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到底要不要繼續活在虛假的幻象里任人欺騙，全憑你自己選擇。」

陳亦度坐在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翻開手邊的資料，上面顯示莫凡的雙親死於車禍。

他放下資料，表情痛苦地合上眼，暗暗下了決心。

第二天，陳亦度走進DU大樓，曹鍾神色驚慌地迎上來。

「陳總，莫凡和各位董事今天一早就到了公司，現在正在會議室等您。我總覺得他們來者不善，陳總您要不要先避一避，想想對策？」

陳亦度拍了拍曹鐘的肩，面色溫和：「沒關係，走吧。」

會議室里異常安靜，陳亦度和莫凡一頭一尾坐在會議桌的兩頭。

董事們交換眼神后將目光投向莫凡，等他發號施令。

陳亦度神色平靜地說：「各位找我有什麼事，不如開門見山吧。」

莫凡啪啪鼓了兩下掌，皮笑肉不笑地說：「陳總真是好氣度，既然如此我就有話直說了。DU婚紗董事長的職位，麻煩你讓出來吧。」

陳亦度的目光從各位董事身上滑過：「這是莫董事一個人的意見，還是各位都這麼想？」

張槐微微皺眉，看上去不太贊同，但他保持了沉默。

吳董事囂張地說：「當然是我們一致同意的，你出了那麼大的丑，難道還想賴在董事長的位置上不走？」

朱冠為難地說：「陳總，我們也不想這樣。可是現在服裝行業協會已經正式對你展開調查，一旦你上了行業黑名單，繼續留在DU只會拖累公司。不如好聚好散，把股權賣給我們吧。」

聞言，其他董事出聲附和。

莫凡望著陳亦度，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陳亦度與他對視，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平靜地說：「不用這麼麻煩。」

他將手邊的文件夾往莫凡的方向用力一推，莫凡打開一看，神色驟變：「你什麼意思！」

陳亦度說：「上面寫得很清楚，這是一份股權贈予協議。我將手中DU婚紗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全部無償贈送給你。從現在起，你就是公司最大的股東。」

董事們面面相覷，都感到意外。

莫凡猛地拍桌站起，惡狠狠地說：「陳亦度，這個公司不是你的心血嗎？這麼輕易地將它拱手讓人，你就不會不甘心嗎？」

陳亦度神色輕鬆地站起身，看向他，神色真誠：「這份協議我已經簽字了。我早就說過，我的東西只要你想要，隨時可以拿去，就算是公司也一樣。」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莫凡攥緊手中的文件，怒不可遏，跟在他身後追了出去：「陳亦度，你別以為你們陳家欠我的，這樣就能還清！」

陳亦度停下腳步，並不回頭：「不管你還想怎麼報復我，我都沒有怨言。只是希望你可以放下仇恨，好好經營公司。」

莫凡望著陳亦度離開的方向，怒氣沖沖地踢倒大廳里的裝飾花瓶，把宣傳欄整個掀翻，發泄著內心的情緒。

酒吧里，莫凡一杯接一杯地買醉，喃喃地說：「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打敗了陳亦度，奪走了他的公司，卻一點復仇的快感都沒有？」

康星也是皺眉不解：「我們原以為陳亦度會苦苦掙扎，沒想到他竟然那麼爽快就將DU拱手讓給了我們。」

「陳亦度，我絕不會讓你這麼好過的。」莫凡深吸一口氣，壓抑怒氣，稍微平靜下來，「讓你準備的資料呢？」

康星答：「老大，都準備好了。」

莫凡目光陰冷地說：「接下來，我們該去給厲薇薇送一份大禮了。」

厲薇薇心事重重地悶頭走著，被人擋住去路。

她抬頭一看是莫凡，警惕地問：「你來幹什麼？」

莫凡好整以暇地說：「我來找厲大設計師聊聊天。」

「不好意思，我沒興趣。」說著，厲薇薇繞開他。

莫凡慢悠悠地說：「就算和玲瓏婚紗的內鬼有關，也沒興趣？」

聞言，厲薇薇停下腳步。

兩人去了大樓的天台上，莫凡站在天台邊緣，看著樓下的風景，氣定神閑。

厲薇薇在他身後不遠處，神情戒備。

莫凡開口：「說起來我還要好好謝謝厲大設計師，這次多虧了你幫忙，我才能順利整垮陳亦度。對了，忘了告訴你，玲瓏的婚紗不是陳亦度調包的。整件事，都是我跟你們玲瓏的內鬼共同策劃的。」

厲薇薇瞪著莫凡問：「玲瓏的內鬼究竟是誰？」

莫凡轉身看著她：「厲總可真是急性子，那我就長話短說吧。這個內鬼，您不光認識，還很熟悉。一直以來我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全靠您的未婚夫、玲瓏婚紗的總經理——霍驍。」

厲薇薇愣了一下，繼而神情憤怒：「你不用挑撥離間，我和霍驍從小一起長大，他現在雖然變了，但我清楚他的底線在哪裡。」

莫凡將一個文件袋遞到厲薇薇面前：「他的底線在哪裡，你得看了這個才知道。」

厲薇薇不接。

莫凡挑眉：「怎麼，不敢看？」

他將文件袋放在天台邊緣的矮牆上：「到底要不要繼續活在虛假的幻象里任人欺騙，全憑你自己選擇。」

說完，莫凡轉身離開。

厲薇薇厲聲說：「莫凡，不管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得逞！」

莫凡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我勸你不要把話說得太滿。」

霍驍從車上下來，與從大樓走出的莫凡迎面相遇。

霍驍見到他，神色有些緊張：「你來公司做什麼，不是說過有事電話聯繫嗎？」

莫凡心情愉悅地說：「霍總誤會了，我可不是來找你的。既然遇到了，就順便通知霍總，我們的合作關係到此為止。」

霍驍難掩緊張地說：「莫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凡沉下臉，語氣危險：「霍驍，你一再破壞我的計劃，又偷偷帶走了我的人，不會以為我毫無察覺吧？」

霍驍沉默片刻，終於卸下偽裝，神色變得冷峻：「沒錯，人是我帶走的！而且他已經決定出面做證，你的陰謀就要破產了。」

莫凡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笑出聲來：「霍驍啊霍驍，我真是佩服你。自己的女人都要和別人跑了，你居然還一心一意要為情敵翻案。」

霍驍咬牙切齒地說：「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莫凡好笑：「說得對，那我就等著看你這份好心會不會有好報了。」

霍驍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莫凡頭也不回，語氣輕鬆地答：「別緊張，這回出手的可不是我，是厲薇薇。」

聞言，霍驍臉色一變，轉身就衝進了厲薇薇的辦公室。

文件袋已經打開攤在桌上，厲薇薇面無表情地站在書架前，用手撫摩著書架上的一個獎盃。

霍驍直接推門進來，神情焦急：「薇薇，莫凡是不是找過你了？他和你說了什麼？」

厲薇薇看著獎盃，喜怒難辨：「這是玲瓏婚紗成立以後，我們得到的第一個專業大獎。我記得你當時說，這個獎盃代表著我們合作的開端。」

霍驍焦急地打斷她：「薇薇，不管莫凡跟你說了什麼，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你給我一些時間，相信我，我已經有辦法救陳亦度了。」

厲薇薇看向他，冷笑：「怎麼救？就像你六年前那樣？」

霍驍一驚，繼而神色慌亂。

厲薇薇恨恨地看著他：「六年前，我和陳亦度的公司資金鏈斷裂。原本我們已經接到一筆救命訂單，但是這筆訂單卻在關鍵時刻被一家來歷不明的公司搶走。霍驍，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霍驍神色痛苦地答：「是我。」

厲薇薇聽了，失望透頂：「如果不是因為你，『DU』就不會破產，我和陳亦度也不會因此分手，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這六年來我受的苦，都是因為你！」

霍驍眼眶微紅，內疚地說：「我知道，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我一直想要贖罪，希望你有一天能原諒我。」

她一聽，怒極反笑：「贖罪？你的贖罪就是和莫凡合作，陷害DU和陳亦度？」

霍驍頓時百口莫辯。

厲薇薇揮手將書架上的獎盃掃落，獎盃在地上摔得粉碎。

「霍驍，你可以不用再贖罪了，因為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從黃昏到黑夜，厲薇薇神情木然地行走在街頭，與周圍熱鬧的環境格格不入。

街頭的屏幕上正在播報新聞——

頗受時尚界矚目的楓丹百貨PK大賽調包案有了最新進展，涉嫌此案的DU公司董事長陳亦度無法承受董事會的巨大壓力，自願辭去董事長一職，並無條件轉讓全部自持股份來消除對其企業的影響。據可靠消息，服裝行業協會已經對陳亦度展開調查，陳亦度本人也承認全部違規指控。據行業資深人士分析，如果陳亦度違規行為成立，他將面臨的懲罰可能會是終身行業禁入，這意味著曾經公認的一代設計才子將永遠退出時尚界。

畫面上是陳亦度抱著箱子低頭離開DU，被一幫新聞記者圍著追拍的狼狽模樣。

厲薇薇看著屏幕上的這一切，眼裡噙滿淚水。

她咬咬牙，拔足狂奔。

等厲薇薇走到陳亦度家門外，又有些情怯地停下腳步。

她將手輕輕搭在陳亦度家的門上，試著輸入密碼，發現門鎖已經打不開了。

厲薇薇面色悲傷，用力拍門：「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陳亦度你開門。」

公寓內，陳亦度聽到動靜走到門邊，手搭在門把手上，猶豫之後仍舊沒有開門。

厲薇薇大聲質問他：「你明明沒做過，為什麼承認，為什麼騙我，你就那麼想讓我恨你嗎？我恨你！恨你讓我一次次地愛上你，恨你看不穿我的逞強，恨你就算犧牲自己也想讓我離開你！陳亦度，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門內的陳亦度表情痛苦，門外的厲薇薇哭喊累了，疲憊地靠在門上，喃喃自語。

「如果六年前公司沒有瀕臨破產，我們沒有爭吵，阿姨沒有因此受傷，爸爸也沒有遭遇空難，你說我們現在是不是還會在一起？」

陳亦度聽到厲薇薇的話，沒有回答。

厲薇薇神色脆弱：「我真希望這六年從來沒有存在過。」

隔著門，兩人的神情皆是痛苦隱忍。

陳亦度心中掙扎，終於忍不住打開門，可惜厲薇薇已經不在了。

厲薇薇臉上滿是淚痕，遊盪到了一棟建筑前。

她抬頭，發現自己走到了陳亦度的舊工作室。

厲薇薇走進工作室，打開燈。看著一張張工作台，眼前的情景與六年前重合。

她看著相冊里工作中的陳亦度，他專註、自信、朝氣蓬勃。

厲薇薇深吸一口氣，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陳亦度桌上的名牌已經換成莫凡，但辦公室里仍然留有陳亦度的痕迹。

莫凡拿起桌上自己和陳亦度的合影，那是還在念大學的兩人穿著搏擊服裝照的。莫凡親熱地摟著陳亦度，兩人笑容燦爛。

他望著合影皺了皺眉，將合影扣在桌上。

康星進來說：「莫總，我們的人已經準備就緒，就等您的指令。證人那邊的路一旦被我們堵死，想救陳亦度也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個辦法了。不過，厲薇薇那邊還沒動靜，要不要我出面，去敲打敲打她？」

莫凡冷笑：「不用，厲薇薇一定會去救陳亦度的。」

霍驍正開車前往公司，這時電話鈴聲響了，是王秘書。

他焦急地說：「霍總，我們被設計了。證人臨時改了口風，沒有向媒體指認莫凡，而是徹底否認自己調換過玲瓏的婚紗。」

霍驍猛踩剎車，滿臉震驚：「什麼！」

王秘書又說：「我懷疑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莫凡安排的。」

另一邊陳亦度公寓的大門被曹鐘敲得震天響，他激動地說：「服裝行業協會已經撤銷了對您的調查。」

陳亦度皺眉問：「怎麼回事？」

曹鍾轉喜為憂，支支吾吾地說：「厲薇薇剛剛在玲瓏的網站上發布了辭職信，而且還承認在楓丹百貨的PK大賽上是她一手策劃陷害了DU。」

陳亦度聽了，怒氣沖沖地出門去了DU大樓。

莫凡春風得意地從車上下來，陳亦度憤怒地說：「莫凡，你想怎麼報復儘管找我，不要動厲薇薇！」

莫凡得意了：「怎麼，終於知道心疼了？」

陳亦度怒吼：「害你家破人亡的是我，跟厲薇薇沒有關係。你放過她，我任你處置！」

莫凡一臉嘲諷地看著他：「我早就說過要讓你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厲薇薇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用腦子想想，我怎麼可能放過她？」

陳亦度試圖撲向莫凡，卻被保安死死摁住。

莫凡一臉快意：「搶了你的公司你滿不在乎，眼看心愛的人為你受傷你卻坐不住了！阿度，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才滿意！」

他繞過陳亦度走進DU大樓，對保安叮囑說：「陳亦度已經不是DU婚紗的人，從今以後不准他踏入公司半步。」

服裝行業協會經研究決定給予厲薇薇終身行業禁入的懲罰后，她只留下一封信就不見蹤影，信上寫著「我走了，勿找，勿念」。

陳亦度瘋了一般在街上狂奔著找厲薇薇，每看到一個年紀、身形和薇薇差不多的姑娘，他都上前拉住人家辨認。

直到黃昏，他依舊沒有找到厲薇薇。

站在人潮洶湧的街口，陳亦度滿臉悲痛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