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活

3.重活

她齜牙咧嘴地從爬起來,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痛。一抬頭,眼前空無一人,只有茫茫的夜色。

真是個怪人!

她腹內誹謗著,藉著月色環顧四周,暗夜寂靜,偶爾傳來不知明的鳥叫聲,尖利刺耳。夜風襲來,吹得她脊背發寒,她一身的寢衣,早已臟污不堪。

若是她沒有記錯,這個地方就是她多年以前醒來的地方,難道那次也是他送她上來的嗎?

也許是因為那次她暈過去沒醒,就算是他送她上來,她也沒有半點的印象,一直以為是做了一個噩夢。

前次,她醒來時已是早上,祖母和堂姐妹們發現她不見,才尋來的。如果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應該還活着,活在她未出閣之前。

這一次,她一定不會讓堂姐如願。

她的思緒漸漸清明,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她起身循着記憶往寺中走去。腳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她不由得有種錯覺,彷彿真的行走在黃泉路上,孤寂一人。

也許黃泉也不像人所想像的那般可怕,活到七十壽正終寢的人,還有什麼可懼的。

寺中,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地方,一排排的客舍,隱約可見。她深吸一口氣,依舊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真的還活着嗎?

頭頂的明月灑下銀輝,冷冷清清的。她估摸著應是剛到寅時,這個時辰,香客們都正在酣甜的夢鄉之中。

她摸到她們落腳的客舍,輕推開門,裏面漆黑一片。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從桌上摸出火折,把桌上的油燈點着。

黃豆粒般的火苗,照得室內昏黃。

屋中間擺放着木桌木凳,兩邊分另是兩張木床,木床兩頭各放着一隻朱膝銅花鎖的箱籠。她一喜,眼前的影像確實是多年前的模樣。

那年,祖母帶着她和堂姐傅珍華,庶姐傅茜娘和庶堂妹傅芊娘一進在孝善寺禮佛。為表誠心,她們一行極為輕簡。祖母帶着沈婆子,她和傅珍華是嫡女,各自帶了一個丫頭,小寒和三喜。眼下兩個丫頭睡在角落的小床上,睡得死沉。

她一桌一凳地看去,看得尤為仔細。右邊的床上,被褥高高地隆起,堂姐傅珍華就睡在那裏。

左邊的床上無人,床頭還放着一本經書,被褥掀開,主人似乎是匆忙起身,床鋪有些零亂。她眼有濕意,沒錯,那正是自己起床時的樣子。

她仰起頭,強壓下淚意,心裏漸湧起狂喜。若不是夜深人靜,她真想大笑三聲。

老天待她不薄,她傅芳年又活回來了!

這一回,那才情高絕的邑京才子裴林越,誰想要就搶走吧!她再也不會去稀罕裴家主母的名份,守着那麼一個假模假式的偽君子。

還有她和傅珍華之間的賬,她也要早早清算。

前世里,雖然後來她漸漸看清傅珍華的為人,堂姐在她面前沒討着什麼好。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傻傻地相信對方,她就恨不得慪死。

傅珍華本就睡得淺,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就醒過來。她嚇得不輕,不敢肯定進來的是不是堂妹。按理來說,堂妹被自己推下去,絕無爬上來的可能。她用被子矇著頭,滿身是汗,心跳得都快要衝破胸腔。

這事不怪她,要怪就怪祖母偏心。

明明她才是傅家的嫡長孫女,祖母竟越過自己,把芳年許給裴家。

要是沒有芳年,自己就是傅家唯一的嫡女,和裴家定親的也是自己,將來裴公子身邊的人就是自己。

她在心裏為自己辯解著,她沒有錯,錯就錯在祖母心太偏,芳年擋了她的道。

傅芳年走到跟前,隆起的被子微微地抖動着。她冷笑,傅珍華做了虧心事,怕是嚇得都沒有睡着吧。

雖然傅珍華前世的結局也不好,但一碼歸一碼,她現在算計自己,就別怪自己反過來算計她。

「大姐…大姐…我死得好慘哪!哎呀!我的手掉下來了,大姐你要不要看一眼…咯咯…」

床上的被子抖得更厲害,傅珍華的身子抖如篩糠。傅芳年故意做着怪聲,粗啞難聽,當年自己沒有懷疑過堂姐,甚至堂姐說她有夢行症,她也沒有辯駁。

年少的她根本就未曾想過,一家子骨肉,嫡親的堂姐怎麼可能會有壞心?

但後來,她明白了,傅珍華就是故意的。先是設計引她出去推下山崖,她僥倖大難不死,傅珍華一計不成,索性敗壞她的名聲。

她把冰涼的手伸進被褥中,「大姐…你摸摸我的手…都斷了…」

傅珍華聽出芳年的聲音,徹底僵住,堂妹怎麼會在這裏?她是不是死後冤魂來尋自己了?

冰冷的手碰到她的身體,她驚恐地尖叫起來。

「啊!!」

凄厲的叫聲劃破黑夜。

芳年一把掀開被褥,目光冰冷地看着縮成一團的堂姐。傅珍華身子打了一個激靈,手腳亂揮着,嘴裏尖叫個不停,就是不肯睜開眼睛。

讓你裝死!

傅芳年哪能如對方的意,她擠了兩滴淚出來,撲到傅珍華的身上,大哭着,「堂姐…你醒醒,你這是怎麼了?你莫要嚇芳年啊!」

她手捏著對方的皮肉,使勁地擰著。邊擰邊在心裏罵,讓你裝睡,讓你裝睡!

「啊…啊…啊!!」

傅珍華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凄慘。

屋內的兩個丫頭還睡得沉,並未醒來。她冷笑,傅珍華是一早就算計好的,小寒和三喜肯定是吃了什麼葯,才會睡得如此的死。

旁邊房間的傅老夫人和兩個庶孫女傅茜娘和傅芊娘也聽到聲音,慌亂地從房間里趕過來。

芳年聽到動靜,收回手,撲在傅珍華身上大哭着。

「我的心肝,你這是怎麼了?」傅老夫人急急地進來,差點被門檻絆倒,還是沈婆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穿着硃色的褙子,因為來得匆忙,髮髻鬆散。雖年過五十,卻頭未白,眼不花,保養得極好。

芳年回頭,痴痴地望着活生生的祖母,悲從中來,「祖母,芳年好想您…」

傅老夫人一眼就看到孫女額頭上的口子,忙仔細查看,待看到口子不深,已結痂才放下心來。

「祖母的乖孫孫…快告訴祖母,這是怎麼回事?」

傅老夫人上前摟着她,她聞着祖母身上的檀香,淚水流得更凶。祖母去世時最不放心的還是自己,那時候她的膝下已養著幾個庶齣子女,但京中人都知道她不得寵。祖母臨終之前,追問自己有沒有怨過。

她流着淚搖頭,萬般都是命。裴林越長相出眾,才情更是萬里挑一。這樣的男人,是京中許多夫人眼中的乘龍快婿。

祖母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裴林越不喜她,竟然從不曾踏足她的屋子。

她抱着祖母,哭得傷心,「祖母…我半夜醒來,看到堂姐往外面走,像遊魂一般。我心驚,疑是失魂之症,也不敢驚動她,就跟上去,誰知堂姐跟瘋了一樣,把我推在地上,撞到石頭上…我不敢喊疼,看着堂姐飄回房間,重新躺好。誰知沒過一會,堂姐又大喊大叫起來,說什麼有鬼…芳年這才嚇得想叫醒她…祖母…」

「我的乖孫孫,可是嚇壞了吧?」傅老夫人抱着她,她咬着唇,強忍着哽咽。

傅珍華獃獃地躺着,腦子裏亂轟轟的,事情怎麼會這樣?芳年怎麼會完好無損地回來?她會不會揭穿自己謀害的事情?

「祖母…你莫聽芳年瞎說,沒有的事。孫女好好的,根本就沒有出去過,什麼事也沒有。」她渾身的汗涼透,冷得一個哆嗦,忙垂頭解釋著。

傅老夫人看着如水裏撈出來一般的大孫女,心裏徹底相信三孫女的話。要不是做了極可怕的噩夢,怎麼也不會出汗到這個地步?大孫女好強,許是怕底下的妹妹們笑話,強撐著不承認。

傅珍華指著芳年,「芳妹妹,你深更半夜的吵醒祖母,已是不孝,怎麼還胡言亂語?」

不孝,好大的罪名啊!

芳年小臉一白,害怕地偎進老夫人的懷中,抽抽答答地道:「堂姐…你這是夢遊之症…自己當然不記得,可把我給嚇得不輕…你把我推在地上,你看我這一身的泥…」

她委屈地哭着,一半是做戲,一半確實是悲從中來。她已有多年沒有見過祖母,未出嫁前,除了父母,祖母是最疼愛她的人。

傅老夫人心疼不已,芳姐兒怕是嚇得不輕,身子都在發抖。

她身邊的沈婆子很有眼色,看到傅珍華的樣子,心知三小姐說得定然是真的,大小姐不僅犯了夢行症,還夢魘了。只是為何不見侍候的丫頭們?她左右找了找,看到還睡着的小寒和三喜,連忙上前搖醒。

兩個丫頭睡得死沉,沈婆子連掐帶擰的,兩人才茫然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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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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