奴婢只是個一個月才一弔錢的粗使丫頭,平日做的都是打水掃地的粗活,哪裏能有那麼多的想頭,奴婢真不是有心的,大小姐救救奴婢吧,嗚嗚嗚……」

蘭兒說着又連連磕頭,引得橋下來往的家人們都不斷扭著脖子朝這裏看,偏此處地勢又高,念錦不經意朝遠處一看,就連花園盡頭的迴廊上都站着人,正伸長了脖子朝着這裏張望,還有人正悄悄的指指點點。

她當下心思一動,也立刻明白了過來。這個盧淑嫻,老爺那裏跟她不對付,就想拿着她來撒氣不成?當下伸出一隻手虛扶了蘭兒一把,卻使勁在她胳膊上重重地掐了幾下。

「啊!大小姐……」

蘭兒吃痛本能地跳了起來,手腕卻仍被念錦牢牢捉住。

「好丫頭,你方才不是說淑姨娘拚命掐你了嗎?我要是不給你來幾下,你這白嫩嫩的胳膊到了人跟前可怎麼圓謊呢?」

話音剛落她就一把捋起了蘭兒的衣袖,果然見除了剛剛掐出的兩處紅印外,並無其他傷痕,當即唇角一彎,笑得悄無聲息。

「淑姨娘理了十年的家,自然厲害,可她一向會做人,如何會因為你幾句再普通不過的姨娘就將你痛打留下個量小的把柄?

可惜你話已經出了口,人又巴巴地到了我這裏,那我也少不得想法子替你們遮掩遮掩。」

蘭兒目瞪口呆地盯着念錦笑靨如畫的臉龐,不禁背上一陣冒汗。原來她家姨娘確實是因為昨晚老爺和紅玉睡了就心裏不痛快,思量來思量去,他是在大小姐屋裏出來就直接沒去看她,想必是大小姐和他說什麼了,當即越發氣悶,便支使秀杏找來了她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唱了這麼一出,務必引來越多人看越好。

眾人不到近前聽不見她們說什麼,只看見蘭兒對着大小姐又哭又跪委委屈屈的樣子,余家上下人多口雜,這大小姐敦厚安靜的名聲想不被影響都難,原本是條毫不費事就害得人百口莫辯的妙計,沒想到竟被人一眼試穿。

「打前邊過來的是老太太屋裏的袁媽媽吧──你可知道要怎麼說了?」

念錦眯起眼睛瞅了瞅橋下,見蘭兒乖乖地點了點頭,這才鬆開她的手,抽出帕子若無其事地在手心裏擦了擦。

「大姑娘怎麼還在園子裏頭呢?老太太今天的早飯有個青梅蓮子釀,老太太想着你愛吃,巴巴地叫我趕着送過來呢,我還說只怕姑娘已經吃過了。」

「袁媽媽好。我正要回去,這不被這丫頭絆住了,拉着我哭哭鬧鬧個不休,問她做什麼她又只是不說。這些事我們姐妹一向是不理論的,不如就交給媽媽吧。」

念錦說得隨和,臉上卻淡淡的,袁媽是老太太的陪房,伺候了老太太一輩子,最是個識眼色的人,當即領會到了大小姐不高興,又用眼角打量了蘭兒一回,見她一臉心虛的樣子,約莫也猜到了七八分,便不敢再說笑,而是沉下臉來囑咐身後的兩個小丫頭,一個將蘭兒帶到自己這邊,一個端著甜羹陪着念錦一起回去。

蘭兒自然不敢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被袁媽厲色追問了幾句就嚇得直哆嗦,最後只說是自己打碎了淑姨娘的東西,被秀杏姐姐教訓了幾下,本就是她的錯,與別人都沒有干係。秀杏教訓她本是應分的,她一時心裏想不開才拉扯著大小姐訴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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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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