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牛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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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0月3日，是中國傳統的節日，中秋，但這一天就全世界而言，也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因為，民主德國正式加入聯邦德國，分裂長達45年之久的德國，重新統一。

毫無疑問，作為一個世界老牌的資本主義國家，這樣統一的影響是巨大的。陳陽知道，在不久后的選舉中，基督教民主聯盟將會獲勝，為兩德統一做出巨大貢獻的科爾，成為嶄新德國的第一任總理，但那都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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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國慶節，除了拿月餅又去了趟外婆家，陳陽一家都圍在電視機旁看着各種電視節目。

其實90年電視里的節目還不多，特別是沒有有線電視，所有的頻道加起來，不超過十二個，事實上，陳陽家的彩電總共就12個按鈕，每個星期二的下午，電視里全雪花，老人們稱「螞蟻爬」，讓很多小孩子度日如年，要知道有電視卻沒節目看，很痛苦。

陳陽上輩子聽大人說，那是電視台放假，自己當時想，電視台的人真辛苦，放假都放半天的。可後來上網了，了解了些，應該是設備需要維護，不似後來那麼先進，設備又多，可以替換。

除了本家人以外，還有一些近親和鄰居也常常來陳陽家坐坐，喝茶聊天，最主要還是守在電視機前，看熱播的兩本電視劇——《西遊記》，《排球女將》。

彩色電視機在農村裏稀奇著呢！

每當荒木由美子所飾演的小鹿純子出場，使用出粗糙特技效果的「晴天霹靂」、「幻影旋風」，跟在大人身邊熱切觀看的孩子們，就會激動異常，蹦跳着也學那模樣打打空氣。

一些稍微大點的女孩子，連髮型也做地跟小鹿純子一樣，兩邊頭髮這麼一攏，往後梳着。這在村裏還是很流行的，不過在陳陽看來，有些傻傻的。

看西遊記的時候最是混亂，四、五個小不點男孩子，每個人手裏都拿一根蘆葦杆子，只要孫悟空一出現，就開始噴著口水發出各種聲音，棒子在手裏生澀地轉來轉去。大人們總要不斷地叫孩子小心才成。

陳陽就不那麼激動了，這些電視劇，別說現在，就是幾年後照樣很火，自己都能將劇情倒背如流，多數時候，是躺母親懷裏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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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大戰紅孩兒》正在電視里上演，除了陳陽家的幾口人，還有隔壁鄰居的蘇奶奶一家。

蘇奶奶懷裏抱着的孫女蘇曉比陳陽只大了一個月，但生出來先天有些不足，所以三天兩頭就會有些小感冒，幸好照顧周到，最近幾天倒是活潑不少。

陳陽對蘇曉這個童年就認識的鄰家女孩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蘇曉是個挺可憐的女孩子，起因在於，她有語言障礙，她能發出聲音，但卻只有「啊啊啊」地叫一些，說不出具體的語言。醫生檢查說，可能是腦部某些神經系統的緣故，總之當時的醫療條件，並不能確診出什麼原因，更別說治療了。

蘇曉的父母蘇正和阮玉蘭，都是鎮上獸皮製品廠的工人，雖然家裏條件還行，可文化沒多少，幫不了苦命的女兒太多。

陳陽記得當初，孩童時的蘇曉總是一個人坐在門口小板凳上，看着自己與一通玩伴跑來怕去玩耍，沒人會去理會她，沒人會去在意她。有兩次自己摔倒了，她會好心地來扶自己，可是自己卻覺得這個話也不會說的女孩很沒意思，幾乎從來沒真正把她當成朋友，甚至有時候故意疏遠她。在學校里碰到，陳陽也會故意裝成不認識，似乎內心裏對一個先天不有缺陷的女孩子，還是有些瞧不起的。

直到慢慢地成熟起來，經歷了父親逝世等一系列變故后，陳陽才恍然，自己當初應是傷害了一個幼小而單純的心靈，可惜已經無法挽回。

如果記的沒錯，在學校里處處受到鄙視的蘇曉，後來初中畢業就開始出去打工了，之後發生什麼，陳陽因為高中學業繁重，而且心情也不好，沒多注意。

一個不會說話，初中文憑的普通農村女孩，生活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其實，就現在的陳陽看來，蘇曉當初的樣子，不僅長地亭亭玉立，清麗若一塊寒潭中的美玉，而且有着樸實細膩的心靈，比那些花枝招展，盲目追求時髦的女孩子好太多了，不就是不能說話嗎？又有什麼大關係呢？

陳陽就這麼一直看着在那裏安靜看電視的女嬰，有種衝動想去跟她說聲「對不起」。

「鳳仙，你看我家陽陽一直盯着你家曉曉不放呢。」奶奶張青笑着對蘇奶奶說道。

蘇奶奶和藹地笑笑，將蘇曉抱着移到陳陽面前，握住孫女戴銀環的小腳碰碰陳陽的腳，「曉曉認識不認識陽陽弟弟啊？」

蘇曉眨巴了兩下水汪汪的眼睛，恬靜的臉上突然露出天真的笑容，「咯咯」地歡笑起來。

陳陽心中感嘆，現在的蘇曉與其他孩子一般無二，可用不了一兩年，大家就會逐漸發覺，蘇曉對語言的學習有着嚴重的先天不足，蘇***臉上，未必再這般開心了。

放心吧，曉曉，以後大不了別人都不跟你玩，我一個人跟你玩好了，陳陽心中默默地想。

就在這時候，酒勁剛剛過去一些的陳東，盯着電視里孫悟空假扮牛魔王的戲碼，發話了，「你們說……這牛魔王就一頭牛，鐵扇公主一個人樣，兩個人生的紅孩兒，算牛還是人呢？」

同樣喝了不少白酒的蘇正哼哼地笑着說：「你這不是屁話嗎，妖精生的就是妖怪，哪分什麼牛和人，真要算么，就是『牛人』！」

「恩，對，有道理，是該叫牛人。」陳東喃喃著，隨後又道：「阿正啊，那你說這牛魔王找的那個狐狸精，它們要是生個出來，該叫什麼？總不能直接叫『牛狐』吧？」

蘇正苦惱地摸摸頭，搖頭說：「這個我也沒想過。」

蘇曉她媽媽阮玉蘭發話了，哭笑不得地說：「你們兩個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牛跟狐狸怎麼能生出東西來？」

「對對！」吳玲似乎早忍不住，緊接着就道：「玉蘭姐這話在理，要我說，就算牛魔王跟鐵扇公主也不對，牛的比人的大太多了，牛鞭不是都用來壯陽的嗎！？」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臉紅，掩嘴偷笑起來。

三個老的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倆個孩子，最後還是陳明老爺子假裝咳嗽一聲，「阿玲啊，小聲點，村店裏來人被聽到不好。」

卻不知，小孫子陳陽已經全聽進去了，心裏直念叨：老媽不愧是老媽啊，一根腸子通到底……不過，難怪老爸喜歡，放十幾年後都算個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