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八）

「你果然在這艘船上。」陳楠生順著聲音的方向，看見一個窈窕的聲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走出。

「不過有一點你還是猜錯了呢，我怎麼會躺進棺材里，那麼狹小又局促的空間，裡面躺著的，都是我的殭屍人，還有，你心心念念的江佑安。」

殭屍人很快走到沈旖旎的身邊，緊接著，身後的幾具棺材也發出『咔咔』的響聲，幾個行動僵硬，表情麻木的殭屍人從裡面爬了出來。

陳楠生緊張的看著沈旖旎的身後，她右側第二排的棺材還未動，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裡面躺著的一定是江佑安。

沈旖旎似乎看出了陳楠生心事，輕笑道：「就當你拼著一條賤命，留在這最後時刻，再看她一眼。」

說罷，一個殭屍人單手推開棺材蓋，從裡頭輕鬆的撈出一個纖弱的人影。

陳楠生覺得自己的心都懸在了喉嚨口，眼睛睜著，手足有些發麻，空氣里散著煤油味、機油味、還有轟鳴的噪音，時不時隨著波浪晃動的甲板，陳楠生胸口憋著的那一口氣，終於找到了出口，他長長地輕輕地出了一口氣，光線明滅的空間里，隱約看見江佑安的眉眼，似乎是沉睡了一般，恬淡靜謐。

「她怎麼了？」陳楠生急問，忍不住步子上前邁了一步，楚皓一把拉住他，警惕道：「沈旖旎，你還有什麼把戲。」

沈旖旎腳尖輕輕地在地上划著圈，漫不經心道：「讓她親眼看著你們去死，是不是也挺有趣的？」

「你這個瘋子！」楚皓低聲咒罵道，他身後的幾個隊員也是神色凝重，船艙過於狹小，手裡的槍支武器幾乎成了擺設，且不說彈藥可能對殭屍人無效，一旦沒有擊中，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子彈橫飛，更容易傷了自己，倘若擊穿船艙，船艙進水，更是一船人都性命攸關，殺敵八百，自傷一千，面對肉體刀槍不入，武力值幾乎到達頂峰的殭屍人，陳楠生一行人幾乎是陷入了絕境。

沈旖旎顯然也明白自己的優勢，醫療船馬上就要進入公海，她就算在船里殺了所有人，也可以毀屍滅跡，全身而退。

「來，先把我們的小姑娘叫醒，讓她看看她可愛的朋友們，會怎樣死在她的面前。」沈旖旎身後的殭屍人一板一眼的執行著她的命令，陳楠生根本靠近不了，只能看著殭屍人從江佑安躺著的棺材里取出小小的一個盒子，從裡面拿出了針管，透明的液體被注入到江佑安身體的那一刻，她的眉頭，動了動。

「佑安！」陳楠生心急如焚的喊了一聲，江佑安緩緩睜開了眼睛，船艙底部光線暗淡，她勉強眯著眼睛，虛弱地環視了一周，當聽見陳楠生的聲音，模模糊糊地看見他的人影之後，她本能的向前撲騰了一下，眼眶一下就紅了。

「陳……陳醫生。」她踉蹌了兩步，胳膊卻被殭屍人緊緊的鉗制住，又或許因為太長時間沒有進食，她的步履虛浮，整個重心都癱軟的靠在殭屍人的肩上。

「不錯，這個場面很感人，有點久別重逢，生死離別的意思。」沈旖旎轉身看著蘇醒的江佑安，伸出手，長長的指甲輕輕地勾勒著她的臉頰：「比你姐姐可厲害多了呢，趕緊和你的陳醫生告別吧，馬上，他就要死在你的面前了。」

江佑安慌亂地搖著頭，她看著沈旖旎的眼睛，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無法看穿她。

「別白費功夫了，我研究了你姐姐十多年，你的招數，在我這裡，不入流。」沈旖旎似乎知道江佑安想要做什麼，緩緩將她的臉掰正了，正對著陳楠生的方向：「來，看看你最在乎的人，看看他在這一刻，心裡想著的，念著的，到底是誰。」

江佑安被迫站直了身體，滿眼含淚，直愣愣地看向陳楠生，海浪不停地拍打著船艙，整個船體都在不停的來回輕晃，陳楠生一雙眼睛，像是幽暗中熠熠生輝的寶石，瞳孔明亮，飽含希望，他就那麼靜靜地、靜靜地注視著江佑安。

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又或者已經是漫長的一整個世紀。

劍拔弩張的船艙底部，兩個人之間的一個眼神交換,江佑安的臉上在轉瞬間流露出諸多表情,訝異、驚恐、慌張……

陳楠生的眉頭從舒展，到緊緊皺起，眼神堅定又有力量，須臾之後，眉頭才漸漸鬆開.

「我做不到，我從來……」江佑安帶著哭腔喊了一句。

「別忘了史密斯教授是怎麼說的！」陳楠生道。

兩人像是打啞謎一樣的對話，引得沈旖旎不屑一顧的嗤笑：「怎麼，到了這個關頭，還指望能夠逃出生天嗎？就憑你們？」

「佑安，你可以，你相信你自己可以！」陳楠生不顧沈旖旎的威脅，大聲喊道，江佑安的表情從慌張凌亂里漸漸鎮定下來，轉頭看了一眼沈旖旎，若有所思的低頭，再次抬頭的時候，看向他人的目光，由原先的閃躲和恐懼，漸漸地趨於鎮定。

「別磨蹭了，動手吧！」沈旖旎已經不耐煩他們兩人的把戲，冷聲下令：「這個船艙，他們，一個都不許活著出去！」

楚皓似乎一直在等她的這個指令，身後的兩個突擊隊員臉色凝重，在沈旖旎說完那句話的剎那，其中一個隊員側身上前，先發制人，一腳踢在離自己最近的殭屍人的身上，可是殭屍人的身體好像是鐵板一樣，紋絲不動，反而是隊員的身體因受力過大往後倒退了幾步。

「嘶——」沈旖旎身後的三個殭屍人接收到了指令，面目猙獰的往前走。

「往後退！」楚皓吼道。

幾乎是刀槍不入的殭屍人行動遲緩，但是力大無窮，船艙底部的鐵板橫亘在其中一個殭屍人的面前，他麻木的咬了上去，因為用力過猛，扯動了僵硬的五官，整張臉扭曲猙獰，鬆開之後，鐵板上森森兩排牙印。

船艙底部的鐵門已經被關死，隨著包圍圈越來越小，陳楠生一行人的處境越發危險。

白鴿號負責人何勛一直站在楚皓的附近，眼看著殭屍人越靠越近，而沈旖旎絲毫沒有要救他的意思，他驚慌之下雙手揮舞著大喊：「沈老闆！沈老闆我是小何啊你答應過我的，會給我錢的，給讓我安全的！我求你救救我！救我啊！」

說著他激動地往前沖了兩步，拚命地沖著沈旖旎揮手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小心！」楚皓和陳楠生幾乎是同時喊道。

但是太遲了，何勛揮舞的右手太過接近殭屍人，殭屍人感受到了活人的溫度，眼珠子微微轉了轉，隨後毫無感情的抓住了眼前胡亂揮舞的手，像是鐵鉗一樣，牢牢抓住，何勛驚恐的尖叫道：「放……放開我！鬆手！鬆手！！」

殭屍人一用力，何勛整個人被提了出去。

隨後，幾個殭屍人圍攏在他身邊，像是獵人圍攻獵物一樣，將他團團圍住。

何勛的雙手被制住，一個殭屍人慢慢伸出右手，像是提起一隻小雞一樣，掐住他的脖子，緩緩從地上提拉了起來，何勛雙目圓整，兩手不得動彈，只有雙腿，在半空中拚命地亂蹬著。

「救……救我啊……」他最後把頭艱難得轉向楚皓的方向。

楚皓緊握著手槍，低聲道：「楠生，你到後面來。」

陳楠生一閃，楚皓隨之對著殭屍人開槍。

「砰——」的一聲，火花在船艙底部亮起，彈藥擊中掐著何勛脖子的殭屍人的右手，殭屍人的右手瞬間被擊穿，但是沒有任何血液流出，只是青灰色的右手上一個可怖的大洞，而子彈在擊穿他的右手后，「砰嘶……」一聲擦著船艙側面，火花飛濺，眾人紛紛下意識的半蹲下身體。

流竄的子彈「砰」「砰」「砰」地撞擊著船艙，最後「咚」的一聲，牢牢的打進了沈旖旎身後的一具棺材上。

殭屍人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殘破不堪的右手依然孔武有力地將何勛半舉在空中，何勛雙眼泛白，兩隻腿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盲目的亂蹬幾下之後，直挺挺的立住了，很快，順著褲腿有淅瀝瀝的水珠滾下來，何勛已經憋不住尿，地上濕漉漉的一灘尿跡。

楚皓的手心發汗，他知道，何勛已經回天乏術，而接下來，殭屍人要對付的，就是他們！

陳楠生在這個過程中一直一言不發，江佑安也異常的安靜，那顆飛濺的子彈使得眾人紛紛躲避的時候，他們二人像是得到了默契一般，在此期間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佑安！就是現在！快！」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垂死的何勛吸引的時候，陳楠生大喊了一聲。

就在此時，江佑安轉身，猛一抬起頭，目光炯炯，直視著身後一直控制著他的殭屍人。

楚皓終於明白陳楠生和江佑安想要做什麼！

殭屍人此前能夠被蛇毒影響，說明神經系統沒有完全壞死，史密斯教授曾經說過，80%的截肢者都體驗過來自斷肢的包括溫暖、渴望、壓力和痛苦等感覺，經歷這種現象的人，總是感覺到被截掉的肢體仍然存在。斷肢的神經區與脊髓重新建立了聯繫，好像缺少的肢體依然存在一樣，繼續向大腦發送信號。更或者，大腦是一條傳輸"硬線"，它就像對待完美無缺的身體一樣操縱殘體——這意味著大腦仍然保存著肢體健全時的操縱藍本。

楚皓心如擂鼓，心臟砰砰砰幾乎要跳出胸膛。

是！江佑安十分可怕，她可以成為所有人的『藍本』，去感知、操作別人的大腦，就好像就是她本身的肢體和軀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