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 39 章

「啊!姨娘不好啦姨娘不好啦!來人啊!這可怎麼辦啊!」

秀杏想是嚇壞了,掐了一把大腿便扒拉著門框子嚎哭起來,杜嬌容眉頭一皺,低聲呵斥道:「糊塗東西,這是哭的時候么?還不快扶你們姨娘到床上去,想是一時被痰迷住了,哪裡就到了那個地步了!」

一句話喚得秀杏回了魂,忙和另外兩個聽見動靜趕進來的小丫鬟一起上前,半拖半扶地將淑嫻弄到床上,又是拍背又是捶胸,折騰了好一陣,淑嫻方劇烈地咳嗽了一陣醒了過來,果然口中吐出一口濃痰,臉色放略略轉過來一些。

「姨娘,姨娘覺得怎麼樣?」

「唔,老爺……老爺呢?」

「老爺在前頭陪老太太看戲,姨娘累著了,且好生歇歇吧,等前頭散了,老爺自然來看你,你且放心養著吧。」

不待秀杏答話,杜嬌容淡淡說道,淑嫻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地面,整個人都無力地靠在秀杏的身上,聽見杜嬌容說話,也不抬頭,反而將頭按得越發低了,半晌方摸了摸鬢角道:「謝大夫人,淑嫻已經沒事了,還是隨夫人一同出去伺候老太太吧。」

說著便欲推開秀杏掙扎著自己下床,秀杏見她身上抖得厲害,哪裡敢鬆勁,只得緊緊托著她的胳膊起來,扶著她顫巍巍地坐到了鏡子前面。

「姨娘還是歇一歇吧,老太太那裡必不會責怪的……」

「胡說什麼!我好好的又沒病,為什麼要歇?拿來,沒用的東西,我這裡不用你!」

淑嫻板著臉奪手從秀杏手上搶過梳子,對著鏡子仔細地將兩鬢的亂髮篦攏,又在臉上擦上了些胭脂,嘴上也添了紅,這下臉上才沒那麼嚇人,又回過頭去對著杜嬌容歉然一笑,臉上早已沒了方才訓斥秀杏時的凌厲。

「不敢叫大夫人久等,我們這就過去吧。大夫人如今可不是一般的身子,淑嫻來扶你,小心門檻。」

杜嬌容冷眼旁觀她臉上的神氣,分明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不由心裡一沉,這女人該不會受不住刺激,失心瘋了吧?或者聽說自己不能生育,也看不得別人有孩子了?

見她朝自己走來,當下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連連朝後退了幾步,淑嫻卻渾然不覺,卻越發笑得連眼角邊上的魚尾紋都深了起來。

「淑姨娘,大夫說了你要多多休息,你……你想幹什麼?你別過來!」

杜嬌容被她陰森的笑容和直勾勾的眼神唬得頭皮發麻,心裡慌得很,很想拔腿就跑,偏生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地動彈不得起來,兩條腿真真發軟,眼看著淑嫻手指上那幾根長長的紅艷艷的蔻丹一劃而過,秀杏在她身後驚呼了一聲死死捂住了嘴,杜嬌容明知躲不過,絕望之餘索性閉上了眼,卻覺得身後一沉,整個身子已經被人大力地向後一帶穩穩扶住了,回頭一看原來是琪紋,接著聽見啪的一聲脆響,淑嫻捂著右臉頹然倒地,三夫人冷著臉站在面前。

「作死的東西!你們姨娘瘋魔了,你們也不好生看著?萬一大夫人有什麼閃失,是你擔當得起的嗎?」

三夫人說話的口氣雖然像是在責備秀杏,可卻又句句都沖著淑嫻,淑嫻癱坐在地上咬緊了雙唇,下唇瓣被她咬得通紅,幾乎要透出雪來,一雙眼睛也睜得通紅,驀地抬起頭狠狠瞪著杜嬌容,伸手指著她恨聲道:「好!你們說我瘋魔了,那我就瘋魔了吧!你這個兩面三刀面甜心狠的毒婦,你說,你究竟下的什麼毒害我,你說!」

「咳……咳咳咳!」

一句話沒說完就已經咳嗽了兩三回,秀杏想過去扶她,但覷著三夫人的臉色不敢動,杜嬌容得了扶持心下稍定,又聽她這麼一番沒頭沒腦的混話,當下氣得發怔,也懶得理她,指著秀杏斬釘截鐵道:「把嘴堵上關在屋裡,她願意吃藥睡覺那是最好,要是不願,你也要想辦法把葯給我灌下去,不許她出去,要是驚著了老太太那你也別在余家待了!」

說罷便扶著三夫人的手走了出去,琪紋和兩個媳婦跟著,一路又朝園子里走去。

「我說,你倒是歇歇腳!這麼個走法哪裡像是個大夫人,竟像是那軍營里的士兵在行軍了!虧你也不知道小心自己的身子。」

三夫人見杜嬌容一路沖在最前頭,臉色也白得嚇人,心知她是動了氣,要不管她又怕她氣壞了自己,只得故作玩笑地開了口,順勢一把拉住她停下,誰知她卻扭過頭去不肯轉過來身來,鼻子一吸一吸的,知道是哭了,忙給琪紋遞了個臉色,自己索性拉她到小徑邊的石凳子上去坐。

那兩個跟著的媳婦早搶先幾步走上去將石凳子上的本來就沒有多少的灰吹了吹,又掏出帕子罩上,這才請她們過去,見她二人像是有話要說,便走到前頭的樹下去等。

見四下無人,杜嬌容方嘆了口氣道:「不怕三夫人笑話,如今我倒寧願做個窮人家的男人到軍營里去當兵,運氣不好不過一死,還是為國效力,要是掙出點軍功來,還可以打出一片天地,哪裡像我們這些女人,日日圈在這園子里不得出去不說,還有這麼多說不出口的糟心事等著。」

說罷止不住落淚,三夫人知道她指的是淑嫻,卻也不便明說,見她的樣子也忍不住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想想做女人確實命苦,一輩子就這麼熬著,也不知道為了誰。

想想自己,年紀輕輕嫁過來,還算好,有個兒子,夫妻和睦有商有量,可男人哪裡有個定性的,這些年要不是她抓得緊,屋裡何止只有那兩個蠢貨?

不由心有戚戚焉,也跟著在一旁嘆氣,不免又低聲勸了她一些女人家的私房話,這裡琪紋已經帶著個小丫頭回來了,手裡捧著水盆和帕子來給杜嬌容洗臉。

幾個人到了前頭,午飯早就撤下了,老太太興緻極高,也不歇中覺,照舊坐得筆直地看戲,念錦在身邊給她剝桔子吃,余天齊也陪著坐著,時不時側過頭去和老太太說笑。

這裡見杜嬌容進來,老太太忙叫芝蘭帶她進去吃飯,杜嬌容只推說不餓,方才已經吃飽了,面上也懶懶的沒有精神,眾人想她有了身子的人容易倦怠些也是有的,皆不理論,又陪著看了一會子戲,杜嬌容便向老太太告了假,念錦本想陪她回去,卻被依綾搶了先說出來,便也沒有做聲,又給老太太換過一次熱茶,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和憫羅一處坐著。

老太太見她去了,放小聲問余天齊:「我本不想管淑嫻如何,她再好也不過是個奴才,就算伺候得你高興,那也是她應分的,高興呢就賞她,不高興就撂開手。但我看方才你媳婦臉色不對,究竟怎麼回事?」

余天齊以為杜嬌容免帶愁色是因為擔心淑嫻的病情,越發對她滿意,便將方才大夫所言一一跟老太太說了,老太太聽罷默默地低了一回頭,半晌方道:「萬種都是命,半點不由人。看著睿兒的份上盡心給她治吧,治得好是她的福氣,治不好也都是命,你可別犯糊塗,什麼該放在心上,什麼不該,你心裡應當有數。」

「是,孩兒省得。」

母子二人沒說多一會兒話,卻聽見西邊一陣噪雜鬧騰得緊,一時戲台上也停了下來,眾人皆伸著脖子朝那邊看去,卻抬眼看都被人頭擋著,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這裡月晴陰沉著臉走了過來,俯身在老太太耳邊悄聲道:「不好了,淑姨娘瘋了,衝過來喊打喊殺,說都是大夫人背地裡害的她,要找大夫人給她填命。袁媽媽帶了兩個膽子大的嫂子們攔著她呢!老太太還是先回屋裡去吧。」

「什麼?豬油蒙了心的混賬女人!大夫人好意去看她,她嘴裡拉扯胡說些什麼?你趕緊去把她給我弄回去,不許她在這裡丟人現眼!」

老太太指著余天齊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余天齊慌慌張張地扶她坐穩交給芝蘭,忙跟著月晴走了過去,這裡三夫人也早已遣退了戲班子的人和不相干的下人,喝令誰也不許將方才看到的拿出去嚼舌根,又叫幾個有年紀的媽媽四周圍守著,不許人到近前來。

等余天齊道面前的時候,淑嫻已經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媳婦用帕子堵著嘴按住,頭上的髮髻早被弄得一團亂,珠釵歪歪斜斜地插著,臉上的胭脂也被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沖成了一團漿糊,弄得整張臉紅紅綠綠好不熱鬧。衣襟也被扯開了,露出了一點子裡頭的水紅色肚兜,胸前一枚用紅繩子穿著的墨綠色翠玉戒指掉了出來,引得余天齊不由一陣失神。

本來聽了月晴的稟報,他心裡也氣得要命,又看見淑嫻這麼一副瘋婆娘的樣子,越發灰了心,可這東西是當年君氏還活著時他偷偷送給她的定情之物,並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這麼些年他給她買過的名貴珠寶不計其數,沒想到她竟還將此物如此珍藏。

以往的恩愛歷歷在目,又想她到底還病著,難免病中糊塗胡言亂語,終究不忍太過苛責,便看著那兩個媳婦乾咳了一聲,嚇得她們忙撒了手,淑嫻見了他心裡又急又喜又驚又怒,一把撲倒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余天齊沒想到一向得體穩重的她會在眾人面前如此失態,當下便有些後悔放開她,可十幾雙眼睛都放在他的身上,他皺著眉漲紅了臉一句話說不出,還是念錦走過來拍著淑嫻的背輕聲勸慰,給了余天齊一個機會掙脫了她的手。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余天齊黑著臉質問秀杏,秀杏嚇得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就是說不出話來,還是三夫人將方才在屋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面唏噓不已道:「大夫人一片好心為了老爺的顏面,也為了她在這個家裡的體面,方才在老太太跟前才忍著氣替她遮掩,沒想到她卻不領情。大老爺也不必責怪秀杏,這女人瘋起來力氣可大了,我們剛剛都見識了,她一個人想必是拖不住她,也怪我們疏忽,沒想起來多叫幾個女人去守著。」

「姨娘快別鬧了,老太太雖說已回屋了,你要再鬧下去難保不鬧到老太太那兒,那可怎麼了局?」

念錦拉著淑嫻的手給她理了理鬢邊凌亂的碎發,卻被她一把用力攥住手腕,一雙眼睛瞪得渾圓,整張臉壓過去,兩顆眼珠子幾乎就要掉到念錦的臉上。

「是你!是不是你?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她是大夫人,你自然是巴結著她去了,你說,你說說你給我吃了什麼?是不是她叫你給我下的毒?你說啊!枉我這些年對你比親生女兒還好,你竟然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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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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