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王司徒巧施連環計

話說呂布被劉關張大敗而回，一段時間無戀戰之心。董卓心生懼怕，與謀士們商議，決定遷都長安。於是，放火燒掉洛陽，搶奪富戶金銀珠寶財物，裝了幾千車，劫持了天子和后妃，往長安去了。等到諸侯們進入洛陽時，洛陽已是一片殘墟廢瓦。按說此時最好乘勝追擊，袁紹卻按兵不發。曹操來見袁紹，力勸袁紹出兵追擊。袁紹推託說：「現在各路諸侯兵疲馬困，進軍恐怕得不到好處。」其他諸侯也都說不可輕舉妄動。曹操憤而責罵：「豎子不足與謀！」獨自帶了部下一萬多人，連夜追趕董卓，不想中了埋伏，軍士死傷大半，自己也差點送了性命，只得領了殘兵五百多人退回河內。自此，結盟諸侯，各懷異心，各謀自己的利益。先是孫堅偶然在洛陽的一口井中得到了皇帝的傳國玉璽，害怕被人知曉，急忙向袁紹辭行。但孫堅得到玉璽的消息早已傳到了袁紹的耳中，袁紹質問他說：「傳國玉璽是朝廷的寶物，你既然得到了，為何不當眾交出，放在盟主這裡？」孫堅拒不承認，發誓說：「如果我私自藏匿了玉璽，他日必不得好死，死在刀箭之下！」雙方爭執不下，差點動起手來，幸虧被眾人勸住。孫堅匆匆離開洛陽而去，袁紹則差人暗暗將消息告訴劉表。曹操見袁紹等人心懷各異，料想依靠他們不能成事，領軍投揚州去了。袁紹見眾諸侯各自散去，也離開洛陽，往關東去了。劉玄德與公孫瓚同行，仍舊回平原縣。荊州劉表接到消息說孫堅得了傳國玉璽，逼他交出，最後弄得兩兵交戰，孫堅陣亡，其子孫策接位。孫策辦完喪事，招賢納士，屈己待人，四方豪傑，漸漸投奔其門下。以上這些暫不細述。

卻說董卓劫持了皇帝后妃，遷都長安后，自命為「尚父」，愈加驕橫無忌。天子如同擺設，百官就像家奴，殺戮臣民，就像宰殺牲畜一般隨便，整個朝野人心惶惶。

一天，董卓召集百官宴飲。酒過數巡，呂布從外面走進，在董卓耳邊嘀咕了幾句，董卓笑著說了句：「原來如此。」便命呂布將司空張溫拉出堂外，百官不明所以。不一會兒，一個侍從用一個紅盤子托著張溫的人頭獻了上來。百官嚇得魂不附體，董卓卻自在那裡談笑自如：「各位別慌，這張溫勾結袁術想要謀害我，被我發現，這才殺了他。你們沒犯錯，不必害怕。」眾位官員只得唯唯喏喏地散去。

當日，那借寶刀給曹操刺殺董卓的司徒王允也在席上。回到府里后，想著宴席上發生的事，坐寢難安。這晚夜深時分，月朗風清，王允拄杖來到後園中，站在盛開的花架下，對著夜空流淚不止。忽然，聽到牡丹亭旁有人在長吁短嘆，王允走近了細看，原來是府中的歌伎貂蟬。這貂蟬從小就被送進府中，色藝俱佳，今年正十六歲，王允十分喜歡她，把她當女兒一樣對待。王允聽她嘆了半天的氣，呵斥道：「難道你有什麼私情？為什麼在這裡嘆氣？」看到王允，貂蟬吃了一驚，跪在地上說：「我哪有什麼私情呢，只是最近見大人總是愁眉不展，一定有煩心的事，又不敢過問。今天晚上，見大人又是行坐不安，因此長嘆，沒想到被大人聽見。小女蒙大人撫養，大恩難以報答。如能幫助大人，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王允大為感動，想想自己所煩惱的事，拿著拐杖點了點地面說：「沒想到，漢家的天下竟會在你手上！跟我到畫閣來。」貂蟬聽從，跟在王允身後到了畫閣。

王允首先將婦人奴婢呵斥出去，安置貂蟬坐在座椅上，跪在地上叩頭就拜。貂蟬大驚，連忙伏在地上說：「大人為什麼這樣做？」王允說：「你可憐可憐天下的百姓吧。」說完，淚如泉湧。貂蟬說：「剛才小女子已經說過：大人如果用得著我，我一定萬死不辭。」王允仍然跪在地上說：「如今皇帝、官員、百姓的性命都有危險啊。奸臣董卓想篡位，朝中文武百官對他無計可施。董卓有一個義子，名叫呂布，十分驍勇。我看這父子兩人都是好色之徒，因此想施一個連環計：先將你許給呂布，再把你獻給董卓。你可從中離間他們父子，令呂布殺掉董卓，以除去國家大患，重振漢室江山。這全需得你之力，不知你願不願意？」貂蟬道：「小女子答應為了大人，萬死不辭，大人就把我獻給他們吧，我自有辦法。」王允還有些顧慮：「如果此事敗露，我必會被滿門抄斬。」貂蟬立即發誓：「大人不用擔心，小女子如果不能報大義，必死在萬刃之下！」

第二天，王允將家裡藏著的幾顆明珠拿出，令工匠嵌造了一頂金冠，偷偷派人送去給呂布。呂布十分高興，親自到王允府中致謝。王允備上美味佳肴，迎接呂布坐到上席，親自頻頻敬酒，誇讚呂布乃天下唯一的英雄。在呂布喝得十分暢快之時，王允斥退左右的人，差人喚出貂蟬。不一會兒，貂蟬打扮得艷麗非常，在兩個青衣女子的陪同下走了出來。呂布見來了個天仙般的美人，驚喜地問道：「這是什麼人？」王允回答：「這是小女貂蟬。將軍如此厚待老夫，就像是親人一樣，所以叫女兒出來見見將軍。」又叫貂蟬給呂布倒酒。貂蟬一邊為呂布倒酒送酒，一邊與呂布眉來眼去。王允假裝喝醉，要貂蟬多敬幾杯酒給呂布。呂布忙請貂蟬坐下。貂蟬故意扭捏著要進帳內。王允說：「將軍是我的好朋友，女兒坐坐有什麼關係？」於是貂蟬坐在呂布身邊，呂布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貂蟬。又喝了幾杯酒，王允指著貂蟬對呂布說：「我想將我這個女兒送給將軍做小妾，不知將軍願不願意？」呂布高興得站起來，走下席位拜謝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呂布一定全力報答你！」王允答應早早選一個良辰吉日，將貂蟬送到呂布府中。呂布歡欣無比，不斷地盯著貂蟬瞧，貂蟬也以雙眼送情。散席后，王允說：「本打算留將軍今晚住在這裡，只是怕引起太師的懷疑。」呂布再三拜謝離開了。

過了幾天，王允上朝，見了董卓，趁呂布不在，伏在地上請董卓到家裡喝酒，董卓答應了。第二日中午，王允一家大小全都盛裝出門，隆重地迎接董卓。席間，王允恭敬跪拜，稱讚董卓的大能大德是伊尹、周公都比不上的。還說漢家的氣數已盡，太師繼位符合天意人心。哄得董卓大笑不止，說：「如果天命真的歸我，一定封司徒為元勛。」喝到天色將晚，王允請董卓進入後堂，斥退士兵，只留下使女在一旁侍候，並叫貂蟬出來在簾外獻舞。那貂蟬打扮得如天仙一般，看得董卓心動不已，等到一支舞結束，貂蟬走到簾中拜見董卓，董卓更是覺得她艷麗非常，便問王允：「這個女子是什麼人？」王允回答：「這是府中歌伎貂蟬。」董卓又問：「能不能唱曲？」王允令貂蟬抱起檀板，低低唱了一曲，當真箇蕩氣迴腸，餘音繞梁。董卓稱賞不絕。王允命貂蟬為董卓倒酒，董卓舉著酒杯，問：「今年多大啦？」「十六歲了。」貂蟬嬌滴滴地回答。董卓喜不自禁，笑著說：「真是神仙中人啊！」話音剛落，王允乘機站起來說：「我想將這歌女獻給太師，不知太師願不願接納。」董卓聽了，笑逐顏開地再三道謝說：「這讓我怎麼報答你呢。」「能夠侍奉太師，是這女子的福氣。」王允奉承地說完，立刻命令部下備好氈車，將貂蟬送進相府。董卓也起身告辭，王允親自將董卓送到府前，這才辭別回家。

走到中途，王允恰好碰見呂布。只見呂布拿著畫戟上前，一把揪住王允衣襟，厲聲問道：「你既然已經將貂蟬許配給了我，怎能又將她送給太師，你想戲弄我嗎？」王允將呂布請回家中，對呂布說：「將軍原來還不知道嗎？昨天太師在朝中對老夫說：『我有事找你，明天到你家裡。』我因此準備了酒宴，在家等候他。在飲酒中間，太師說：『聽說你有個叫貂蟬的女兒，已經許配給了我義子奉先。我怕你只是口頭上說說，今天特地來相親，請你叫女兒出來我看看。』老夫不敢不聽，就叫貂蟬出來拜見公公。太師說：『今天是個好日子，我現在就將她帶回去，與奉先成婚。』你仔細想想看，太師親自來迎，我怎敢推三阻四？」呂布聽了這番話，說：「司徒不要怪罪我，我錯怪了司徒，下次必定前來請罪。」說完，拜謝而去。

第二天，呂布到相府打聽情況，根本沒有聽到太師要讓貂蟬與自己完婚的消息。走進內堂，侍女告訴他：「昨晚太師與新人睡覺，現在還沒有起床。」呂布一聽大怒，偷偷潛入卧房后窺探。剛好貂蟬在窗下梳頭，見窗外池塘中照出一個人影，認出是呂布，便故意皺緊眉頭，裝出憂愁不樂的樣子，還一次又一次拿手帕擦淚。呂布獃獃地看了半天，只得離開。不久，董卓起床到了大堂中，會見呂布，問：「外面沒什麼事吧？」呂布回答完「沒事」就站立在董卓的旁邊。董卓吃飯時，呂布偷偷往裡看，見貂蟬站在綉簾后，露出半張臉，正以目送情，呂布看得神魂飄蕩。董卓看到這種情形，心生懷疑，立即打發呂布告退。呂布心中很是不快。

卻說董卓自從娶了美人貂蟬，為美色所迷，一個多月不出門打理公事。董卓稍稍染了點小病，貂蟬衣不解帶地侍候著，百般逢迎，董卓看在眼裡更是喜歡。這天，呂布進入內室向董卓問安，董卓正在睡覺。貂蟬從床后探出半身，望著呂布，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又用手指向董卓，不停地擦眼淚，呂布看得心都碎了。忽然，董卓醒來，朦朧中看見呂布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床后，轉頭一看，正見貂蟬站在床后，於是勃然大怒，斥責呂布說：「你竟敢調戲我的愛姬！」馬上令左右的人將呂布趕出去，並且吩咐：「今後再不準呂布進入內堂。」呂布又生氣又怨恨地離開了。

在回府的路上，呂布遇到了李儒，將自己的委屈和苦惱告訴了他。李儒急忙回去見董卓，勸董卓說：「太師是想奪取漢家天下的人，怎麼能因為一點小過錯便責怪呂布呢？如果他變心，這大事就難成了。」董卓回過神來，細想一下，覺得李儒說得有道理，問道：「現在該怎麼辦呢？」李儒說：「明天將他叫來，送上金帛，好言好語安撫他，自然就會沒事了。」董卓聽從了建議。

第二天，董卓派人將呂布叫入後堂，撫慰他說：「前天我正在病中，心神恍惚，如果說錯話傷了你，還希望你不要記掛在心上。」隨後送給呂布十斤金子，二十匹織錦。呂佈道謝回家，但從此以後，雖然身在董卓左右效勞，心裡卻系掛著貂蟬。父子兩人心中已經有了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