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抉擇

陳楠生在診所已經看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書了,這次,他看的不是普通的心理學相關書籍,而是針對犯罪的《犯罪心理學》《犯罪心理分析》《心理畫像》等專業書籍。

王坤死了。

屍體在失蹤一周后在垃圾場被發現,陳楠生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力量太弱太弱,弱到面對未知的犯罪時,顯得手足無措。

而陳思思的精神狀況一度陷入崩潰,出現了狂躁、傷人、臆想等癥狀,此前,陳楠生只是一個半吊子的心理醫生,掛牌出診只不過是為了消磨時間,混口飯吃。

他揉了揉眼睛,握著書的右手,在此時微微抽痛。

「哎……」他輕聲嘆了口氣,左手接過書。此前的十多年,他專心於外科,他能縫合世界上最難的傷口,也能接好內臟深處最細微的血管,他雄心壯志,一心想要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醫生。然而,他的右手毀了。

直到今天,他最大程度的使用右手,只能是在家用右手翻動鍋鏟。

楚非是個很優秀的刑警,在能夠最大限度保護陳思思的前提下,開展偵查,而在被殺的王坤的電腦里,陳楠生看到了更多關於『捆綁』『性』等有關的照片。

「老師,為什麼有人會沉迷於捆綁?捆綁和性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陳楠生給研究生導師發去郵件,很快,宗楠尋教授回復了他。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學病理學時,我們講的那個重慶紅衣男孩事件,網路上吵得沸沸揚揚,不過內行人一看就明白,那孩子死於性窒息,在少部分特殊愛好者眼裡,性就是捆綁,他們會沉迷『手-淫遊戲』,如,把自己懸挂在樑上獲取高,潮快感,但是這種行為又伴隨著危險,一旦操作不當,就有致命的風險。」

「你說的這個案例,在犯罪心理學上再典型不過,只是你對其了解的太少,才顯得意外和震驚。」

陳楠生看著自己教授發過來的一段段話,臉色微紅,失去右手以後,他很長的一段時間萬念俱灰,對心理學也不過是只懂皮毛,宗教授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心理學專家,本來不會再收研究生,只不過礙於老友推薦的情面,才勉強收下陳楠生,可三年多的研究生學習,陳楠生並沒有令他滿意,他對心理學,缺乏基本的好奇和追尋。

「如果你想查案,我建議你從S市的模特群體入手,既然你說的獵頭他想滿足的就是特殊客戶的特殊需求,那麼花錢找模特拍一些他們喜歡的照片是最容易的,反而像陳思思這樣既能拍攝照片,又沒有背景容易被控制的才是少數,陳思思只是個例,對你描述的犯罪模型,我個人更偏向於是互利互惠,相互滿足型,獵頭,可能只是一個中間商,抽成賺介紹費。」

「另外,你可以去看看『哈維-格拉特曼』的案件,或許,對你會有啟發。」

「好的,謝謝您教授,或許以後,我還會經常請教您一些問題。」

「楠生,你能放下過去,接受心理學,我很高興,我很希望將來,你能夠真正的成為我的得意門生。」

陳楠生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看完了宗教授推薦的案件。『哈維-格拉特曼』可以說是一個典型的性捆綁愛好者,也是一個痴迷的攝影愛好者,他將兩者結合,第一個受害者是脫衣舞女郎,格拉特曼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拍攝她的照片,最後殺死了她,這期間,格拉特曼不斷的用自己拍攝的照片及攝影棚中的模特滿足自己的性,欲。接下來,他用類似的手法殺死了一個19歲的模特,再接下來,他進化了,便成為連環殺手型人格,他用『威廉姆斯』的名字加入了一個叫做『孤獨者』的俱樂部,在俱樂部里,他尋求同類,並且尋找下一個下手的目標……

陳楠生陷入了沉思,在陳思思這個案子里,會不會也存在著一個『格拉特曼』,不!應該說他比『格拉特曼』更加可怕,『格拉特曼』只是一個孤獨的連環殺手,沒有背景沒有資源沒有人脈,只能靠自己尋找獵物,殺害獵物,但陳思思這個案件里的那個他不一樣,他可能凌駕於最高處,能夠有這麼龐大的網路,有專業獵頭,有洗錢集團,那麼這是不是說明,還有更多的命案?例如像陳思思這樣想要逃脫控制的獵物,再例如,像王坤這樣膽小怕事,會揭發他們的買家……

暮夏的微風帶著一絲絲灼熱的氣息席捲而來,陳楠生覺得焦躁不已,不顧深夜,又給宗教授發去了信息。

「教授,我覺得這個案子還有受害人!」他把自己的分析和宗教授說了一遍。

宗教授的頭像突然亮了。

「很不錯,楠生,很早我就說過,你就算不是一個傑出的外科醫生,也可以成為一個傑出的心理學專家,可那時候,你不信。」

「你覺得我的分析靠譜嗎?」

「略顯稚嫩,但有可取之處。」

「我可以跟警察說我的想法嗎?」

「當然可以,專業的警察會分析所有情報的價值。」

陳楠生的指尖猶豫了一下,「教授,犯罪心理學真的可以描述犯人的畫像嗎?如果可以,那是不是很多案子都可以適用?」

「這樣吧,楠生,我跟你描述一個案子吧。」宗教授的頭像快速跳動著,緊接著一大段話一大段話跳入陳楠生的眼帘。

「1978年1月,一個卡車司機回家,發現自己懷孕的妻子死在了家裡,屍體邊上還有一個酸奶盒,盒子里有酸奶喝鮮血的混合物,看起來像是兇手喝了死者的血,另外,死者身體的幾個重要器官也不見了,看起來像是被割下來以後打包帶走了。」

陳楠生盡量的不去想那些畫面,可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震動和不安。

「警方調查了后無法明確殺人動機,一籌莫展之時,請了FBI行為行動組的專家拉斯-沃爾帕格爾,沃爾帕格爾很快根據犯罪現場描繪出了兇手畫像——白人男性,25-27歲之間,很瘦弱,看起來永遠處於飢餓狀態,居所很邋遢,本人也不修邊幅,長期不更換衣服,頭髮凌亂,骯髒,身上隨身攜帶犯罪證據,並且可能是一個精神疾病患者,有吸毒史。兇手獨來獨往,不善和人交集,獨居,沒有工作,可能還會因為身患疾病向政府領取補助,因為身體原因,沒有服過兵役,高中或以下就輟學,多半患有一種或多種偏執症。」

「正當沃爾帕格爾描繪出詳細畫像的時候,兇手再一次犯案,僅僅幾天後,兇手再距離上次犯罪現場不足1公里的住所,殺害了三個人,一個36歲的女人,她6歲的孩子,以及一名男性親屬,兇案現場混亂不堪,同樣的是,女人的屍體又被肢解了。」

「針對這一次犯罪,沃爾帕格爾繼續對兇手進行畫像,他認為兇手有一輛長滿鐵鏽、凌亂骯髒的車子,因為兇手的精神狀態過於混亂,以至於只能在家附近的地點進行作案,並且在作案后很可能返回自己家中,他絕對是獨身,住在被遺棄的汽車旅館或者久不開工的工地內,在成為殺人兇手之前,他應該在當地有過偷盜或者性侵的案底,而這個偷盜,不是盜取金錢珠寶,更多的是女性的內衣物進行性-幻想和性滿足。」

陳楠生對面對銀白的電腦屏幕,認真的看著宗教授打過來的每一段話,他在尋求犯罪現場和犯罪人格之間存在的邏輯和聯繫,千絲萬縷間的糾葛,經過大腦的思考和處理,漸漸的顯得明朗。

「教授,謝謝您,今天和您的談話很有啟發,我相信您這個案件中最後犯人被抓獲,應該和畫像上的人相差無幾,之前,是我太過於淺薄,以後還要叨擾的地方,請您多多海涵。」

陳楠生指尖飛舞,這一次的夜聊,對他的啟迪太大,他想要守護江佑安,但是江佑安的能力已經超出了他認知的範圍,這一次福利院的性侵案件引出的一連串事情,已經讓他措手不及,不再是簡單的對陳思思做心理疏導,和警察聊天扯皮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他甚至可以想到將來,佑安可能會更多的看到這樣的犯罪心理,她像一張白紙,她注視著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注視在她,陳楠生害怕,害怕哪一天,江佑安會跌入深淵,萬劫不復。

然而那個警察……

陳楠生頭痛的閉上了眼睛,長時間對著電腦,他雙眼酸澀,想起楚非,他恨不得把江佑安從Z市抓回來,讓她好好看看清楚,那個警察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到底那個警察,和她江佑安是不是有過什麼淵源。

深夜,陳楠生輾轉難眠,他拿出項沁妍的照片看了又看,照片里的項沁妍,還是她最好的年輕,眉頭舒展,笑意深深。

「阿妍,當初能夠看透所有人心的你,是不是很痛苦?」

此時此刻,卧室的房門緊掩,夜色無法捕捉一絲一毫的光明,白日的陽光在此刻銷聲匿跡,命運的重量在黑暗中塌陷,他無法想象他深愛的那個人,當初是怎樣一個人去對抗這一切一切的黑暗,而他,甚至在那時候無能無力,不能夠給她一丁一點的溫度和力量。

「阿妍,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去保護佑安,去保護你的妹妹,我實在太弱小了,弱小到,看到未知的未來,依然會感覺到恐慌和害怕。」

過去數年,陳楠生只是一個普通人,作為一個醫生,他看多了生老病死,也見慣了血肉橫飛的場面,但那都是意外,他用心去縫合的每一個傷口,都是在和死神搏鬥,他從來沒有感受到死神是這樣惡意而冰涼,他直接取走了王坤的性命,不留一絲一毫的餘地。

他,真的無能為力。

在這樣的惡意麵前。

可他並不甘心,不甘心今後這樣的事情再次上演,更加不希望這樣的事情會和江佑安再有什麼聯繫,如果江佑安的一生,註定是在黑暗中奔跑的十字架,那麼他願意和她一起,負重前行。

黎明逐漸道來,陳楠生一夜無眠,他知道這個時候,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也是孤夜難眠。

他打開手機,找出了通訊錄里的那個號碼。

撥下,通了。

很快,對方接了電話。

「喂。」

「嗯?陳楠生?」

「是,楚非,我想,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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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我最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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