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

第37章 往事

當時蘇翠菡紅著臉啐了她一口:「你這小蹄子還是個黃花閨女呢,怎麼沒個正形?那李公子已與你定了鴦盟,過些時日便會迎娶你,到時你自然就知道嫁人好是不好!」想著眼前這人便是自己日後的夫婿,不由心中滿是柔情。

李仁懷正施為到緊要之處,需輔以艾灸,低喚了一聲槿兒,卻未見她答應,抬頭一看,卻見她正痴痴地看著自己,眼中似汪著一潭春水,也不知在想什麼。輕咳一聲,提高聲音叫道:「槿兒!」

木槿回過神來,想到自己此時竟然想到婚嫁之事,不由滿臉通紅,輕輕問道:「什麼?」

李仁懷見她模樣可喜,但此刻為太后治病要緊,容不得半點疏忽,想著兩人來日方長,心中也充滿柔情,溫言道:「去將艾條點燃給我。」

木槿忙點了艾條遞給他。李仁懷灸治完畢,陸續拔下銀針,當拔下最後一根位於百會穴上的銀針后,只聽一聲輕哼從太后喉間溢出。

李仁懷讓宮侍備好米羹,自己抬起太後身子,以掌心抵住其後背運起功來。少頃,太后緩緩睜開眼來,眼中卻一片空洞。李仁懷繼續施為,太後方慢慢有了知覺,只感到背心處一股熱流,源源不斷流向全身,曖洋洋的極是舒服。緩緩向左右看看,見木槿跪坐在床前塌上,輕聲問道:「哀家這是怎麼了?」

李仁懷示意木槿將枕靠放於床頭,輕輕將太後放下,讓她靠坐著,一面應道:「太后可算醒了,您要再睡下去,槿兒可要哭死了。」

木槿端起宮侍送來的米羹,舀起一勺輕輕吹了,送到太后口邊:「太后,您已幾天幾夜粒米未進,全靠參湯吊著,可讓槿兒擔心死了,先喝點粥。」

太后也覺腹中飢餓,就著木槿的手吃了半碗,便搖頭不要了。

這邊劉世錦接到稟報,匆匆散了早朝趕了過來。果見太后醒了,也不顧皇帝威儀,撲到太后床前,握住太后雙手,眼中含淚道:「母后可算醒了,嚇壞兒子了!」

太后見皇帝真情流露,心中感慨,伸手輕撫他的頭:「這生老病死原本人之常情,皇兒不必為此傷懷,徒傷身體。」說罷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哀家此番雖是醒了,可卻覺得渾身不得勁兒,這把老骨頭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劉世錦眼淚流了下來,聲音哽咽:「母后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兒子一定會尋訪仙藥,讓母后長命百歲。」

太后呵呵低笑,笑聲只的喉間徘徊,隨即正了顏色,沉聲道:「皇帝此心哀家明白,但皇帝切不可如此,自古多少帝王傾盡國力,以求長生之術,最後非但未求得不死,卻換來滅國之災,此仍前車之鑒,身為天子要務必謹記,切不可重蹈覆轍!」

劉世錦垂淚道:「是,兒子記下了。」

太后輕嘆了口氣,說道:「哀家此生有你父皇那樣的英雄男子做丈夫,又有你這樣聖德的君主做兒子,如今身為人上人,享盡人間極富極貴,此生足矣!」歇了一會,對木槿道,「槿兒,過來。」

木槿忙走過去,太后握住她的手,對劉世錦道:「皇帝,你仔細看看此女。」

劉世錦依言對木槿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驚道:「玉瑤妹妹!」

太後點點頭,沉聲道:「皇帝也覺得她像極玉瑤?」

「是。」劉世錦臉上全是疑惑之色。

太后眼神恍忽,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方向劉世錦道:「她確是我鄭家的女兒,你去叫鄭太傅攜夫人過來,哀家有事要交待。」說完,閉上眼睛假寐。

劉世錦當即命人速宣太傅鄭譽亮進宮。隨後又細細打量木槿,果真越看越像,回想起前塵往事,心緒如潮。

一時間寢宮內寂寂無聲,木槿抬眼看看李仁懷,見他也是一臉茫然,兩人不明究里,心中驚疑不定,不由面面相覷。寂靜中,木槿只聞得粗粗淺淺的呼吸聲,心中越發忐忑不安。

大約過了一柱香,鄭譽亮攜夫人柳氏匆匆趕前,太監正欲通報,劉世錦忙抬手示意禁聲,抬頜指指床上。大家順著看去,只見太后雙眼微閉,呼吸平穩,似是睡著了。

劉世錦揮揮手,眾人便欲退出去,讓太后好好休息。誰知剛站起來,便聽到太后虛弱的聲音:「來啦!坐下說話。」

眾人只得依言坐下,太后指著木槿對鄭譽亮夫婦道:「你們先看看這丫頭。」

鄭譽亮夫婦在太后昏迷之際,前來探望過幾次。鄭譽亮今日下朝回府,正與夫人說起太后醒了,便有太監前來宣旨,令二人進宮。兩人對太后一醒便召見自己甚是不解,此時聽太后如此吩咐,更是滿腹疑惑,依言看向木槿,看清之後心中一驚,對視一眼,心中疑慮更甚,小心翼翼回道:「這位姑娘酷似我一位親人。」

太后嗯了一聲,對鄭夫人道:「你且看看你丈夫的右耳背,再去看看這孩子的右耳背。」

眾人不明所以,一雙眼都看著鄭夫人。鄭夫人看看劉世錦,見他點頭,便依言翻開丈夫右耳細看,看來看去無甚異樣,唯有耳背根部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自己跟他夫妻二十餘年,竟然從來不知。

鄭夫人又走到木槿身側,輕輕翻起耳背來看,果見耳背根部也有這樣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映在她細白如瓷的肌膚上,越發的醒目,猶如一滴未乾的血珠。

鄭夫人回頭看了一臉茫然的丈夫,向太后躬身回道:「回太后、皇上,我夫君和這位姑娘右耳根均有一顆朱沙痣。」

「這就對了!這是我們鄭家的不傳之密。早些年諸候紛爭,天下大亂。多少家庭在戰亂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太后幽幽說來,似憶起當年慘烈,寫滿滄桑的眼中,流露出悲閔的神情。

過了片刻,太後方繼續道:「父親當年輔佐聖祖皇帝順時而起,東征西戰,無暇顧及家中,擔心鄭家孩子在亂世中失散,便想出一個法子,家族每個孩子出生之時,均在其右耳後根植一粒朱沙,如此,即便不慎失散,有朝一日或能尋回。直到先皇平定各路諸侯亂黨,四海穩定,方才未用此法。哀家耳後也有這樣一顆。」

她說到這似乎有些力不從心,閉上眼睛輕輕喘息,一滴淚珠從眼角沁出。李仁懷示意宮侍將準備好的參湯拿來,木槿接過,對太后道:「太后,您累了,喝口參湯歇會兒吧。」

太后就著木槿的手喝了幾口參湯,對鄭譽亮道:「你把當年玉瑤的事說給他們聽吧。」

鄭譽亮點頭應道:「是。」但往事千頭萬緒,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抬眼看著窗棱間射進的光影,過往種種湧向心頭……過了片刻才慢慢道來:「我有一個同胞妹妹,小名玉瑤,從小便生得玉雪可愛,祖父和雙親視她為掌上明珠,我對她也是萬般疼愛,不管我得了什麼好東西,總要先拿去給她。在全家的寵愛之下,妹妹養成了刁蠻任性的脾氣。

當時祖父任職殿國大學士、父親任職太子少保、姑母更身份尊崇的皇后,家裡人常說這樣的世家女兒,又生得鮮花一般,就算嬌縱些,也未嘗不可。

妹妹長到及笄之年,已出落成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在京城中頗有些名聲。當時京城仕族子弟間流行這樣一句話「欲識佳人面,且看鄭家苑」。

前來登門求親之人踏破門檻,祖父和父親一心要為她覓得才情上乘的佳婿,從皇親國戚到士族子弟再到風流名士,多方挑選,竟未能選出合意之人。

到了這年科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南鄉舉子郭梓文在殿試中文彩出眾,被選中三甲進殿面聖,在金鑾殿上他侃侃而談,盡顯治世之能,甚得先皇讚許,御筆親點為狀元,封為翰林院侍讀。

妹妹聽父親回府講起此之事,不由心嚮往之,非要去看狀元郎游御街的盛況。

唉!這也是她命中的魔障!當日我拗不過她,便讓她用巾帕遮面,帶了她前去。

那日郭梓文身穿紅袍、帽插宮花,騎著高頭駿馬意氣風發遊走在御街上,當他從妹妹身邊經過,妹妹看到他轉過頭來向這邊歡呼的百姓點頭示意,只此一眼,從此上窮碧落下黃泉,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那一日,妹妹回家后便茶飯不思,母親私下向她詢問,她才道出看中了郭梓文,此生非此人不嫁。想我鄭家也算名門望族,總不能放下身段去向一個翰林院侍讀提親吧?

母親和父親商量,徵得祖父同意后,便向皇後娘娘諫言:十月牡丹盛開之時,在郊外丹桂苑開辦賞花詩會,邀朝中未娶青年才俊和官宦人家未嫁適齡女子前往參加,才子佳人可在此詩會上一展才藝,保不定能玉成些許好事。

如此風雅之事,皇后立即應允,當即便將日子定在十月十日,廣發請柬,邀請符合條件之人參加。到得那一日,妹妹精心打扮一番,便在母親陪同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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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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