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疫區

第76章 疫區

李仁懷也不說話,越過眾人徑直走進議事廳,眾人方回過神來,跟著他走了進來。

大家坐定后,李仁懷也不客氣謙讓,直接了當的將自己的一番想法說了出來:首要之事是做好「病遷坊」的隔離,在「病遷坊」周圍遍散石灰,阻止任何活物進出,便是醫者和送飯食之人,也須遮實了口鼻,出來后,立即更換衣物。換下的衣物須經沸水煮上一盞茶功夫,方能取出,在太陽下暴晒后才能再次使用;其次是做好對百姓防護,讓他們飲水要取深井之中的潔凈之水,燒沸之後方能飲用,不能食用任何生冷食物,凡進口之物都必須經沸水烹煮,同時要勤洗曬家裡的被子衣物;其三是讓自己到「病遷坊」去診視患者癥狀,容許自己對病人試藥,尋找治療良方;第四是死亡之人,必須進行深埋,切不可拋屍荒野。

眾人正自束手無策之際,聽李仁懷說得頭頭是道且極有見地,不由收起了小覷之心,紛紛點頭稱是。李仁懷請陳春海按剛才所言命人立即執行,自己便向四個醫者尋問這些日子來對患者的治療方式、服用過何葯、服藥后反應等。聽完四人陳述后,便到「醫遷區」去了。

「病遷坊」設在縣城西部一處空曠之所,是由眾多臨時搭建的茅草棚組成,此時正有兵丁按縣令大人的吩咐,在草棚區域四周遍撒石灰粉。離草棚群五十米開外,另設有一個較大的草棚,裡面支著大鍋,是為疫區煮飯熬藥之處。此時在離疫區較近之處,正在搭建第三個草棚,應是聽了李仁懷建議,用來煮進出之人換下來的衣物所用的場所。

李仁懷心道這陳春海辦事效率到是極快,當下罩了件外袍,又用布巾將口鼻遮住,思茗也照著他的樣子做了。

兩人剛走進「病遷坊」,便有一股混雜著藥味、汗味以及排泄物之味的惡臭氣味撲鼻而來,令人聞之欲嘔,李仁懷不由緊蹙了眉頭,腳下不停走了進去。

只見眾多草棚之下,是一排排用木板鋪成的矮床,床上鋪滿稻草、玉米桿等物,眾多衣衫襤褸、身染瘟疫之人便無力的躺在床板之上,等待死神的來臨。

李仁懷看著他們雙頰深陷、看不清面色的臉,迷茫而又空洞的眼睛,聽著此起彼伏的呻吟之聲,心中充滿了心痛苦澀之感。

來到一位患者床前,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腕為其把脈,隨即又看他的舌苔、眼臉等處,讓思茗將癥狀細細記下。如此看了數人,又對全坊巡視一遍,剛剛走出「病遷坊」,卻見兩個兵丁抬著一位剛死的人走了出來,李仁懷默默看著兵丁把死者用草席裹了,抬著向背面的山上去了,心中是深切的悲憫,暗下決心,一定要儘快想出治療之法,再不讓生靈遭此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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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到新建的草棚處,解下面巾、脫掉外裳,扔進正燒著沸水的鍋中,又用凈水洗了手,方才走到一個簡易的桌邊坐下,令人拿來紙筆,靜思良久,方才開出一張方子。他令思茗將方子重新謄寫一遍,折好放入藥箱,才將方子遞與隨行的差人,令他馬上按方抓藥。

回到縣衙已是撐燈時分,陳春海正在議事廳與幾位幕僚商議,見李仁懷進來,忙起身迎接。

他已接到下屬對李仁懷今日行事到稟報,知道他在「病遷坊」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心下對他的印象便有了極大改觀,又想著這許多日來,瘟疫都未得到有效控制,且按這位年輕公子的方法試試也不會有更壞的境況,當下便讓負責「病遷坊」的衙役都聽他安排。

李仁懷也不多禮,直接道:「陳大人,我看過了「病遷坊」,想再提幾點建議。」

陳春海道:「公子請講。」

李仁懷道:「『病遷坊』遍地均是污穢之物,不但不利於患者恢復,還有可能令病情加重,是以多日以來,進去的更無一例好轉。既然大人是父母官,又一心想控制疫情,首先就應當從這『病遷坊』做起。」

陳春海見他當著眾幕僚出言毫不留情面,不由面上發燒應道:「確是本官考慮不周。」

李仁懷擺手道:「這也不怪大人,這賑災防疫之事千頭萬緒,都須得大人親力親為,且大人又不懂醫術,如何懂得這許多。」

陳春海道:「還請公子賜教。」

李仁懷走到桌邊坐下,沉吟道:「在下今日在『病遷坊』看到眾多患者雜居一處,覺得頗為不妥。首先這『病遷坊』應按左中右分成三個區域,分別安置病重垂危之人、病情較重之人和剛剛染疾病情尚輕之人;其次安排人每日早晚兩次對疫區進行洒掃,將污穢之物以火焚之;第三這死了的人,床上鋪陳的稻草也應與他一起深埋,將木板清掃后再鋪新草,供下一人使用。」

他說一句,陳春海便稱一句是,著書記記錄下來,馬上便令人執行。

李仁懷見他聽信自己之言,心下也鬆了一口氣,淡淡道:「在下從今日起便住在邵陽縣,麻煩大人給在安排一個房間。還有就是在下今日還未正經吃過一頓飯,請大人賜我們主僕二人兩碗米飯。」

陳春海見他如此直接,若非是這非常時期,只怕便要笑出聲來,當下點頭道:「住處下官早已令人安排好了,這便讓人帶公子羊去,我馬上讓人將晚飯送來。」

待李仁懷走後,陳春海向眾人問道:「這位大夫姓甚名誰,看來也是頗為用心之人。」

眾人相顧茫然,竟無一人知道他是誰。

李仁懷隨著衙役來到縣衙後方一排臨時搭建的木房,衙役告之這裡住的全是醫者,方便大家探討疫情、方子。李仁懷點點頭,帶著思茗走進指定給他的那間,只見房中甚是簡陋,一張床到是佔了大半個房間,靠窗有一張極為簡易的木桌,桌上放一隻油燈、一隻陶壺,兩隻茶杯和紙筆,桌邊有兩張木凳,門口有一木架,架上有一個木盆。

思茗見房間如此粗陋,且只有一張床,馬上嘟囔起來,拉著衙役道:「這樣的地方怎能睡人?你快另給我家公子安置上房。」

李仁懷瞪他一眼,他便噤聲不敢再言。李仁懷對那衙役道:「小孩子不懂事。差大哥別介意,此處甚好。」

那衙役應了聲:「怠慢公子了。」抱拳去了。

待衙役去后,李仁懷伸手在思茗頭上彈了個爆栗,沉聲道:「如此大災大難的非常時期,能有一床安身,一飯裹腹便是福氣,你這小子可別再瞎起鬨了!」

思茗嘟著嘴道:「小的到是沒什麼,只是心痛公子金玉之軀,怎能受這等委屈!」

李仁懷道:「我們是來治病救人的,又不是來享福的。況且大災之後,陳大人還如此安排,已是儘力了。」

思茗低低哦了一聲,取出火摺子將油燈點了,便見衙役提著食盒過來,思茗正餓得慌,忙道聲謝上前接過食盒。

那衙役向李仁懷躬身道:「每日辰時、申時在議事廳用飯,公子明日可別誤的時辰。」李仁懷點點頭算是應了。

思茗見衙役一走,立即打開食盒,卻見只有兩碗糙米飯,一盤腌菜,還有一大碗菜湯,竟是一點葷腥也沒有。不由又翹起了嘴看向李仁懷。卻見李仁懷不動聲色,將飯菜取出,放了一碗飯在他面前,自己端起一碗便吃。思茗剛受了訓,見公子都沒嫌棄,也不敢再說,端起碗吃了起來。

飯後,李仁懷讓思茗洗漱先睡。思茗從包袱在取出青鹽、水杯、巾帕等物,面露難色:「只有一個木盆,是用來洗臉,還是洗腳啊?」

李仁懷淡淡看他一眼,接過巾帕,拿了木盆,起身走出房門,來到十數步開外的一口井處。思茗忙跟了過來,從井中打起水,李仁懷舀起一杯水,用食指沾了些青鹽擦拭牙齒,算是漱了口。

此時思茗已將木盆洗乾淨,倒入了清水,李仁懷用巾帕洗將臉洗了,再坐在井沿邊,將盆里水倒在腳上,兩腳互相蹬搓,如此幾次便算洗好了,趿著鞋回房去了。思茗摸摸頭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也照著公子的方法洗漱了。

回到屋中,見公子坐在桌邊蹙眉沉思。便輕輕拿起桌上的陶壺,用水清洗一番,在包袱中取出公子常喝的碧螺春,取了一小撮放入壺中,到廚房去找來開水泡了,給公子倒上一杯。知道公子一會兒說不定要寫方子,又磨好墨、備好紙筆,便在另一張木凳上坐了,就著昏黃的燈光,看著公子發獃。

李仁懷對日間四位醫生所言和自己到「病遷坊」診視的情況細細思索,對百姓上次服用瘟疫古方前後的情形進行對比,又將近日看的各種防治瘟疫之法在腦中細細過了一遍,正想著如何用藥方才能儘快見效,習慣性的伸手取茶,果然在順手的位置便拿到了茶杯,只是這茶杯著手甚是粗糙,完全沒有平日用慣的天青窯的細膩,一愣之下方才省起此時身在紹陽的臨時縣衙之中。心道這小子到是細心,知道自己喜好,飲了一口茶,轉頭見思茗正獃獃的看著自己,沉聲道:「你這傻小子如此呆看著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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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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