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去的記憶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我爸退了房，收拾了東西后打了個出租，我爸對司機說了幾句我沒有聽見，隨後就是好幾個小時的路程。
但是無論我怎麼問，一路上他都只是沉默不說話，恐怕的哥還以為我們父女倆在鬧彆扭呢！
出租停了下來，我下車就懵了。
我爸這是把我帶道觀來了？看著牌匾上那『雲澗觀』三個大字，我有些凌亂。
難道我爸又要找人去過陰解冥婚？？而且這一次是直接把我帶到了道觀來？？我莫名想到了連笙惡狠狠地警告我的模樣，我頓時有些猶豫，不過隨後便又釋然，這兒可是道觀，裡面供奉著三清呢，就算是連笙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道觀掀起什麼風波吧？我是不可能和鬼在一起的，所以我沒有說什麼。
我心裡還是有些小擔心的，目光複雜的看著我爸，我爸卻催促道：「傻站著幹嘛？快進去呀！」
自以為知道了真相的我也沒再追問，乖乖的說：「哦。」
這道觀建在這種荒山野嶺，真不知道我爸是怎麼找到的。
正當我想要敲門的時候，那木製的大門竟然自己打開了！與此同時一道蒼老的聲音也傳了出來：「我等你們很久了。」
我毛骨悚然，硬著頭皮看了看我爸。這是人是鬼啊？這架勢比鬼還嚇人！
我爸先進去，見我不動，轉身皺著眉催促：「快進去啊，追雲道長等著呢。」
我默默吞了口口水，硬著頭皮跟在了我爸身後。
進了道觀，三清殿內正盤坐著一個面朝我們的老頭。然而那老頭真的跟道士八竿子打不著啊！一身普通老人的衣服，留著白花花的山羊鬍，就是一普通老人的打扮嘛！
老頭似乎感覺到了我質疑的眼神，緩緩睜開了雙眼。一臉笑呵呵的看著我們。這老頭的雙眼中裝滿了精明，閉著眼還看不出來什麼，這一睜眼擺明了就是個老狐狸的精明樣兒啊！
老頭看著我們，緩緩的說道：「因果循環，你們到底還是來了。」
我爸低聲嘆道：「道長既然知道我們會來，也應該知道我為何而來吧。」
喲，感情老相識了？
老頭笑呵呵的看著我，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錯，這丫頭都這麼大了，你也該放心把她交給老夫了吧？？」
我爸苦笑了一聲：「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應該是沒有。」老頭有些不高興似的，斜睨了一眼我爸說道：「行了，老夫收她做徒弟而已，看你這副不情願的樣子，好像老夫要跟你搶閨女似的！」
我一聽這架勢，立刻不明所以的問道：「爸？什麼意思？？」
那老頭捋了捋鬍子，又恢復了那笑呵呵的模樣，說道：「老夫俗姓簫，道號便是本名追雲，小丫頭忘了十三年前的事兒，就問你爸吧，等他說完你再考慮要不要拜老夫當師父。」
小道士搬來了椅子，出去的時候還好心的帶上了門。老頭坐在蒲團上閉著眼似乎入定了似的，而我和我爸則是坐在椅子上。
「爸，這是怎麼回事？」我剛坐下就忍不住問道。
我爸坐在椅子上，輕輕地嘆了口氣，終於緩緩地開口了。
十三年前年，我五歲。一切也都是在那一年開始了變化。
我爸雖說是箇舊貨店的老闆，可偏偏喜愛老物件兒，經常出去淘弄，在我五歲生日的前一天，他從外面趕了回來。
我爸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開門聲驚醒了我媽，深夜的聲音難免叫人害怕，我媽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門口，輕聲問道：「誰？清言？是你嗎？？」
門口的黑影頓了頓，隨後說道：「嗯，是我。都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我媽這才放了心，等開燈的時候我媽發現了我爸這一次回來好像很高興似的，立刻搖了搖頭起身去廚房給我爸熱菜。
我媽就是這樣的善解人意，賢妻良母的類型。配上我爸這麼老實的男人，倒也算是配得起。
我爸知道我已經睡了，壓低了聲音卻難掩喜悅的說道：「姚華，你知道嗎，這次我出去真的是帶回了好東西，真真正正的老物件兒，雖說年代不久，是清朝的，但是做的可真是精緻，實在是太漂亮了！」
姚華，路姚華，我媽媽的名字。
我媽把飯菜端上桌，卻見我爸正拿著一雙紅色的繡花鞋。那是一雙小腳女人穿的鞋子，三寸金蓮。上面綉著並蒂蓮，十分的精巧，能看出那是一個女人一針一線綉出來的。可到底是老物件兒了，不免透著些陰氣。
三寸金蓮才能穿的繡花鞋一向是女人都厭惡的，畢竟是裹腳的女人穿的鞋，還是以前的物件兒。我媽當然喜歡不起來，白了我爸一眼說道：「怎麼？你還希望我穿這種小鞋兒？還是說你喜歡會繡花兒的妻子？」
看見我媽這神情，我爸一邊吃東西，一邊尷尬的笑了笑：「行行行，你啊，不喜歡就直說唄，一天到晚的凈會瞎想。姚華既然不喜歡，那我明天啊，就去找找看有沒有下家，把這東西出手了，總可以吧？？」
我爸對我媽是寵著的，見她不喜歡，也沒有留著那雙鞋的意思，下意識的低頭去看一眼那雙鞋，可視線卻凝固了下來。死死地盯著椅子旁邊，幾乎是要用眼神戳穿椅子似的。
我媽發現了不對勁，莫名其妙的問道：「清言？怎麼了？直勾勾的，看什麼呢？？」
我爸僵硬的轉過了脖子，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就掉在了桌子上，有些驚懼的說道：「鞋……鞋呢……我剛剛明明就放在這兒的……」
聽著我爸的話，我媽也看向了我爸剛才看著的地方，只見我爸旁邊的椅子上哪還有那雙鞋的影子？？
「咔。」開門聲響起，在詭異沉寂的氣氛中格外的突兀。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一起看了過去，剛好見到一個胖乎乎的嬌小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我媽立刻大叫著沖了出去：「小然！你去哪？？」
兩個人追到了門外，可嬌小的身影已經不知所蹤。
我媽慌了，扯著我爸的衣角語無倫次的問道：「清……清言，小然呢？？小然呢？？快……你快去找！把小然找回來啊！」
我爸也是一頭霧水，但女兒丟了自然也是心急如焚，連連點頭：「好好好。小然！小然！」
我爸和我媽的大喊大叫引來了不少鄰居，我們家只是在普通小區，大半夜的這麼吼起來自然有許多人開門觀望。我爸和我媽無暇顧及，在樓道里幾乎是掘地三尺的找了起來。
一個五歲的小姑娘連電梯都夠不著，還能去哪？？
鄰居們雖說不怎麼熟識，但見我媽滿臉淚痕焦急尋找女兒的模樣，也不好意思裝作不知道，紛紛幫忙尋找，一時間整棟樓都是熱鬧了起來。
步梯樓只有六層，上上下下找了個遍，可就是沒有找到我。
大半夜的一個小姑娘一個人從整棟樓里消失了，說出去誰也不會信，隔壁家的年輕女人也只好安慰著我爸懷裡不停抽泣的我媽：「嫂子啊，你也先別著急，等天亮了，就報警吧，小姑娘那麼小，肯定走不遠。」
樓上樓下的跑了半天，就算是個大男人也沒力氣了，鄰居們七嘴八舌的在旁邊說著報警之類的話。
我爸沉著臉，勉強的苦笑：「都這麼晚了，大伙兒散了吧，等小然回來，再謝謝大伙兒。」
鄰居也沒再堅持，安慰了幾句也都回去了。
親女兒丟了，親生父母肯定是不能像別人一樣若無其事，我爸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安慰著我媽：「姚華，你在這兒等著，我再去找找小然，那麼小的孩子能拋去哪兒啊！」
我媽眼淚止不住的流，語氣中是滿滿的哭腔：「沒用的沒用的，一定是那雙繡花鞋，鞋沒了，小然也沒了，清言，怎麼辦啊？」
我媽本來就看那雙繡花鞋不順眼，這下鞋沒了我也沒了，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雙鞋。可我爸雖說喜歡古玩之類的，卻對鬼神之事不能說不信，而是敬畏的很，從不涉及，一聽我媽的話，立刻皺著眉頭道：「怎麼會！或許是小然看著那雙鞋好玩兒拿去玩兒了，你等著，我再去找找小然。」
我爸把我媽推回了屋裡，轉頭就想要再去尋找我。可剛一回身就撞在了嬌小柔軟的東西上，我爸一回頭，立刻傻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大聲道：「小……小然？？你回來了？？」
聽到我爸的聲音，我媽也看見了門外的我，立刻也不管我是怎麼消失的，上前一把把我抱在了懷裡不停地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媽媽……」我表情獃滯，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不管怎麼說，我到底還是安全的回來了，只是我是穿著那雙紅色的繡花鞋回家的。小腳女人的鞋，三寸金蓮，卻正正好好的穿在了我的腳上。
我爸把那雙鞋從我腳上拖了下去，我媽一看見那雙鞋立刻臉色大變，一改賢妻良母的模樣對我爸怒吼：「把它扔了！扔了！快扔了！！！」
我爸狠狠一咬牙，轉身拿著鞋離開。
可兩個人卻都沒有發現躺在床上的我，嘴角的那一抹詭異的嫵媚笑容。
那是一種完全不屬於一個五歲小孩兒該有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