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 36 章

)「恭喜老太太,恭喜大老爺,大夫人這是喜脈,已經有兩個月了。」

說話的是時常在余家走動的一位老大夫,姓劉,向來好脈息,深得余家的信任,余老太太和余家二夫人三夫人也都是在他手上號脈,因此這次杜嬌容暈倒,外頭派出去請大夫的小子們一個就想到去請他。

聽了這話老太太自然是喜不自勝,隔著帘子一疊聲的賞,余天齊親自同了劉大夫出去,又親自向他打聽了杜嬌容如今的身體狀況,是否需要開些補胎補氣的葯回來補一補。

其實杜嬌容一來年輕,二來身子康健,胎氣也好,只因家裡的事情繁雜瑣碎,難免勞累,又才懷上孩子,有些初期的反應,這才會一時暈厥,倒還沒有到需要吃藥補胎的地步,不過這劉大夫也深知余家的派頭,便也不推辭,當下開了個溫和補身的方子,權當是安安余老太太和余天齊的心。

這裡一屋子的女眷,上至老太太,下至念錦姐妹,無不歡喜,紛紛涌到杜嬌容床頭問長問短,還是二夫人心細,見杜嬌容臉色泛白,想是身上不大爽快,忙提醒眾人還是叫大夫人好生休息,老太太一個便一疊聲地攆人,把大夥都攆走了,自己又拉著杜嬌容的手說了好些要她保重身子安心養胎的話,按著她不許她下床來送,自己扶著芝蘭的手去了,獨留下念錦陪著,等余天齊進來。

「恭喜大夫人,這下可不踏實了?」

念錦眉梢眼角盡帶笑意,正想說幾句話玩話逗逗這位年輕的繼母,沒想到杜嬌容卻始終靠在枕頭上垂著頭不作聲,卻見她的肩頭微微聳動,雙手只用力絞著身前的大紅底子綉著富貴榮華金線牡丹的被面,半晌方抬起頭來,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遮掩地隨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又自嘲道:「叫大姑娘看笑話了,說句心裡話,我真怕這孩子遲遲不來,若叫那一位搶了先……她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們老爺又是個耳根子軟容易被攛掇的,前些日子看著她就那麼蔫了,可如今趁著惠雲出去,她竟還能興風作浪,生生又把老爺的心籠絡了過去。」

說罷仍忍不住帶出了一點半點哭腔,心裡的委屈一時情不自禁都涌了上來。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千挑萬選找了這麼門親事,婆媳妯娌之間都是極好的,可就是老爺身邊那些狐媚子也太難纏了些,不說去了的惠雲,就是如今的淑嫻紅玉兩位姨娘,也都不是好人,尤其是淑嫻,無時不刻不想著叫她難堪。

可她偏生還要容著她忍著她,甚至籠絡寵愛她的兒女,這一切都是她娘當初所做的,她冷眼旁觀看著不難,沒想到當真輪到自己頭上,卻又如此掏心剜肺地難受。

念錦看她的樣子心裡也堵得慌,雖說她是個精明的女子,可到底也不過才比她大幾歲,在娘家時也是爹娘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疙瘩,當初要不是她跟著吹風,她也不會嫁進來趟這渾水,才要說話,卻聽見外頭傳來鈴兒的聲音。

「老爺回來了,奴婢恭喜老爺,賀喜老爺。」

「乖了,就知道你嘴巧會說話,你且出去等著,一會兒有人送葯進來,你給你們夫人熬上去。」

「是。」

輕快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母女二人互相換了個眼色,就見余天齊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念錦忙起身行禮,只隨意說了幾句家常便識趣地回去了,留下余天齊和杜嬌容夫婦二人,一個滿心歡喜地坐在床頭,緊緊握著另一個的手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另一個卻紅著臉朝里躲了躲,終究拗不過男人力氣大,被他一把抱在懷裡。

「可見菩薩也知道我一片誠心,這不才請了送子觀音,你就有了。以後只管好生養著吧,家裡的事不許再操心,我才跟兩位弟媳商量了,公中的事自有她們兩個幫襯著,我們大房裡的事,我的意思是竟就全交給錦兒,還有兩個月她就要嫁人了,嫁過去總也是要學著管事理家的,你看如何?」

杜嬌容沒想到余天齊能為她想得這樣周全,心裡倒也歡喜,可聽見他提起念錦即將出閣,又不禁一陣失落,畢竟懷胎十月也不知還會發生些什麼事情,要是有念錦這麼個機敏聰慧的女兒陪在身邊,她便不知道可以省多少心了。

余天齊見她不做聲,以為她是臉皮薄怕臊之故,也不再說什麼,只也脫了鞋襪上床,也不叫人進來服侍,自己動手放下帳子,規規矩矩地摟著杜嬌容睡下。

「接著下去嬌容只怕不能好好伺候老爺了,紅玉又才出了月子,我私心裡看著,老爺在她身上的心也實在有限,惠雲又去了,只有一個淑姨娘,向來是老爺心尖上的人,她又伺候得有些年頭了,對老爺的喜惡了如指掌,老爺今後還是多去她屋裡走走,嬌容這裡,實在不能委屈了老爺。」

「胡說什麼?我今年三十有六,不是十六二十六了,難道非得每天晚上干那回事才算舒坦?如今有了你,你又有了身子,我這顆心啊,當真是心滿意足了。」

余天齊故意板起臉駁回了杜嬌容的話,杜嬌容也不作聲,心裡卻是歡喜的,二人相擁而棉,很快便都睡了過去。

但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杜嬌容這裡柔情蜜意滿室生香,卻有人忿忿不平形影相弔。

當聽見大夫人有喜了這個天大的喜訊時,淑嫻正不緊不慢地喝著念錦那裡送過來的補身湯,說起來到底也是念錦的手藝到家,弄得清甜可口,叫人忍不住吃了一口還想下一口。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聽完秀杏的稟報,她簡直像被雷給定住了,眉間一蹙便立起一雙眼睛來死死瞪著秀杏,秀杏也知躲不過,只得低著頭又把話說了一遍。

「回姨娘的話,大夫人有喜了,聽說已經兩個月了。」

淑嫻當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不要臉的擠進他們家來橫插一腳的丫頭片子,竟然有了?!

恨聲叫秀杏出去關起門來,她一個人悶在房裡摔摔打打了好一陣,也不知摔碎了多少好東西,秀杏捂著耳朵站在帘子外頭,沒聽見乒乓一聲,心裡就念一句罪過,像那些細瓷花瓶瑪瑙盤子什麼的,放在屋裡日常用著或許倒也平常,可要給她們搗騰出去換幾個錢,那可也是好的,可惜如今竟說摔了就都摔了。

過了好一陣,屋裡安靜了下來,秀杏心情忐忑地揭開帘子,毫不意外地看到地上一片狼藉,而淑嫻卻絲毫沒有她想象中的氣急敗壞,而是氣定神閑地坐在妝台前描眉。

「傻站著做什麼?去把我那條蘇綉蝴蝶錦的絳紅色裙子拿來,腰扎得細細的那條,還有,去開了後面的箱子,把那對早年老太太賞的瑪瑙耳墜子拿出來,那顏色鮮亮,配起來才壓得住。」

秀杏聽了淑嫻的話一時摸不著頭腦,便訥訥問道:「天色這麼晚了,姨娘這是要出去?」

誰知淑嫻一回頭,竟沖著她媚人地一笑。

「你這個傻丫頭,大夫人既然有了喜,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要去道一句賀,再者她如今的身子需要靜養,老爺要總在她屋裡待著,豈不擾了她的清凈?」

一番話說得秀杏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忙跑進去翻箱倒櫃,沒一會兒便將淑嫻指定的行頭都翻了出來,又手腳麻利地給淑嫻穿戴整齊了,主僕二人手搭著手朝杜嬌容屋裡去了。

誰知才走到院子門口,就見紅玉扶著個小丫頭的手從裡頭出來,一樣的錦衣羅裙滿頭珠翠,一樣的妝容新鮮眉含黛唇如櫻,臉上卻怏怏地沒精打采,一見到她卻像是來了勁似的,竟趕著她笑嘻嘻地迎了上來。

「姐姐這早晚來可是聽見好消息了?真不巧,妹妹比你早來一步,夫人已經歇下了,只怕要明天一早再來給她道喜了。」

淑嫻聽著「姐姐妹妹」的字眼一陣刺心,不過是個見了她就像避貓鼠似的下作東西奴才秧子,如今竟也跟她比肩,姐妹相稱起來了,還不是靠著個肚子?真真不要臉!

一想起肚子,難免又想到了杜嬌容,淑嫻的臉色越發黑了,這裡紅玉卻彷彿一點也看不懂似的添油加醋。

「聽說老爺喜歡得了不得,真真恨不得把夫人當個活菩薩供起來好呢!聽見小丫鬟們說,晚上竟不叫人進去伺候,兩個人親親熱熱說了好久的話才息了燈。」

這樣的一番話自然在淑嫻心裡起了了不得的翻江倒海的作用,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懷了身子,當初她懷依綾和睿兒的時候,老爺還不是緊張得天天把她摟在懷裡才放心?有什麼!

想是這麼想,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反倒淡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妹妹打扮得跟唱戲的一樣,卻沒能上得成戲檯子,豈不可惜死個人?看看這胭脂擦的,妹妹走路可慢著些,也別像方才那麼咧著嘴笑,這臉上的粉一不小心給抖了下來,可就不好看了!」

說罷便越過她徑自朝里走,一面又對秀杏道:「早知道你們這些丫鬟,背地裡就喜歡議論主子,什麼老爺夫人親熱不親熱,說話不說話的,這種話哪裡是可以隨便說得的?你可給我記住了,別自己往下流里走,將來就是嫁了人當了什麼奶奶太太的,也白白給我丟人活坍台!」

紅玉站在那裡氣得倒仰,卻到底不敢追上去如何,自己漲紅了臉愣了半天,忽又捂著嘴冷笑了起來。

人老珠黃的老潑婦,說我臉上的胭脂厚,你臉上的那層白霜都能刮下來塗牆了!我倒要看看老爺有多待見你那層牆膩子!

嘟囔著便拉著身邊的丫頭躲進樹影里守著,果然沒過一炷香功夫,就見淑嫻踩著重重的步子沖了出來,秀杏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頭一路小跑著,當下樂得彎了腰。

且說淑嫻回了自己屋裡,不知是方才走得太急了還是怎麼的,忽就覺得胸悶氣短起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忙扶著門框子站穩了,卻又胸口一陣噁心,忍不住低下頭,正吐了趕著追上來的秀杏一裙子。

「姨娘這是怎麼說?快進來坐下,可是方才一陣勞動中了暑氣不成?」

誰知淑嫻卻白了她一眼並不理她,忽然想起月事已經吃了七八日不來,最近腹中又常常酸脹,方才還噁心想吐,莫不是……

對啊!那一位吃了大姑娘的補藥,她可是也吃了,如今她有了,難道自己也……

當下一陣得意,忙叫秀杏不許聲張,且梳洗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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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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