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劍與恩賜

第九章 劍與恩賜

魔宗的餘孽不會因為一個婢女的呵斥就停止自己的動作。

官道的血腥氣已經變得稀薄,清肺的空氣有些冷,但讓人有一種晨間的舒爽感,深秋的清晨本已算是清冷,涼州附近更冷,清晨的枯草間已有凝華而成的冰晶。

現在的官道滿是屍體,滿是血和帶血的袍衫,滿是橫刀與鋼刀,血腥本來是侵染整個官道的,但血腥氣消失,清晨的氣息回到眾人的鼻間,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刺他眼睛!」婢女沒有動,只是嘴唇翻動再次發聲,「納血氣以滋肉體,魔宗餘孽,該死!」

婢女的清叱,只是換來魔宗餘孽嘴角的上揚。

嘴角溢血的侍衛們聽聞清叱之後開始變招,招呼魔宗餘孽的上三路,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的眼睛。

小劍亦在鳴唱,那本是空氣與小劍交擊,鼓盪而出的聲響,很悅耳,也很危險,是死亡的聲音。

小白明顯看到那被婢女稱為魔宗餘孽的人在官道的血氣漸漸消失之後有了明顯的變化。

他身上的青色虯筋更加明顯,如同一條條極深的溝壑,他的肌肉本堅硬如鐵,此時更是變紅,像是燒紅的鐵塊,晨間的空氣很冷,有淡淡的白煙繚繞在他身體的表面。

小白猜測,他應是用了某一種魔宗秘法,否則也不會被婢女看出身份,至於這種秘法有什麼效果,小白不知。

血氣完全消失,魔宗餘孽忽然有了動作,他的左臂依舊護在胸前,他的右臂忽而向後掄圓,猛然捶向最右邊的一個侍衛,就像一個炮彈,蓄力,發射,簡單而直接。

侍衛豎起藤盾,但他還是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官道上再添一抹赤血,魔宗餘孽的氣力已比方才更大,大到藤盾卸力之後,侍衛依然支撐不住。

同樣的掄臂,同樣的錘擊,侍衛再飛一人,他重重的摔在車轅上,將輪轂都撞裂了,馬車震動不已,婢女的身影在晃動,但她仍舊盤坐在地毯上。

小白看着婢女,這婢女的小劍厲害至極,不僅快,而且鋒利,是殺人的好手段,但是身為劍師的婢女自露面便一動不動。

是不能動?那婢女作為劍師豈非成了活靶子?

看來這世上本沒有完美的功法,劍師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

最後兩名侍衛輕鬆被魔宗餘孽捶飛,小劍在這段時間已經發動了十幾次的攻擊,卻像木劍去砍石頭,石頭非但沒有事,木劍反而容易折斷,婢女的兩個嘴角都開始出血。

小白漆黑的眼眸盯着魔宗餘孽一動不動,若想要活下來,他必須找到魔宗餘孽的破綻,婢女若是死了,他也必死。

就算魔宗餘孽不是修行者,也必然是後天武者,他的淬體經過某種魔宗秘法加持之後甚至媲美後天巔峰。

但這世上本就如同劍師一樣,沒有十全十美的法門,小白也相信,魔宗餘孽並不是真的刀槍不入。

小白收起眼神,似是回憶着什麼,忽而,他掃視密林。

小白馬藏的極為隱蔽,枯黃的秋葉已將它完全覆蓋住,一絲白色的毛都沒有露出來,小白險些也沒有找到。

小白貓腳走着,走向小白馬,很輕,很快,拂走落葉,他從小白馬身上取下一個箭袋,將黑色箭袋背起,他朝密林一處奔行時,手中已多了一把弓,上好的黃楊弓。

深秋,樹葉都已落完,晨風吹過樹梢,沒有樹葉沙沙的響聲,樹梢變作簧管,演奏出「嗚嗚」的樂曲,這樂曲將小白雙腳踏在枯葉上的聲音完美遮住。

小白已倚住一株參天的古樹,古樹完全擋住小白的身影,魔宗餘孽就在正前方。

侍衛,涼州州軍的迎駕,瞞過所有人與婢女換了馬車,一切看似完美,但還是在這一刻陷入死地。

兩個藤盾遠遠的滾落,兩個身穿明光鎧的侍衛急速墜地,官道上的活人似乎只剩下魔宗餘孽,婢女和一輛簡陋的馬車上的貴人。

有着淡淡血色的魔宗餘孽,看向此時還在掙扎的婢女,小劍朝着他的眼睛不停刺著,每一次都被他擋住,每一次刺下,婢女嘴角的血就多幾絲。

婢女眼中已有死志,她仍坐着不動,她本就是要以死明志,自出現,到現在,依舊是右手劍指,左手包住右手的姿勢,沒有一絲的變化,她自修行之後,還未嘗敗績,但這次失敗她會死。

這次是左眼,小劍拖着小尾巴,再次刺向魔宗餘孽的眼睛,但卻被他的右手掌心擋住。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幾十次,上百次,但這次有些不一樣,魔宗餘孽迅速扭了手腕,他的肌肉因為力量太大,靈活性已經大大下降,但小劍仍舊被他的右手抓在掌心。

小劍嗡鳴,開始抖動,瘋狂的抖動,連着魔宗餘孽的右手掌心晃動着,魔宗餘孽笑了,這小劍既沒有掙脫,更沒有劃破他的掌心。

最終小劍如一條離水的魚,掙扎的厲害,之後便死在了岸上,婢女噴出一口血,她的姿勢仍舊沒變,但雙眼已有些無神,臉上也有死氣瀰漫。

婢女的傷勢已經很重,否則這小劍斷然不會抓在魔宗餘孽的右手,若是她往日的修行能在努力一些,也許一劍就洞穿魔宗餘孽的心臟,但現在……

沒有拖泥帶水,沒有廢話,魔宗餘孽小山一般的身軀,徑直走向婢女。

走至車轅旁,魔宗餘孽的左手已經成爪狀伸向婢女的脖子,婢女的玉頸很白,也很脆弱,劍師的身體都很脆弱。

小白很急,他沒有等到一個時機,一個出手的時機。

魔宗餘孽忽然停住了左手,婢女本已微閉的雙眼,看着魔宗餘孽的手緩緩的抽回去。

魔宗餘孽低頭,一個年輕人掙扎著,滿臉的血,甚至都沒有了人的樣子,這個年輕人正抱着他的左小腿,用他的牙齒咬着,魔宗餘孽笑了,這就像是普通人被蚊子咬一樣。

但普通人被蚊子咬一口,也一定會將蚊子拍死,魔宗餘孽也不例外,他左手拍向年輕侍衛統領的頭顱。

這一刻,小白已等了很長時間。

魔宗餘孽左臂揮下的同時,他左右臂同時發力,右臂彎曲,力量由胯部傳到腰部,由腰部傳到肩部,由雙肩傳至雙臂,最後匯聚在一個近乎滿月的黃楊弓上。

嗖!

鐵箭幽光,迅速飛出,箭頭是一種碧綠色,往往呈現這種顏色,箭頭上必然帶毒。

箭頭有毒,而且是一種很稀有的毒,是一種只有在涼州才有的毒,雖然不會見血封喉,但這種毒仍然厲害。

用毒是為人所不恥的,但能活下去,小白不在乎。

毒會何時發作,能否致魔宗餘孽死地,這一切小白都不知,因為魔宗餘孽不能用普通人來衡量。

弓弦劇烈的抖動,魔宗餘孽拍向侍衛統領的左手猛然間想要收回,但已經晚了,施展魔宗秘法之後,他沒有之前快,反應也沒有之前靈敏。

小白一直在等這一刻,一直護著左胸心臟的左臂拍下,露出心臟的這一刻。

魔宗餘孽左臂有意無意的一直在護著心臟,自從被小劍刺了一下剝落一片皮之後,更是小心,他從沒有露出破綻。

直到他的右手不得不去抓住小劍,而左手又要去殺侍衛統領的時候才露出這一絲破綻,小白也必須抓住這一絲破綻。

事實上,羽箭閃著幽光,準確命中了魔宗餘孽心臟處曾經被小劍刺去一小片皮膚的位置。

叮!

羽箭如同擊在石壁上,被魔宗餘孽的胸膛彈落,但它已經完成自己的任務。

魔宗餘孽左臂再次護住胸口,他抬頭死死盯着正前方,那裏有一個白眉,白髮的少年。

婢女亦對突然發生的狀況有些吃驚,她也看到了一個少年。

少年未死,那他的兩個兄弟必然是死了,因為讓那兩人去殺少年的本就是他。

魔宗餘孽笑了,這少年的箭甚至還不如侍衛統領的牙,疼了一絲就沒有了。

但他感覺到胸口傳來一絲麻痹,猛然想起什麼,他看向落在地上的羽箭,那是一支仍在泛著幽綠螢光的羽箭。

他感覺自己的血氣在緩緩流逝,並不會馬上致命,但很可能會令他功虧一簣。

他做了一個決定!

魔宗餘孽的左臂放棄護住胸口,朝着婢女抓去,他要在仍有氣力之前,完成刺殺,他要殺了婢女,殺了貴人,殺了咬他的侍衛,殺了少年。

嗖!

第二箭直奔魔宗餘孽左眼。

魔宗餘孽的右手在中箭的瞬間又開始與小劍僵持,小劍像是重新煥發活力,所以他必須先殺了婢女。

箭入左眼,沒入一寸,心神失手之際,小劍也已掙脫,胸口遭小劍刺下!

這次婢女用了幾乎全部的氣力,小劍刺入一寸,足以刺破魔宗餘孽的心臟。

魔宗餘孽低估了毒的威力,中毒后他若是不動,安然無恙,動用氣力,毒發愈快。

他也高估了自己承受疼痛的能力,他本不經常受傷,疼痛的感覺近乎忘卻,所以左眼中箭,他就失神了,失神導致小劍掙脫,而那時,他的血肉已不足以抵擋小劍,他便死了。

血氣的流失,遠比他想像的厲害,他殺婢女用的氣力太大了。

一座小山倒了,小白身邊的枯葉都被揚起一絲,但又迅速的落下。

小白從密林出現,婢女也已經看到他,她雙手努力撐著,自車上站起,這是她這場刺殺第一次從馬車上站起,她跳下馬車,小劍艱難刺入魔宗餘孽心口,拔出來卻很容易,隨着小劍一聲嗡鳴隱入她的袖口。

她看向小白的眼中沒有感激,甚至有一種淡淡的厭惡,她只是道了一句:「隨我來,也許能得到你想要的恩賜也說不定!」

小白沒有說什麼,儘管他為的並不是婢女口中所謂的恩賜,但他早已明白一個道理。

不要和女人理論,你理論會輸,不理論也會輸,而且會輸的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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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憤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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