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 43 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大喜當日的方府熱鬧非凡,前面不僅聚集了錢塘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裡頭的雅室里更坐著好幾位從京里請來的貴客。外頭全由方家二老爺三老爺兩位並方晏陽張羅,方家大老爺只出來露了幾次面,便帶著大太太和方晏南到裡頭招待貴客。

深宅內院的洞房中喜幔輕垂,燭影搖紅,鼓樂捶打的聲音隔著幾重庭院隱隱約約傳來,攜著清秋時分院子里陣陣沁人心脾的桂花甜香,令人不知不覺便沉醉了起來。

念錦穿著一身正紅色的對開襟龍鳳喜服,頭戴沉甸甸亮晶晶的鳳冠霞帔,披著喜帕,端坐在喜床上,身邊兩個眉清目秀的丫鬟正頭挨著頭抿嘴輕笑,時不時與對方咬上一陣子耳朵,看向新娘子的眼神里溢滿了歡喜與調笑,她們正是余家給念錦的陪房丫頭,菱涓與琪紋。

菱涓因本就是念錦自小在一處的貼身丫鬟,陪嫁過來倒也平常,可怎麼這餘三夫人房裡的琪紋也跟來了呢?這裡頭卻另有緣故。

原來這琪紋到餘三夫人房裡的時候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如今四五年下來,早已從一個一團孩氣的粗丫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又聰明伶俐極會揣摩主人的心思,再加上她是從老太太房裡出來的,一向還做一些老太太屋裡的活計,與芝蘭月晴之輩極好,也深得老太太的喜愛,因此天長日久的,餘三老爺便動了納她入房的心思,一來自己多一位美妾在側,二來自然還有別的小九九在裡頭,老太太畢竟不是他的生母,他這些年在余家的生意里說穿了也就是給余天齊打雜跑腿,還全靠著他聽話,會做人。如今納一個在老太太身邊能說得上話的大丫鬟為妾,無形中也拉近了自己與老太太的關係,討好了她老人家。

誰知這話說與三夫人之後,三夫人心裡並不情願,一來屋裡又不是沒人,二來琪紋要還是個丫頭,自然能和自己貼心,可要成了姨娘,將來再生個一男半女,誰能保證她沒有別的心思?因此便只是虛答應著,一面又去探琪紋的口風,誰知琪紋也不願意,二人一拍即合,最後相出了這麼個由念錦將琪紋帶出余家的法子。

余老太太那裡正愁菱涓稚嫩,怕只有她跟著不成,如今多了個精明能幹的琪紋,她便也放了心,因此便先將琪紋調回長房,將原本調撥過去伺候樊音的柔雲給了三夫人,三老爺這裡見是老太太的意思哪裡還敢多嘴,便就此偃旗息鼓揭過不提。

兩個丫頭正交頭接耳打趣著新娘子,便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傳來,很快門帘便被人掀起,打頭的是兩對十三四歲的小丫鬟,身上都穿著一色的掐花小襖,梳著團髻,前頭的兩個提著燈籠,跟著的兩個手裡托著托盤,裡頭裝著花生紅棗等寓意吉祥的東西。

跟著進來的是兩個盛裝的媽媽,也是一臉的喜氣洋洋,跟著便是同樣一身大紅喜服的新郎官,原本白凈的面容微微泛紅,看來喝了不少,容蘭跟在一邊攙扶著,但走至房門口時卻被他輕輕一推。

「不用,我還沒醉得那麼厲害。」

方晏南扶著門框瞅著裡頭紅艷艷的燭光一陣出神,雖然隔著屏風並看不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影,可如今她就在裡頭,從前到余家時總帶著她這麼小尾巴倒還不覺得,自打訂親以來避諱著不見,反倒將他心裡那份不甚明晰的相思深深煎熬得刻骨了起來。

昨晚打花燭時還曾無數遍幻想今日相見的情景,想著如何同她說一句話,如何告訴她他這些天來的那些心思。

明明想得好好的,可如今人就在裡頭,他卻有些近鄉情怯似的邁不開步子了。越是心裡渴望思慕的東西,就越是不敢輕易擷取靠近,生怕一不小心便褻瀆了她去。

「看看,我們家的新郎官還害羞呢,快進來吧,可不作興叫新娘子久等呢!」

一位媽媽笑著朝這邊招手,容蘭聞言忙推了方晏南一把,方晏南這才如夢方醒地邁開了步子,一抬頭就看見菱涓和琪紋正忍著笑看著他,似乎正在划著臉笑話他說,沒想到向來老臉皮厚的方大公子,竟然也有害臊的時候。

接著便是兩位媽媽說上了好一陣的吉利話,又服侍一對新人揭了紅蓋頭,喝了合巹酒,這才帶著眾丫鬟們笑嘻嘻的離去,其中的一位正是方大太太的陪房孟媽媽,她自小把方晏南帶大,情分非比尋常,出門之前還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少爺可要好生對待才是。」

方晏南明知這是在拿他打趣,也只得紅著臉低著頭一路送她們出去,眼睜睜看著琪紋嚴嚴實實地關上了房門,卻不怎地竟就不敢回頭,只怔怔地對著房門呆立,許久方聽見身後一聲輕笑。

「晏哥哥在前頭四處安席還不曾站夠,回到了屋裡倒又罰站起來了?」

一句話鬧得方晏南徹底一個大紅臉,回身沒好氣地看著那個端坐床前的小女子,正撲閃著一雙亮晶晶水盈盈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自己。

「晏哥哥想是當真醉了,還是早點歇下吧。」

念錦見他竟也會臉紅,不由越發起了作弄他的心思,索性一面說一面自顧自地垂下帳子,自己也抱膝縮了進去。誰知紅帳一動,卻是被人撩起一角,那人的手指修長有力,薄如蟬翼的紅色綢緞溫軟如水地依偎在他掌中,跟著便是一雙脈脈含情的眸子,忽閃著笑意流轉,卻又帶著些許嗔意似的落在她的臉上。

「確實是醉了,可丫頭們都給打發了,這可如何是好?只得勞煩娘子辛苦,替為夫寬衣。」

說罷乾脆整個人都擠了進來,故作醉態地朝念錦撲來,唬得念錦一陣低呼,閃身朝里一讓,卻還是被他撲了個正著,只覺一雙火熱的手掌貼上了自己的後背,雙唇被同樣炙熱的唇瓣封住,渾身上下都燙得厲害,胸中一股子熱氣卻毫無章法地渾身亂竄,直燒得她心裡陣陣發慌,卻絲毫未覺那人已經順手放下了帘子,摟著她一起朝裡頭滾了進去。

整個人飄飄然如置雲端,腰身被人緊緊攬著,卻聽得那人的呼吸越發急促渾濁,念錦的心瞬間清明了起來,忙睜開眼瞪了一眼那不安分的人,卻被他滿眼討好的笑意給打了回來。

雙唇終於得到解脫,那人的手指輕輕覆上她紅腫的唇,卻又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並不曾想嚇壞了你,當真怕你笑話,原就想過裝醉來著,沒想到竟被你先說了去,我倒真不知道該怎麼接近你了。」

念錦聞言不由失笑:「這還不夠近么?」

卻見那人咧嘴一笑:「自然不夠。」

雙唇再度被擄獲,那人夢囈般訴說著不敢為人道的相思,念錦起先聽著只知道臉紅,漸漸隨著那羞人的呢喃和他手下越來越不規矩的動作漸漸腦子裡也迷糊了起來,胸中隱隱發痛,眼底不知覺泛起了酸酸的水暈,心地卻甜絲絲的,整個人軟得像要化開去一般。

案上兩支紅燭靜靜地燃著,直到破曉方滅,鴛鴦帳中一對璧人相互依偎著仍在酣睡,二人臉上俱掛著連自己都不知覺地淡淡笑意。

卻是方晏南首先醒來,右邊半個身子的麻意提醒了他這一夜的不同。

他不是沒有過女人,十四歲那年的生辰,他那個好玩樂的三叔就帶著他去過那種地方,還找了個當紅的姑娘來教他曉人事,那一夜之後他便算是成*人了,但毫無情誼的男女歡愛不過爾爾,算是應付過去了便罷,更不曾有過這種與人相擁至天明的親昵與甘美。

稍稍動了動身子,那小女子仍在沉睡,他抽出麻木的右臂稍作解脫,一面不忘為她拉上被褥,目光卻又為她胸前那枚有來頭的棋子掛墜吸引了過去。

沒有人知道那一日,他費了多大的勁才能按捺住自己,不曾向她提出想親手給她戴上的要求,因為他怕她怪他孟浪,怕她就此看低了他不願做親。

房門被人極有分寸地低低叩響了三聲,懷裡的人驀然驚醒,一骨碌坐起來,嘴裡嘟囔著:「可是晚了」,半晌方回過神來,原來自己如今是在方家,不再需要每天起得和丫鬟們一樣早,天不亮就過去給伺候余老太太起身了。

「不用急,是容蘭。我關照過她今日早些叫我們,這樣便不會誤了給老爺太太請安的時辰。」

身後一暖,一件家常的輕絹褂子披到了肩上,念錦恍如夢,尚未來得及回頭,卻已覺那人明眸暖意,溫熱的手掌安撫地在她後背輕拍。

「錦兒,你總算嫁給我了。」

方晏南似乎毫不擔心外頭有人等著,反倒撒嬌似的一把環住念錦的腰,還要說些什麼,卻被念錦不算凶神惡煞地瞪了一眼,只得癟了癟嘴放開。

「讓她進來吧,今天就去遲了可怎麼好?」

見方晏南怏怏地擁著被子,絲毫沒有出聲的意思,念錦急得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卻聽那人嘿嘿乾笑了一聲。

「果然還有你怕的,就知道欺負我們這些老實人罷了。算了算了,叫聲好聽的。」

「你……」

看著這位孩子氣的「兄長」,念錦不由氣結,抬頭看著透過窗戶紙的日光,估摸著時辰真的不早了,這才不情願地湊到他耳邊喚了聲「晏哥哥」,誰知那人竟像沒聽見似的,乾脆把眼睛也閉上了,老僧入定那麼坐著,急得她沒法,只得憋紅了臉低下頭去對著身前的麒麟百子緞被小聲喚了聲「相公」,那人才滿意地覷著她直笑,又乾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這才朝著門外慢條斯理地說了聲,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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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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