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七）

陳楠生幾乎是一目十行看完了厚厚的兩沓紙，以至於楚皓在陳楠生放下清單，長吁一口氣的時候，還有些不確定的追問：「你這就看完了？看出什麼東西了？」

「聰明，冷酷，絕對自負也絕對驕傲，沈旖旎，她喜歡刺激，喜歡恐怖，喜歡打擊報復，世界上除了金錢、權勢之外的東西，恐怕只有美貌讓她最為在意，她剛剛和我獨處的時候，曾經流露出兩個信息，一，她很可能已經聯繫好了國外的醫院，接受下一次改頭換面，更徹底，更完美；二，她的發跡是靠倒賣文物，其中，最有價值的文物，是一具乾屍。」

陳楠生冷靜道：「沈旖旎這麼自信，這麼強大的一個人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貨物特別特殊，特別重要，她一定不會這麼大動干戈，除了銷毀在國內的證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引開警力，是什麼東西讓她這麼重視，我想，很可能是她的貨，這一次，非常不好夾帶，想要魚目混珠，必須要把戲做的十成十，她太自信了，所以沒有乾淨利落的殺了我；她又太小心了，所以這一次，她想要萬無一失。」

「是毒品？」楚皓追問。

陳楠生搖頭：「應該不是，她已經銷毀了國內的生產基地，說明這塊肉，已經吃到頭了。」

「那還會是什麼。」

「是，乾屍。」站在楚皓身邊的中年人緩緩開口。

「保存完好的乾屍必須在無菌的環境下，對空氣，濕度有著嚴格的要求，從出土、運輸、存放、再到最後的拍賣，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差錯，都會影響到最終的價格，乾屍價格在國際的拍賣市場上居高不下，因為奇貨可居，我們中國歷史文化悠久，每一具乾屍背後，都有著神秘的文化特質。」中年人對著陳楠生微笑了一下：「所以你想要看貨運清單，那麼你覺得，哪一艘貨船上，能夠放得下這一具乾屍？」

「我想，不只是一具這麼簡單。」陳楠生抽出清單中的兩頁，遞給楚皓，「南非有一支科研工作團在我們川藏地區，一個月前遭遇了雪崩，12名工作人員不幸遇難，這一次去非洲的醫療船運了12具南非工作人員的遺體回國。」

「你是說，有12具乾屍？」楚皓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乾屍的重量和體積比真的屍體小很多，可能，不止12具。」中年人認同了陳楠生的想法，補充道。

「出發吧。」中年人轉身伸出右手，「陳醫生，我叫蔣坤寧，是海豹突擊隊的負責人，希望接下來合作愉快。」

陳楠生愣了一下，也緩緩伸出右手，和蔣坤寧握了一下。

「行了，出發吧，艦艇已經靠岸，等我們了。」楚皓催促道。

三人加快步伐登船，醫療船已經開出將近40分鐘，普通巡邏船已經追不上了，只能乘艦艇出發，同時通知最近的軍艦隨時準備，以防醫療船上有不明化學武器攻擊，畢竟沈旖旎的手段，可謂是層出不窮了。

艦艇速度很快，一路激起白色的浪花，飛濺起腥鹹的海水，撲面而來潮濕的海風，這一切都這麼真實，卻又令人懷疑，麻藥的左右漸漸退去，陳楠生冷不丁打了個冷戰，是的，他猜到了沈旖旎運的大概率就是乾屍，大概率就是在醫療船上，可是江佑安呢，她在不在，沈旖旎會不會把她藏到別的地方，他不能確定，他甚至不能確定，沈旖旎會不會和江佑安兵分兩路出發，畢竟以她的老謀深算，完全可能把雞蛋放在好幾個籃子里。

可他已經沒有時間猜測，也沒有時間分析了，如果江佑安是冒充了遊客，上了游輪，走了另外一條線，那麼很可能，他們這一生，都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想到這裡，陳楠生又冷不住得打了個寒顫。

「前面的船隻請放緩速度，停下接受檢查！」

「前面的船隻請放緩速度，停下接受檢查！」

「前面的船隻請放緩速度，停下接受檢查！」

醫療船終於出現在了眼前，陳楠生能夠感受到楚皓和蔣坤寧一樣繃緊了神經，出行一共6艘艦艇，以半圓的方式，逐漸靠近，包圍了醫療船。

醫療船前行的速度緩了下來，最後緩緩靜止在了原地，船上的負責人不解其意，和率先登船的海豹突擊隊的成員不停的解釋自己的船隻運輸的只是一般的醫療用品和緊缺藥劑。

「那12名南非工作人員的遺體在哪裡？」蔣坤寧開門見山道。

醫療船上的負責人有些懵，看見這架勢也有些不明所以：「在……在底倉，冰凍保存著，怎麼了？」

「冰凍？」

「是啊，怎麼了這是？」

「帶我們去看看。」

「行……那，跟我來吧。」

陳楠生隨著蔣坤寧和一眾人一起走進了醫療船的最底倉，負責人一邊走一邊介紹：「這次我們去非洲主要是送貨，人不多，只有我還有醫科大的兩名教授三個學生，到了之後只在碼頭停留三天左右，教授他們要半年以後才回國。」

「哎，奇怪了，明明設置了冷凍的，怎麼還挺暖的？」負責人進了底倉以後有些納悶的樣子，徑直走到了溫控室，「哎，這怎麼是恆溫狀態了，小李呢，小李在哪裡？」醫療隊的負責人很生氣，對著對講機嘰里呱啦的叫喚人：「你們趕緊把小李給我叫下來，這裡調成恆溫了，等我們開到非洲，這裡的屍體都要臭了！」

頭頂的艙面上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都以為是那個倒霉的小李下來了，誰知道跑下來的，卻是一個海豹突擊隊的成員。

「蔣隊，去日本的大倉號游輪上，有發現。」海豹突擊隊成員道。

眾人一愣，尤其是陳楠生。

蔣坤寧皺了皺眉頭：「接著說。」

「發現了遊客的行李里有夾層，搜出來是青銅片還有瓷器掛件，價值不菲，表層都裹了漆，現在專家已經趕過去了。」

蔣坤寧來回踱了幾步，掉頭對楚皓說：「我趕過去看一看，這裡你查一下。」

蔣坤寧走之前拍了拍陳楠生的肩膀，「陳醫生，恐怕我們猜錯了。」

陳楠生沒有回應，只是低頭沉思著什麼。

蔣坤寧走後，楚皓帶著剩下來的幾個隊員排查了醫療船，沒有意外的發現，隨船前往非洲的幾個工作人員，簡歷和本人也都能對應的上。

「走吧，我們也去蔣隊那邊看看，說不定，會有發現。」楚皓有些失望，但還是打足了精神，希望蔣坤寧那邊有所發現。

陳楠生卻有些踟躕。

「走啊楠生，在發什麼愣啊。」楚皓催促道。

陳楠生緩緩跟著眾人走了幾步，可就在要離開甲板的瞬間，他突然停下了腳步，拉了楚皓一把，「等等，我覺得還是不對。」

「哪裡不對？」

「太湊巧了。」

「湊巧？」

「對！湊巧底倉的溫控室被調成了恆溫，湊巧，游輪就在我們要檢查這裡的當口，查出了問題。」

「所以你覺得，還是這裡有問題？」

「我不確定，你再陪我下去一趟。」陳楠生拉著楚皓急道，「陪我下去，我覺得不對勁。」

「就因為溫度？可是剛剛負責人解釋過了，是因為剛起航，發動機過熱，船艙的溫度一下子沒有降下來。」

「如果只是要運屍體的話，距離雪崩已經月余，為什麼不火化了裝進骨灰盒帶回去？溫度？溫度對乾屍是很重要，但是冷藏和恆溫，短期內不會對乾屍造成很大的損害，相反，只有活人，對溫度的要求才更高！」

「活人？」楚皓似乎隱約聽懂了陳楠生的弦外之音，「走，下去看看！」

楚皓招呼了三個隊員，一行五人又返回了底倉。

陳楠生堅持讓醫療船的負責人開棺。

「醫療船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無懈可擊，都是本人，證件也齊全，世界上最怕的就是一葉障目。活人的身份我們都會查，只有死人，死人的身份我們才會忽略，我們都忘了，死人才是最容易被冒充的，活人雖然也能易容，但是動態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被發現的概率太高太高，相反，死人躺在這裡一動不動，又因為死後面容乾癟脫水，長滿了屍斑又散發著惡臭，才是所有人都忽略的對象，要易容，要偽裝，太容易不過了。」陳楠生清晰又冷峻的聲音在艙底緩緩響起，幾個突擊隊的成員連同楚皓，在聽完陳楠生的敘述后，不禁握緊了手裡的武器。

「你說，是不是呢。」陳楠生緩緩，笑了一下：「白鴿號的負責人何勛，我想，你也是沈旖旎的人吧，那麼沈旖旎，我來猜猜看，你現在，到底是躺在哪一口棺材里，需要，我來為你打開棺蓋嗎？還是你，自己從那散著惡臭，充滿了腐爛和酸朽氣的棺材里爬出來，來親口告訴我，我其實，沒有猜錯！」

「我猜，你也很不耐了吧，你那麼愛美呢，每天都打扮的精緻非常，每一絲的髮絲都抹的油光發亮，所有的衣服都噴滿了香水，我想，是不是還等著醫療船進入公海以後，就立馬從這個惡臭的棺材里爬出來，爬到艙面上，一遍嘲笑著中國警察的無能，一遍欣喜的去期待自己接下來璀璨無比的人生，可是你沒想到吧，我居然還沒有死，本該像蛆蟲一樣無用的，可以任人拿捏踐踏的陳楠生，居然沒有死，你是不是，非常的意外，非常的，失望呢？」

陳楠生的話像一把把刀子，尖利、冷峻。

看著老實巴交的白鴿號負責人已經被兩名海豹突擊隊的成員控制，但因為身在艙底，信號不佳，一直無法和外界取得聯繫，站在楚皓身後的突擊隊成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楚皓，轉身想要走出艙底，向上級彙報情況。

可就在他轉身出倉的那一剎那，「砰——」的一聲，右後方的一具棺材的棺蓋斜飛了出來，敦實的棺蓋扎紮實實地砸在了突擊隊員的身上，他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瞬間就被死死的壓在了棺蓋之下。

接著從棺材里爬出來的人，令陳楠生和楚皓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之前就見識過的殭屍人，沒有痛覺沒有感情沒有認知，力大無窮，不畏生死，只聽命沈旖旎一人的，殭屍人！

「你的分析，真是精彩，看來之前我沒能一刀宰了你，真是我的損失啊。」

幽暗的艙底，想起一個泠然又帶著笑意的聲音，一個如同萬丈深淵裡，打磨剔透了的聲音，令人聽著毛骨悚然的，沈旖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