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余天齊一出了淑嫻的房門,就見碧瑩和另外一個小丫頭在門口等著,也不說話,只顧黑著臉朝杜嬌容的屋子走去。碧瑩走在他身邊打燈籠,一陣風吹過來迷了眼,也差點把燈籠吹滅,她忙攏起袖子來護著,一面緊趕著小跑了幾步跟上余天齊的腳步。

「老爺仔細腳下,出來時夫人千叮嚀萬囑咐,夜路不好走,要奴婢們小心伺候。」

聽了這話余天齊心頭略微一松,但旋即又皺起了眉頭,這個小女人難道連他晚上到哪個屋裡去歇息都要管著?當下腳步一停,臉色也越發陰沉起來:「是夫人叫你們來接的?」

碧瑩隨手捋了一把鬢角邊上被晚風吹亂的頭髮,這才不緊不慢地回道:「夫人說三月裡頭倒春寒得厲害,也不知老爺晚上要歇在哪裡,就叫奴婢們帶了大毛衣裳到淑姨娘那裡,打聽著老爺要是在那裡歇了就回去,老爺要是出來,還叫奴婢們好生跟著伺候著。」

「可不是么,到底是新夫人臉皮薄,奴婢們出來的時候她還再三關照了叫我們不可驚動老爺和姨娘,只在外頭悄悄跟秀杏姐姐打聽打聽便可,莫非是怕別人聽見臊得慌?」

另一個丫鬟也笑著接了話,碧瑩卻跟著冷笑道:「哪個新婚燕爾的夫妻不是天天黏糊著在一處的,誰還會去笑她不成?我看是夫人心細,怕打擾了老爺和姨娘休息,才叫我們不可作聲呢,說來也趕得巧,奴婢們等了一陣子沒等到秀杏姐姐,聽姨娘房裡的另一位姐姐說老爺多半是要歇下了,正要走呢,就見老爺出來了。」

碧瑩說著說著又替余天齊壓了壓肩上被風吹起的斗篷:「正是呢,老爺現下是往哪裡去?」

余天齊聽了這話才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一條碎石子小路的岔道口上,繼續往前便是杜嬌容的屋子,左右兩邊分別是惠雲和紅玉的屋子。

「咳……上你們夫人那兒去吧,她早晨說晚上做酒釀圓子來宵夜,我這肚子里的饞蟲可還都等著呢。」

余天齊被碧瑩與那小丫頭一番漫不經心的閑聊又說動了心,想想新婚這一個多月來,杜嬌容對他的溫柔照顧簡直是無微不至,今晚又這樣體貼的安排,絲毫沒有因為他去了淑嫻房裡而不高興,怎麼看她也不像是個氣量狹窄的人,如何就容不得淑嫻呢?

想必是她到底年紀輕,火氣盛吧,都是因為在乎他這個相公,他回去好好哄哄她便是,只消他對她好,想必她也不會去找淑嫻的麻煩。

碧瑩也知道宵夜一說不過是老爺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自然不會說破,只笑著走在前頭打著燈籠,一路說說笑笑地給余天齊解悶。

心裡劈里啪啦地打著如意算盤,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杜嬌容的院子門口,遠遠看見裡頭還亮著燈,想起那個略說句親近話就會面紅耳赤的小妻子,余天齊的心不由軟了下來,到底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要真有什麼地方沉不住氣,慢慢再教她就是。

碧瑩趕在前頭打了帘子,余天齊打疊起一肚子甜言蜜語信步邁進了門,卻沒想到撲了個空,原來晚飯後杜嬌容叫人把陳嫂叫來問了紅玉的情況,到底還是不放心,又自己過去走一趟看看。

余天齊一個人負著手在空屋子裡轉來轉去百無聊賴,卻見鈴兒走了進來,端上了熱湯和幾碟子熱氣騰騰的小點心。

「都是夫人照著老爺愛吃的口味做的,她說手藝比不得大姑娘,就請老爺看著她一片誠心吧。」

鈴蘭笑著將東西都擺放妥當,余天齊聞著香味才覺得自己著實餓了,晚上只顧著聽淑嫻和秀杏訴苦,壓根就沒吃下什麼東西,淑嫻想是身子不好也顧不上他,到底還是嬌妻體貼。

當下便心情大好了起來,隨手夾起一隻灌湯小籠包細細吹了,咬破一點麵皮子,湊上去輕輕一嘬,滿口的湯汁甘甜香滑,肉餡鮮嫩味美,當即又連吃了三四個才放下了筷子。

「老爺喝口湯。」

鈴兒又殷勤地遞上了熱湯,余天齊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這才想起不對來。

「怎麼你沒有跟著你們夫人?」

「回老爺,夫人怕老爺回來沒有個妥當人伺候,如今因她進來了,惠雲姐姐也不常跟著了,紅玉姐姐又有身子,老爺身邊只有幾個小丫頭年紀都甚小,只有一個碧瑩,夫人看著她還算妥當,偏又叫她出去候著老爺了,便叫奴婢留在屋裡,萬一老爺過來,熱茶熱水總還都是現成的。

余天齊聽了連連點頭,才從外面走了一大圈進來,渾身都是冷氣,這會子熱熱的宵夜下了肚,小妻子人雖不在身邊,可對他的關懷卻甜絲絲的無處不在,頓時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心滿意足地暖洋洋起來,也把之前因淑嫻而對杜嬌容起的嫌隙之心給丟掉了大半。

又不放心地問了是誰跟著去的,得知是老太太屋裡的袁媽媽,他也就心安了,一面不由感嘆杜嬌容行事的妥帖。

老太太一向為他子嗣單薄而著急,因此非常重視紅玉的肚子,可紅玉到底只是個丫頭,她要過分關懷也不大好,就像今天,聽說白天已經親自過去了一趟,那晚上要再叫人去問就不大好看了,可要是由大夫人開口請老太太身邊的袁媽媽陪著同去就不同,這完全是因為老太太疼兒媳婦,與別人很不相干。這樣一來是既正合了老太太的心意,也不怕旁人嘴碎,甚好,甚好。

沒多一會兒功夫杜嬌容便回來了,袁媽媽帶著兩個小丫頭一直將她送到院子里,聽說老爺在家,便不曾進屋就回去了。

杜嬌容看見余天齊時頗為意外,卻也沒有說什麼,倒是余天齊像是個在外面偷了腥的貓似的,趕著她討好個沒完。

「聽說淑姨娘病了,她一向為老爺謹慎操勞,老爺很該陪陪她才是,怎麼才去吃了頓飯就過來了,叫底下人看著,還不知道背地裡要怎麼嚼我的舌根呢。」

杜嬌容一面給余天齊寬衣,一面低著頭小聲抱怨,余天齊當然不好說自己本來是要在那邊過夜的,就是急著回來找你興師問罪呢,當即佯怒地一把環住她的腰,兩眼一瞪道:「誰敢說我們大夫人的閑話,叫我知道了拖出去亂棍打死。我這不是心裡想你么,再說她現在病著正要靜養,也未必喜歡我在那裡鬧騰她。」

「說得也是,頭疼的毛病犯起來就怕別人吵吵,一聽見說話的聲音就覺得頭想要炸開一樣,我娘也有這個毛病,她犯病的時候我和我爹爹都不敢去打攪她呢。白天姨娘屋裡的人過來跟我尋上次給二夫人的頭痛膏藥,我還想著晚上看看她去,後來又在紅玉那裡多耽擱了會子,想著橫豎老爺也在,只怕比什麼靈藥都能止痛呢,我就偷個懶直接回來了。」

杜嬌容揚起臉笑得爛漫無邪,余天齊心裡一怔,怎麼和秀杏的說辭南轅北轍,想必是傳話的丫鬟糊塗把話傳錯了,還好他沒有一進來就苛責她,否則豈不要傷了感情。

豈知現下心裡暗暗慶幸的人卻不止他一個,乖乖伏在他懷裡的杜嬌容卻也和他的心思不謀而合。

晚飯時聽見說淑嫻那裡的人過來跟她找膏藥,她就心裡疑惑,後來越想越心驚,淑嫻從她第一天進門就對她懷著敵意,平日裝出一張和和氣氣的笑臉來應酬她倒也罷了,那是規矩如此她不得不從,可要是真的生了病,又怎麼會巴巴地跑到她這裡來示弱求葯,退一步說,就是她給了葯,她敢用嗎?

如果二人易地而處,她能拍著胸脯說,她是絕不會去向淑嫻求葯的,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想必淑嫻也一樣,那她做這麼一出,又特特把余天齊騙過去,那就只有是為了在他面前給她上點眼藥了。

還能說什麼,無非是變著方子說她這個大夫人欺負她了。

當時還沉浸在對余天齊的多情又恨又氣之中的她實在靜不下心來思索對策,便派鈴兒去了一趟念錦那裡,誰知念錦被樊音和依綾拉著說話抽不開身,只交給鈴兒一張紙條,她打開一看,簡簡單單兩個字:紅玉。

是了,人生在世不能凡事都憑上下兩片嘴,余天齊是個生意人,他有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耳朵去聽,她杜嬌容所能做的,就是領著他去看她想叫他看到的,引著他去聽她想叫他聽到的。

若她連紅玉這麼個年輕貌美又懷著孩子的人都能容得下且多加關懷,那怎麼讓人相信她會去專門

針對一個溫柔大方的淑姨娘呢?

茅塞頓開。

「老爺,嬌容今天自作主張,替老爺你許下了一件事,求老爺成全。」

夫君身上屬於那個女人的香氣強烈地刺激著杜嬌容的口鼻,她暗中用力掐了一把大腿才能令自己鎮定下來,頂著那股不屬於自己的脂粉氣,繼續留在余天齊的懷裡撒嬌撒痴。

余天齊靠在床上閉目養神,聽了她的話只笑著掐了掐她的腰調笑道:「可是夫人又看上了什麼新首飾?還是秋明庵的姑子又來求你做功德了?一切都由夫人做主,小人言聽計從。」

「別鬧。」

躲閃著避開余天齊不安分的狼爪,杜嬌容依偎在他耳邊輕聲道:「老爺,這趟紅玉動了胎氣,我也有責任。她肚子里懷的是老爺的骨肉,我原該看顧好她,今天我才聽說,原來底下還有些眼睛長在頭頂的臭東西欺負她是個丫頭,要這個要那個都剋扣她一半,弄得老太太那裡還以為不叫她出來伺候她便能安心養胎,誰知這樣一來讓她落了單,反倒越發雪上加霜。」

「是哪個狗東西這麼大的膽子?你告訴我,我叫人去罰他。」

「罰了這一個,難保沒有下一個。依我的意思,紅玉是老太太屋裡出來的人,又是余家的家生子,身家清白,人也乖巧,生得也齊整。既然懷了孩子,不如就抬舉抬舉她如何?將來孩子生下來,說出去他的生母是個通房丫頭,那孩子的臉上也不好看。」

杜嬌容說得句句在理,言辭懇切,余天齊本來也存過這個念頭,聽她這麼一說便跟著點頭,但很快又搖起頭來。

「你才嫁過來這麼幾天,我這裡就納妾,那怎麼對得住你,不成不成。」

杜嬌容知道他是怕杜家知道了不依,反而勸他道:「不妨事,又不是你新近納的女人,紅玉原就是你屋裡的,如今我們只先把這事定下,好叫紅玉也安安心,對她的胎也有好處,等將來孩子出生了再正式行禮便是,那還有好幾個月呢,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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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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