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

「先別想這麼多了，你先把傷養好吧，接下來馬上就要過年了，你總不想在醫院過吧，早點出院，案子的事情我會跟進了。」楚皓安慰道。

陳楠生原本就是昏昏沉沉的，案子的線索又亂如線團，他一時之間也分析不出個頭緒。

「行啊……有情況……再告訴，我……」陳楠生的上下眼皮又在不停地打架，他說著說著，不自覺的就又睡了過去。

楚皓看見他又睡過去了，小心翼翼地上前，幫他把床放平了，又對著江佑安輕聲道：「現在人都醒了，你總放心了，要不要我帶你去吃宵夜？」

江佑安搖了搖頭：「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總擔心我吃不飽穿不暖，以後我也會照顧你們的。」

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江佑安也終於長大了。

「哎……」楚皓輕輕嘆了口氣，他伸手摸了摸江佑安的腦袋，粗糲的掌心撫摸著江佑安細軟的頭髮，她和她的姐姐一樣，頭髮細碎綿軟，柔柔的披在肩頭，橘色的燈光下，顯得膚白勝雪，分外溫柔。

「佑安，我沒能和陳楠生一樣，衝進來救你，你會不會怪我？」楚皓問，他當年救不了項沁妍，現在也差點對江佑安的生死，無能為力。

江佑安卻是笑著看了一眼陳楠生，又看了一眼楚皓。

「我有那麼不講道理嗎？如果你也跑來救我了，誰去組織人拆炸彈，我死了，難道還要外面那麼多人陪我一起死？陳楠生進來救我我當然很感動啦，畢竟他答應了要照顧我的呀，可是你是警察啊，你宣誓的時候，就承諾過要斬奸除惡，為國為民的呀，陳楠生是我的英雄，你是我們S市的英雄，你們都是大英雄啊！」

江佑安和項沁妍還是不同的，她們笑起來的時候，一個眼神明烈如火，一個眼神沉寂如水，江佑安的身上有朝氣，有活力，像是清晨剛剛冒出頭的太陽，擁有著融化人心的力量。

楚皓似乎終於鬆了口氣，「那你晚上就睡這裡？不然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一早再來接你？」

「不了，陳楠生晚上如果再醒了，想要喝個水什麼的，我在這裡也好照顧他。」還有一點江佑安沒有說，她現在怕死了一個人獨處，一閉上眼睛，就是戴姐那張冷冰冰的臉，陰沉沉地笑著，齜著一副大白牙說要吃掉自己。

「那好吧，有什麼事，你隨時給我打電話吧。」楚皓安頓好了陳楠生，又再三叮囑了江佑安，才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

局裡的事情還很多，他已經官復原職，很多事情都等著他去處理。

醫院外的停車場，車子三三兩兩零落地分佈著，楚皓是一輛吉普，恰好停在路燈下面。

楚皓抽著煙提神，走進車子邊的時候，發現車屁股後面蹲著一個人，裹著羽絨衣，凍得瑟瑟發抖，雙手捂在紅彤彤的臉頰上不停地呵氣，白色的霧氣隨著她的呼吸模糊了她鼻樑上的鏡片。

一時之間，楚皓竟沒認出來是誰。

還是蹲著的她聽到了腳步聲，抬起頭，沖著楚皓燦然一笑。

楚皓這才看出來，是林淼，那個纏著自己不放的黏人記者。

「終於等到你啦！」林淼一下蹦了起來。隆冬已至，可林淼的心裡似乎住了一個太陽，陽光所及，皆是盛夏。

楚皓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林淼，似乎剛從被窩裡鑽出來，穿著居家的羽絨服，腿上是棉褲，腳上更是拖了一雙毛茸茸的卡通拖鞋，他一直不知道林淼是近視的，從前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衣著得體，妝容精緻，而今晚，她卻像是一個睡得迷迷糊糊，卻被家長叫起上學的小姑娘，一臉的迷濛和稚氣。

「楚皓，你知道你多難等嗎？我在警局門口永遠等不到你，知道你今天會來醫院，我已經在這裡等了你一個小時37分鐘了！」

S市的冬天，冷風像冰刀子一樣無孔不入，即便她躲在背風的吉普車后，還是凍得渾身哆嗦，楚皓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一些：「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林淼似乎有些不高興：「我沒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嗎？」

「嗯，我很忙，沒有事情的話，或者不著急的話，你可以給我發微信。」楚皓淡聲道。

林淼不滿意他這個回答，卻也沒有糾纏，又恢復了高高興興的樣子：「楚皓，謝謝你！我替我的同事謝謝你！謝謝你替她和她的孩子找到了兇手，謝謝你能把兇手繩之以法！」說著林淼鄭重地對著楚皓鞠了個恭。

楚皓被林淼的動作嚇了一跳：「別別，這是我應該做的，就算你不拜託我，我也一樣要做的。」

林淼抬起身的時候，眼圈有些紅：「不管怎麼樣，兇手已經被抓到了，她也能安心地走了。」

「那，你現在謝也謝過我了，這麼遲了，我送你回家吧。」楚皓從前有點害怕林淼，具體來說，是害怕她的熱情，「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

第一次，楚皓主動提出送林淼回家，可能是之前的案件讓他覺得，一個單身女孩獨自在外確實不妥，也可能，是這個冬天太冷太冷，他也不忍心林淼一人，獨自回家，更或者，是她今晚迷濛無辜的樣子，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

林淼沒有讀心術，她不會知道此時此刻楚皓到底在想什麼，她只知道今夜，剛剛，就在五秒鐘前，楚皓居然說要送自己回家！

林淼高興地幾乎跳起來，她趕緊把自己的車鑰匙往口袋深處再捅了捅，假裝自己真的沒有開車來。

「你住哪裡？」楚皓問。

「額，望湖公寓吧。」林淼家境富裕，在S市有多套房產，她特意說了一處離人民醫院最遠的，從醫院出發，開到望湖公寓，起碼得一個多小時。

「你住那麼遠？」

「額，因為明天不上班，所以我打算住那邊，可以放鬆下，白天起床了還能去釣個魚什麼的。」林淼開始瞎掰，望湖公寓在S市最大的休閑度假區的邊上，釣魚、騎馬、打牌、燒烤等項目應有盡有。

「楚皓，你什麼時候有空啊，可以帶你的同事啊朋友啊一起來玩啊。」林淼坐在副駕駛座上，高興地系好了安全帶，熱情地邀請道。

楚皓『嗯』了一聲，並不打算應她的邀請。

林淼卻依然熱情，「對了，這次的案件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聽我的同事說，這次陣仗很大，封鎖了整個城中村？」

楚皓倒出了車子，駕駛著車子開到了馬路上，街上空無一人，他放鬆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疲倦。

「現在案子還在查，通報還沒有出，我不能透露案情。」

「楚皓，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小姑娘很不一般？」林淼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開門見山，道：「又或許，你也知道她其實很不一般。」

林淼的目光閃過一絲狡黠，楚皓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這就是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

「不不不，我就隨口說說。」林淼越來越清楚楚皓的底線在哪裡，她立馬調轉話題：「對了，你知不知道，最近S市最大的八卦是什麼？」

作為一名記者，林淼的小道消息堪比一整個天涯娛樂八卦論壇，她津津有味地說道：「萬盛集團和華遠集團很有可能聯姻啊。華遠啊，最近十年崛起的龍頭企業，S市的房地產大鱷，聽說準備送接下來新開盤的9個樓盤作為聘禮，瘋了吧這些有錢人，不過華遠也不會虧啊，萬盛集團經營了這麼多年，沈家到了現在這一代只有一個獨女，聽說保護的很好，到現在也沒有正面照曝光在媒體上。這些有錢人啊，越有錢越注重隱私，那個香港的大富豪，年輕的時候高調的不得了，結果呢，大兒子被綁架撕票了，現在才學乖，老老實實地把孩子藏得嚴嚴實實，一個都不給露面了。」

林淼講起八卦就開始滔滔不絕。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楚皓今天在醫院的消息以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跑來見他，明明都已經睡得東倒西歪了，可一接到『線人』的電話，她立馬開車飛奔而來。

為什麼要見他，見了他說些什麼，林淼其實一點也沒有考慮過，她只知道，她很想見他，就算是隔著半個車水馬龍的城市，她也想要飛奔到他的面前，就算是簡單地問他一句，『這一個多月，你還好么』，這樣也好。

「你是說華遠？那個老總叫做周楠的？」楚皓竟破天荒地對娛樂八卦感興趣了起來。

林淼有些意外，「是的呀，消息是這麼傳，可能明年開春就訂婚了吧。」

「不過，也有點奇怪。」林淼咬了咬嘴唇，有些狐疑道:「萬盛對女兒向來都很保護，外人都不知道他們女兒到底長什麼樣，可我記得，好像很久之前，大概是我還在念書的時候，就有傳過萬盛集團的獨女結婚的消息，怎麼到了現在，又才訂婚，他們到底有幾個女兒。是不是同一個，真奇怪，難道是我記錯了？」

後面幾句，幾乎是林淼的自言自語了。

楚皓卻豎著耳朵聽得清楚。

「那個，林記者，你能查到周楠的詳細的個人資料嗎？」

「查資料？」林淼覺得有些好笑：「你是警察哎，難道你查不到？」

楚皓搖了搖頭，「我不想查他的指紋、血型、DNA、有沒有犯罪記錄，我想查他的個人生活經歷，感情經歷，嗯，也就是你說的八卦，他有什麼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