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

伊蒂歐很困，很困。

她沉沉地睡著，在睡夢中，似乎有樹蔭和陽光在晃動。

「伊蒂歐……伊蒂歐！」

伊蒂歐被聲音喚醒，她睜開了眼睛，打了個哈氣，懶散地活動著肩膀。她的後背倚靠著粗糙的樹榦，她坐在樹枝上，她低下頭，看到有另兩位紅髮的女精靈站在那裡。

「伊蒂歐，快來啊。」其中一位女精靈仰著頭，無奈地說，「今天是你的成人禮，你怎麼反倒在這裡睡著了？」

「有什麼可著急的？」年輕的金髮精靈輕輕一躍，便站在了她的夥伴身邊，無所謂地說，「還有四個多小時呢。」

「時間很緊，你該去換衣服了。」另一位紅髮精靈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總不能穿著這身獵裝去參加典禮吧？」

三位女性精靈一起向著大殿走去，林地大殿的門口，一個紅髮男精靈在焦急地原地走來走去，他抬起頭，看伊蒂歐，立刻迎了過來。

「伊蒂歐，你總算回來了。」他充滿焦慮地說，「現在，你該去準備了。」

伊蒂歐笑了，她的樣貌遺傳了瑟蘭迪爾的精緻與漂亮，當她和萊戈拉斯露出微笑的時候，似乎連最昏暗的國度都迎來了晨曦。

「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緊張呢？」她說，「只不過是成人典禮而已——」

「只不過？」賽爾維，也就是這位紅髮的精靈看起來有點抓狂，他那英俊的五官此刻有點扭曲，「精靈能夠活那麼漫長的歲月，卻只有一次成年禮。你竟然說這是『只不過』？」

「安啦，賽爾維。」伊蒂歐安慰他道，「一切都會很順利的。你為什麼不去操心一下其他七位也要參加典禮的精靈呢？」

「因為我就知道你是這幅不上心的樣子，你和一千年前的萊戈拉斯簡直一模一樣。」賽爾維懇求道，「伊蒂歐，這是我四千年以來第一次負責典禮，拜託，千萬被讓我搞砸這一切，幫幫我，好嗎？」

「我能怎樣幫你？」

「比如，現在就去換衣服。」塞維爾說。

伊蒂歐嘆了口氣，她被兩個女精靈推入了大殿，一直來到自己的卧室內。

她脫下那身綠褐色、適於活動的獵服，兩位女精靈拿來了一件閃著細碎亮光的銀白色長裙。伊蒂歐放輕了呼吸，她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撫過裙身，彷彿拂過倒映星空的湖水，擾亂了一池星光。

「你和陛下、還有王子殿下都喜歡銀色，這是家族遺傳嗎？」女精靈笑道。

伊蒂歐換上這銀白色的長裙，裙身完美地貼服著她的身材。她坐在鏡子前，精靈們伸手將她一貫梳在腦後的髮辮輕柔解開，披在肩上，又用梳子輕柔地梳下，原本微微打卷的淡金色長發再次變得順滑起來。

另一位精靈拿來一個如柳枝般纖細漂亮的銀色額飾，輕輕地插入她的額頭兩側的髮絲之間。

伊蒂歐站了起來，精靈撤走椅子，另一位精靈拿來了一件拖地的長披肩，披肩的外側是和長裙一樣閃著細碎光亮的銀色，而內里卻是莊重的紅。

伊蒂歐張開手，披風輕搭在她的手臂上，半裹著肩膀，長長的尾擺垂向地面。

賽爾維剛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伊蒂歐站在空地之間，她的銀色長擺輕垂地面，淡金色的長發披在肩膀上。她緩緩側過身體，裙擺在她的身下扭轉成好看的弧線。她的氣質稍顯年輕稚嫩，可莊重的銀紅披肩撐起了她的氣勢。

這是她第一次穿得如此隆重。賽爾維和其他精靈注視著她，他們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我看起來怎麼樣？」伊蒂歐問。她的聲線猶如月光般冷清動人。

賽爾維露出笑容。

「很美，像是個女王。」

……

那件披肩實在是太長了，伊蒂歐脫下了它，先由其他精靈幫忙拿著，自己則是伸手拎起裙擺，走下大殿中盤根錯節的台階。

萊戈拉斯正在遠處等她，年輕的英俊精靈也身穿了一件銀色長袍，戴著額飾。他看到伊蒂歐，不由得『撲哧』地笑出聲。

「你看起來要出嫁，我親愛的妹妹。」

「你看起來也是。」伊蒂歐笑著說。

萊戈拉斯溫和地勾著嘴角，他伸出手，握住妹妹修長的手指，兩人走下台階。

溫暖柔和的空氣在他們之間靜靜地流淌著。

「暮星和領主也來了。」萊戈拉斯開口道，「她代表著阿拉貢和瑞文戴爾而來。」

「真的？太好了。」伊蒂歐很高興，但又有些遲疑地說，「阿拉貢他……」

年輕的精靈王子輕輕地嘆息。

「他即將迎來那個人類都無法避免的時刻。」萊戈拉斯聲音低沉地說，「伊蒂歐，我覺得他時日不多了。」

萊戈拉斯抬起眼眸，對視上自己妹妹純凈、傷感卻有點疑惑的眼眸。

伊蒂歐從出生到現在從未離開過密林山脈，她最遠也只不過去過山下人類居住的長湖鎮而已。她的生命從未被死亡的陰霾籠罩過，她不明白死亡的意義。

萊戈拉斯露出淺淺地笑容，他伸出手指，輕撫伊蒂歐的臉頰。

「他是我最好的人類朋友，最後幾年，我想陪在他的身邊。」萊戈拉斯聲音溫柔地說，「你要好好地陪伴在父親身邊，這會讓他得到慰藉。」

伊蒂歐點了點頭。

「好，我等你回來。」她說。

萊戈拉斯的目光黯淡了些，隨即，他又如初陽般溫柔微笑了起來。

「走吧，伊蒂歐。」他說，「這是屬於你的一天。」

……

夕陽西下的時刻，所有的密林精靈都聚集在林地大殿後山的空地前，身穿鎧甲的守衛們舉著銅製的火燭，普通精靈們聚在一起，有的穿著長袍，有的穿著獵裝。

他們的前方空地上，站著七位年齡差在三百年之內的年輕精靈，他們是這次宴會典禮的主角。

瑟蘭迪爾站著他們的面前，他的手裡握著細長的權杖，身穿著最正統嚴肅的長袍，按照傳統依次祝福他們，並且用每五十年才在密林山脈深處綻放的朵梅花碾碎的玫紅汁液，輕點在他們的眉間上。

他的身後，坐著的是萊戈拉斯、以及從外面而來的其他王族精靈們。

在七位年輕精靈單膝下跪宣誓衷心之後，他們的典禮就此完美結束，七位精靈欠身後回歸同伴之中，瑟蘭迪爾卻仍在原地未動。

他側過身，看到身穿星輝長裙的伊蒂歐緩緩地向著他走來，端莊、美麗，猶如拂曉之前的星光。瑟蘭迪爾便忍不勾起些微的弧度。

「陛下。」

伊蒂歐來到他的面前，她微微欠身，金色的長發從肩膀滑落。

「你穿上這件禮服，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伊蒂歐。」精靈王聲音低沉動聽地說，「我早該為你打造幾套這樣的服飾，或許，從現在開始也不晚。」

伊蒂歐露出笑容，在這身長裙和披肩之下，她看起來十分端莊，可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卻仍屬於少女的靈動。

「還是算了，ada。」她壓低聲音說，「我仍覺得我更適合在林中跑動，而不是穿著華貴的衣服在宮殿中看書。」

瑟蘭迪爾莞爾一笑。

他對待長子萊戈拉斯偶爾還算是嚴父，可對待自己的小女兒，卻從未對她展露過嚴厲冷冽的那一面。

成人典禮之後，精靈們的宴會在星光下開始了。他們喝著酒，吃著水果和烤肉，在星辰下快活地唱著歌。而伊蒂歐則是來面見這些精靈族中的長輩們。

各個王族們的精靈站在一起，簡直熠熠生輝，比星空還要耀眼。

瑞文戴爾的精靈領主愛爾隆德目光複雜包容地注視著伊蒂歐。

「你讓我想起阿爾溫成年的那一年。」愛爾隆德感慨地說，「時間過得多快啊；我目睹著阿爾溫降生、成年。又看著你漸漸成長，現在，你也是一個真正的成年精靈了。」

「ada.」暮星無奈地喚道。

伊蒂歐微微欠身，她感受到了精靈女王的注視，她側過臉，女王凱蘭崔爾正面露慈愛寬容地注視著她，那目光猶如海洋般寬闊包容。

「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精靈的，伊蒂歐。」她說，「在你成年之際，我們都有禮物要贈與你。」

她攤開手掌，掌心中是一個銀色的項鏈，那項鏈看起來似乎流動著星辰的光芒。

「這是艾拉瑞爾之鏈，當你遇到一個值得你託付的愛人之時，它會自動分為兩個項鏈。如果對方真心愛你，即使你們分別遠方，你也會感受到他的愛意。」精靈女王溫柔地說，「我將這項鏈送給你，希望你能夠得到純凈的愛情。」

「謝謝您，女王陛下。」伊蒂歐說。

這時，暮星和愛爾隆德走了過來，精靈領主的手中拿著一件疊好的衣服，他展開，那是件暗銀色的斗篷，上面是繁瑣復古的銀線花紋。

「這件斗篷以魔法和秘銀相織而成，不論你在何方，不論你遭到何等困境，只要穿著它，你就會受到魔法的庇護和秘銀的保護。」愛爾隆德溫和地說，「我希望你能夠得到永世的安全。」

「謝謝，領主閣下。」伊蒂歐再次欠身。

這一次，來到她面前的是萊戈拉斯，俊朗的精靈輕抿著嘴，忍著笑意。

「您想送我什麼，王子殿下？」伊蒂歐也忍不住輕笑道。

旁邊的精靈舉過一個長盒，萊戈拉斯打開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把洛絲蘿林弓，弓柄上浮雕著精緻的花紋，弓弦在月光下折射著光芒。

伊蒂歐震驚地睜大了眼睛，萊戈拉斯卻露出了笑容。

「這把弓，是一百五十年前女王贈與我的。它陪伴著我走過了艱辛的旅程。」萊戈拉斯說，「現在我將它送給你，希望它能夠代替我陪伴在你的身邊，如果有朝一日你也想要踏上旅程，它將是你最好的夥伴。」

伊蒂歐吃驚無比，她沒有想到萊戈拉斯竟然會把這張他心愛的弓送給他。

萊戈拉斯只是靜靜地微笑著，他向後側身，瑟蘭迪爾來到了她的面前。

「既然萊戈拉斯送了你一把洛絲蘿林弓，那我只能贈與你這個了。」

精靈王也拿過一個盒子，他輕輕打開，裡面躺著兩把短刀，刀柄上是暗金色的花紋。

「爸爸……」伊蒂歐喃喃道。

瑟蘭迪爾和萊戈拉斯靜靜地向著他微笑。

「有了弓和雙刀，才算是真正的成年，妹妹。」萊戈拉斯笑道。

「既然如此——我能送的東西倒是不多了。」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眾多精靈轉過身，他們看到身穿白袍的甘道夫出現在邊緣。

「甘道夫，你怎麼在這裡？」萊戈拉斯和伊蒂歐都吃驚地喚道。

甘道夫呵呵笑著，他來到了精靈王族們的面前，他向著精靈女王微微行禮，這才看向伊蒂歐。

「你的成年禮，我自然是要來的。」甘道夫朗聲道，「既然他們送了你這麼多禮物，那我只能發揮特長，送一個稀罕玩意兒了。」

「你想送什麼，甘道夫？」愛爾隆德莞爾地問。

甘道夫展開手，他的手指間捏著一個細細的手鏈，並且不拘小節地塞給了伊蒂歐。

「一個小小的魔法空間手鏈，能夠裝進一些小玩意兒。」甘道夫笑道，「在你不便的時候，能夠為你解決不少的事情。」

伊蒂歐的手裡握著手鏈，她看向自己周圍的精靈們和巫師，她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謝謝你們。」她說，「我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天。」

……

夕陽西下，男人們商議了一下，最後決定讓史蒂夫先去找托尼，等到事情說清楚之後，他們再帶著伊蒂歐去找他。

冬兵懷抱著昏睡的年幼精靈，她緊貼著冬兵的胸膛，左手手腕搭下，細細的手鏈在夕陽下折射著溫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