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荒誕的親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荒誕的親事

風卷的塵沙過去時,三殿下讓人再探。因他的人馬範圍大,對方散開的範圍大,小半天後有人回話:「一共三支隊伍,一支是關城守軍,」

三殿下心頭流過暖流:「他們終於還是來了。」

但隨即憂愁:「關城怎麼辦?」

「分出來的一隊,並不是很多。主要牽制敵軍的,是中路的那隊,他們沒打旗幟,為首的是一員女將和一員老將。」

女將軍?三殿下望向宇文靖。

宇文靖皺眉撫須:「老臣記不得本朝有出名的女將軍。」

三殿下誇了兩聲:「好好」,再問第三支。這一支旗幟鮮明,一看就明:「來的是浙江布政使齊大人,帶來浙江的兵馬。」

三殿下嗓子眼裡呻吟一聲,一個「好」字說的纏綿若相思。汪家也已是叛黨,浙江有部分駐軍是殿下的心病。他不願意他們陣亡——這樣殿下又少人手。也不願意讓汪家招攬——強大汪家殿下怎麼心甘?

這是他千頭萬緒中靠前的心思,終於聽到下落,三殿下再就喜出望外,好在還能想到和太師商議:「應該怎麼封賞齊大人?」

宇文靖是越艱難越能把持,沉穩地回答:「齊大人身為布政使,是當地最高長官,他理當這樣辦理。但勤王有功,皇上可從勤王這一說法上賞賜他。」

勤王的功勞在哪個朝代都不會小,萬安長公主眉頭微顰,打算插話時,宇文靖話鋒一轉:「但,勤王功勞不可以隨意封賞,皇上可先誇獎他。等到天下平定,再論勤王功勞。」

三殿下哦上一聲有了感激,還是太師穩的住,他說的對,自己著急慌亂的,見到有人來就想封賞,卻不想想貿然封的過高,後面的人可怎麼給?

他沉聲道:「來人,去見他們,說朕心甚慰。」

萬安長公主因此沒有說話,卻想對兩個兒子說些什麼。明道和明達是隨凌朝第一批就受傷的人,後來勉強一路護送到這裡又添新傷,離垂危還早,但力氣耗盡,就在營地里歇息,倒是一叫就能到來。興許是怕打擾兒子,長公主還是沒有說。

到了晚上,中路牽制敵後的女將、老將還在拼殺,齊大人在側翼,敵軍一退,他得已過來。

長公主眉頭一皺,認了出來。和齊大人同行的家眷中,那個婦人莫不是?

「親家母,我女兒可好?」明喬氏的母親喬夫人上前問候,在她的後面,走的儼然是喬大人,明喬氏的父親。

三殿下頓時一陣煩惡,喬大人在京亂不是郭黨,喬夫人卻為女兒爭家宅,瘸著腿腳還往南關侯的府上去,明三已回給他。

對齊家的到來,三殿下心生警惕。拿著白紙詔書口頭登基的殿下草木皆兵,想想他們自江南來,難免就要想到汪家。

這使得他過多的好感回到正常上面,口吻持重而又謹慎:「卿等自哪裡來?」

齊大人也煩惡的對親家母喬夫人瞧瞧,他定喬家長女的時候,可不是這位親家母,要是,他一準兒就不定了。

來的路上聽說三殿下已登基,由長公主和太師擁戴。這位親家母太隨意,沒參拜過問什麼女兒。

他帶頭行了大禮,三殿下心裡舒服一些。

齊大人回話道:「臣等聽說京城亂了,就命人打聽,還沒有打聽確實,收到汪家來信,說把太上皇接去,臣一時受他矇騙,本準備前往拜見,后又聽說讓文尚書接走,皇上、長公主和太師反成了賊。臣想這斷然不能,臣就把能帶的兵馬全帶出來,沿著京都方向一路尋找到此。」

都知道喬夫人是丫頭出身,她擅長的就是插科打諢似的回話,而且喜歡見縫插針的表現自己。

換成三殿下還在京里一片繁華之中,有雕梁和畫棟托著,喬夫人她不敢。但小人物式的機靈在哪裡,就在善於觀察不同的局面上面。

她親眼見到三殿下的狼狽,親眼看明三殿下衣著不新。才讓她先把女兒丟在一旁,只顧著琢磨三殿下的弱勢和他們出現的得勢。就對親家中規中矩的回話大為不滿。

怎麼不標榜自己呢?

說不好親家你沒有到來,三殿下這皇上早就玩完。

這是什麼功勞?說的這般謙虛這是不想要賞賜的節奏。這種時候,是獅子也得大張口,不是獅子把嘴巴撕開也得大開口不是?

喬夫人的主意打定,齊大人的話剛落下,是不是應該由三殿下撫慰他幾句,對他有個口頭上的嘉獎。這會兒陞官都是虛的,但也可以升上一個。

但是讓喬夫人插了話。

「嗚嗚,」她號啕大哭。也猜到同行的丈夫、親家、大姑奶奶都不會答應。用個帕子蓋在臉上,這不就什麼人的暗示都看不到了。

「可把我們嚇死了,總算見到皇上,這一路上親家也好,我家老爺也好,我們家大姑奶奶也好,我也好,都嚇得魂飛魄散。親家天天難過,想到皇上只怕吃沒吃穿沒穿的,他一天也只吃一頓飯,我家老爺身子不好,因此還餓暈過去幾回,皇上啊,見到您好好的,大家就放心了啊。我的皇上啊,可算見著您了……」

在這帳篷里的人不是重臣,就是近侍,在最困難的時候也還有規矩。幾曾見到過這種換場面就換臉面的人,都讓她嚇的一哆嗦。

皇上還在,這是哭喪的哭法?有人這樣想著。

三殿下也沒有感動,他剛當上皇帝,需要的是人人見到他肅穆如還在金殿上面。

哭的人如果是萬安長公主,他倒還信。但對一個經過叛亂,沿路州縣有人認為殿下不行了,觀望之風濃厚的人。又剛在心裡打轉過的「郭黨」中人喬夫人,三殿下面色陡然一沉,這太無禮。

這是欺負朕還在難中嗎?

要論表功?外面還有一隊人廝殺,營地里受傷的不計其數。往來的方向走五十里,倒在那裡沒辦法埋葬的忠臣也成堆。這種表功的嘴臉三殿下難以接受。

他的面色相當的難看。

齊大人一開始也膽戰心驚,怕得到三殿下的怪罪。但是眼神一轉,這出醜的是個無知的婦人,又不是他出了格。而她在為自己表功,讓殿下恨她去吧,讓她多說幾句也沒什麼不好。

他陪著喬夫人,用袖子覆在面上,「嗬嗬」地也哭了起來。

喬大人也是一樣,一開始生氣,再就想到是時候不表功,還等什麼時候表去?

他們帶的人馬又不算最多,他們也知道真正牽制敵軍的不是他們。

他也陪著哭:「老臣,老臣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啊。」

萬安長公主和宇文靖不由自主飛快交換一個眼色,都是一個心思,有功不假,但,這就開始訛詐了。

太師嚴肅地阻止道:「齊大人,敵兵還沒有退,請住了淚,咱們來商議商議怎麼共退敵兵才好。」

他請齊大人起來說話,喬夫人卻一骨碌先爬起來,晃著一臉的淚水:「太師,我親家的人馬殺得疲倦了,要歇息歇息才好。」

「沒有這話!」齊大人不能再縱容這句,喝一聲打斷,昂揚地道:「皇上和太上皇一天沒有脫難,就沒有歇息這句話。」對宇文靖欠身:「請太師發話,咱們要怎麼辦才好。」

三殿下多少舒服一些,宇文靖也多少舒服一些。三殿下對宇文靖頷首示意,再道:「齊大人近前來說話。」喬夫人對著萬安長公主走去,再次問出來:「親家,我如今是有功的人,快快把我的女兒叫出來見我。」

萬安長公主淡然:「實在不幸,京亂那天二房媳婦讓亂黨殺了。」

「啊!」喬夫人怔上一瞬,就一跳八丈高。

這個消息讓她真的又悲又痛,剛才假的成分居多。她的丈夫喬大人在路上曾想到過,京里的親戚之流殉難的應該不少,出嫁的女兒自然也算進去,倒只是落淚,一聲長嘆「唉……」。喬夫人卻手指長公主大罵出來。

「你這個惡毒的婆婆!你逃出來了,怎麼偏死我女兒……」

三殿下又讓她嚇一跳,見她指著不離不棄的姑母大罵,渾身有了顫抖。貴人性子里,有一條就是不和阿貓阿狗對嘴。阿貓阿狗不懂事體,讓他們罵了,打殺,好似貴人沒度量。不計較,著實氣人。

三殿下只淡淡:「齊大人……」已有威脅之意。

齊大人皺眉,蠢婦,別把勤王功勞全弄完了。正要說話,見到明道扶著明達走進來。

兩個人身上有好幾處包紮。

明道歡喜道:「聽說有人勤王…。」一看,這不是二弟的岳母?明道對母親望去,對著母親走去。

他雖不知道喬氏死因,也生出怕母親吃虧心思。

明達也是一樣的想,自得知喬氏死訊以後,亂中沒鐘點難過,這會兒也是對母親走去。

一左一右的,站到萬安長公主身後,母子三個人並肩,喬氏就像是個馬蜂窩,又讓捅了再捅。

乾嚎直上高空:「你們一家人都在,卻沒有我女兒,還我女兒來!」

喬大人攔住她:「夫人,這世道亂了……」

讓喬夫人迎面呸了一口,罵的愈發信手拈來:「我女兒在他們家從不受待見,你怎麼知道不是趁亂下了黑手!還我女兒命來……」對著長公主又撲過去。

萬安長公主冷淡中暗道,蠢人也有三分機靈,她猜得倒也不錯。但再一想,鄙視上了唇角。一般來說,人只從自己的見識上推敲人。她說的莫不是她自己的心思?

長公主又有慶幸,幸好殺了喬氏,不然以後還要和這母女糾纏,豈不是痛苦一件。

殿下不用阻攔,自有喬家的人把她攔下來。齊家的家眷里走出來一個年青婦人,厲喝道:「住嘴!二妹已經死了,再鬧還有什麼意思!」

這是喬大姑奶奶,原喬夫人生的那位。在她的眼裡看現任喬夫人,依然是個丫頭,見她鬧,這位出來主持大局。

喬夫人不敢和她抗,也聽進去「女兒已經死了」這話,她怨毒地迸出一個主意。嘶聲道:「好,好,我女兒死了,好,即使不是他家殺的,他家也有責任。想甩開我喬家,萬萬不能。再娶一個我家的姑娘!不然,我和你們沒完。」

恰好,耿氏也走進來,喬夫人好似又有了理:「瞧瞧,都瞧瞧,他們家的人都在,獨死我女兒,這不是很奇怪嗎!你要是不心虛,咱們還做親家!」

滿帳篷里的人都驚呆,對這個瘋瘋癲癲的婦人刮目相看,這是要捆上明家不鬆手?

緣由呢,倒不需要推敲。

三殿下已是皇上,素來為他籌劃的萬安長公主明府將成第一重臣。明道、明達、明逸三兄弟前程還能差嗎?

三殿下呆住,憤怒也忘記。

宇文靖眯了眼,原本他沒有過多的掃視婦人,這此時越來越多的鄙視出來。太師還有尋思的心情,這齊家,也是趁火打劫之人?

齊大人和喬大人、喬大姑奶奶迅速捕捉到這門親事的利益,他們是前來勤王,但兵馬不多。身為浙江第一高官,卻沒能平汪家之亂。以後追查,說不好還有失察之罪名。

但萬安長公主府不一樣,他們陪著皇上從京里到這裡,將來的新朝之中,說他們不顯赫誰會相信?

帳篷里沉默了。

……

「母親,我決不答應!」

回到自己家的帳篷里,明達憤怒的鐵青著面容。

耿氏也流露出委屈,一時間忘記明達也在這裡:「母親,別又是個二弟妹的性子,」

明喬氏已死,明道也忘記妻子不應該當著明達的面再說喬氏不好,他也沉聲道:「母親,這門親事萬萬不能!」

帳篷外有人回話,把一家人的私密談話打斷:「兵部尚書夫人俞夫人前來拜見。」

萬安長公主讓請進來,俞夫人點一點這裡的人兒:「二位侯爺和大夫人也在呢,那可就太好了,我說的事兒,殿下轉眼就可以和家裡人商議。」

「哦?」長公主詢問似的神色。

俞夫人含笑道:「論理不應該在路上說這些話,但是托我的人再三的拜請,我只能前來獻醜。二爺沒有夫人不是?我眼裡有一個好的,比喬家可好的太多了。」

這又是一個趁火打劫的,長公主這樣想,明道兄弟和耿氏也這樣想。長公主心平氣和不曾改變:「不知是哪家?」

俞夫人笑道:「就是馬將軍,皇上前天還誇他護駕周全,太師也說他忠心,長公主您也說過他好。馬將軍是京里世家出身,他膝下有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都在身邊。女紅好,也識文斷字。殿下別怪我來說的倉促,實在是見不得二爺再配喬家,喬家算個什麼?二爺如今還不能明白嗎?不是我唐突死人,二爺頭一回娶錯了妻……。」

耿氏氣的沒法動步子,原地僵杵著好似木柱子。亂還沒有平,倒急著尋親事?

料想以婆婆性子不會答應,故而對丈夫飛去一記眸光,讓他阻攔,不要總是讓婆婆為難。卻見到明道起了一段殺氣。

原來,武安侯也早讓氣倒。

武安侯的氣,和耿氏的不相同。武安侯從大局來看,氣的比耿氏要狠。

兵部尚書俞大人在這場亂中,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跟隨郭村而去的,大多是他管轄的軍隊。

往北的路上,三殿下召集殘餘官員,曾試圖收復京都,尋找郭村弱點。俞大人在那場會議里是眾矢之的。

都指責他雖沒投靠郭村,卻在任上不作為,任由郭村和太師爭鬥,他坐在一旁很涼快。

俞大人就學周英虎,往太師身上推,說他以前也讓宇文靖壓得不抬頭,後面來了郭公公,他更沒有出頭的份兒。

當時沒有處置他,是他手下還有幾員將軍得力。馬家,就是其中的一名。

俞大人拿馬家當眼珠子看,這是他以後還能朝堂立足的根本,他不可能對待上糊塗。這會兒俞夫人來說親事,背後含意不問自明。

喬夫人「趁火打劫」,揭開大家心頭的一段迷糊。都能想到,既然喬夫人都敢提出來,勤王卻又不是她。那別的人也有護駕伴駕功勞,誰應該是客氣人?

這就來了俞夫人,這就把武安侯也氣的同樣不能動彈。

提親事,得容人考慮。萬安長公主把俞夫人打發走。隨後,又來了賀夫人、方夫人、金夫人、陶夫人、謝夫人等等。有的直接提自己女兒,有的為家裡親戚。

這一天直到晚上絡繹不絕。

……

面對赤血染紅的地面,文無憂靜靜的面容好似火爆中一點澄明。又是一場對戰結束,遠處猶有強盜的追殺聲。他們不是為士氣,而是為多搜刮一些財物。

這是,楊二海的余部又一回輸了。

「甫哥,咱們可以提前下山嗎?」

問回到身邊擦拭兵器血的凌甫,文無憂有迫不及待,也勾出凌甫的迫不及待。

他重重點頭:「能!」讓王鬍子去通知。會議上,把一條新的出路正式擺在強盜們面前。

「跟我們走,勤王去,有錢有官當!不跟我們走,留下當大王!以後剿匪如果是我,那話說前面,我可不是客氣人,也不念舊情。」

凌甫把兵器往桌子上一擺,兇巴巴模樣。

強盜們一半兒要走,一半兒要留,走的人提出一個大問題:「打誰的旗幟?」

凌甫得和文無憂商議,對她望去。

文無憂早就想好:「主帥旗,一面凌,一面宇文。餘下各家的旗幟隨便你們打。」

「不行!」

二老爺等反對,他們心頭閃過文天,皆道:「主帥旗只能有一面,甫哥,不是我們和你爭,救下我們並且帶著我們到這裡來的,是侄女兒。你是幫了大忙,但你只能算後面加入,你的旗可以打,主帥旗必須是文。」

凌甫還真沒意見。

「不行!」

外面走進來一個人反對。

凌甫愕然:「表妹?」

小郡主跳出來:「為什麼不行?不打三嫂的旗幟,就打三表哥的明字,別的我一概不答應!」

羅姑娘對她一字一句道:「郡主,勤王是件大事情,你也好,文姑娘也好,加官進爵你們用得上嗎?再說沒有甫哥你們真的不行……」

「住口!」凌甫怒了:「出去,誰讓你進來胡說的!」

「表哥,」羅姑娘忍著淚一步沒有退縮:「這些天你不願意理我,我可以等,但是你不能讓人矇騙,你是去勤王,勤王不是小事情,誰是主帥旗,誰就是大功臣……」

「我不要你管!」凌甫手指外面:「出去!」

「啪!」,小郡主拍了桌子,目視羅姑娘:「誰才是矇騙他的!賊喊捉賊。」

羅姑娘讓罵的面色微有發白,但是竭力還是和凌甫闡述著:「表哥,沒有他們你也行,他們沒有你卻不行……」

「滾!」

凌甫咆哮:「你真會算計,卻偏偏沒有算計到我欠無憂妹妹多少!沒有她,我還在這裡陪你,以為過幾個月京都自己安寧。沒有她,我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砰」,用力向桌上擂了一拳,手指外面滿面嫌棄,又是一聲:「滾!出門前我不想再見到你!」

羅姑娘踉蹌後退:「我…。是為了你好……」

凌甫吼道:「帥旗打文字,只打一面!」

羅姑娘雙手掩面,轉身奔了出去。

凌甫喘氣如牛,顯然羅姑娘把他氣的不輕。文無憂不好再說什麼,就讓散會,願意走的人各回各家,收拾東西,約定的日子過來。

她想去勸勸凌甫,但凌甫擺擺手,滿面心碎的跌跌撞撞走開。他還沒有完全原諒羅姑娘的心裡,這一記傷的最重。

小郡主轉轉眼珠子,卻跟在後面。

凌甫在後山無人處坐下,初冬的天氣地面冰寒,他也沒有感覺,落葉悠悠自眼前過,一把握住,放到手指間擰著。

有腳踩落葉聲過來,小郡主站在他身側,小臉兒不管怎麼看也是幸災樂禍:「你的日子可慘了,你娶這樣的老婆,你過不好。」

「小孩子家家別說大人話。」凌甫是個少年,自覺得可以教訓她。

小郡主不但不走,反而往他身邊又湊一湊,壓低嗓音故作神秘:「我是為你好,你以後一定怕老婆,因為你老婆什麼都管,然後呢,你慢慢就聽她的,一開始說三件聽一件,後來就什麼都向她拿主張,你以後過不好。」

「我是為你好」這話,把凌甫又刺傷一回,他若是發作,有填滿山谷的怒火,但是面前分明是個孩子,他只能忍著,讓火在內心慢慢灼燒。

這滋味兒不好過,他的眉眼一層一層的黯然,直到低聲下氣:「我知道了,我不會聽她的,我也未必娶她呢。」

「那怎麼行?你們兩個人同路,同睡……」

凌甫接近懇求:「哪有同睡?去問你的三嫂吧,我已經對無憂妹妹說了這一路上的話,你去問她,讓我獨自坐會兒。」

他低估小郡主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能耐,也低估小郡主的磨人架勢。

「我問的是你,你回答我不就行了。兩件事,你給我回答明白。一,等到上路以後,你件件聽她的可怎麼辦?我信不過你,你得給我個交待。你要是不肯說,那你別跟著我們。三嫂多厲害,我們都服她,我們自己可以走。」

小郡主眨巴下眼睛:「二,你帶著姑娘上路,身邊還沒有侍候的人,你不娶她,她就沒了聲譽。你要是個負心人,也不許跟我們上路,我不放心。」

凌甫雙手抱著腦袋:「頭痛,」

小郡主耐心的等上一會兒,凌甫慢慢的理理思緒,老實的回話。不回答,知道小郡主不會放過他。

「京亂的那天,我奉父命救出全家的人,就返回找她。」

「嗯,」小郡主配合的點腦袋。

「身邊本來有兩個護院,後來讓亂兵衝散。」凌甫擂著自己,眸中有了淚:「他們是從小陪著我長大,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

如果把表妹安置好,他就返回,凌甫還不會把僕從也說出來恨自己,但……少年的心不能原諒別人,也不能原諒自己,他以為,這叫大錯已經鑄成,不管什麼人都是他心頭重新劃過的傷痕。

「後來,我就帶著表妹南下。沒有客棧的時候,就住野外。一株樹,她睡那邊,我睡這邊。如果是無人的草屋,她在炕上睡下來,蓋好被褥以後,我再睡下來,中間橫著我的兵器。就是這樣,你要說名譽相關,我只承認我帶她出來,我應負起責任。」

小郡主鬆一口氣,她是公開表示不喜歡羅姑娘的人,但聽完,給了凌甫一個大拇指:「成,你負責任就行。別像我母親遇到不肯負責任的人,她一直不高興,害的父親也不高興,我也不高興,嗣哥兒也一定不會高興。」

凌甫沒細聽小郡主說她自己的話,他在郡主的話里想想以後的日子,他也認為凄慘。

喃喃自語:「我沒有想到她是這麼算計的人,我打心裡感激無憂妹妹,我把她護送回去,把宇文家的人護送回去,再弄一隊有模有樣的兵馬回去,父親會原諒我,母親為我高興,我怎麼有臉打自己的帥旗……」

小郡主對他寄於同情:「你的日子,你自己慢慢過吧。現在再給我一個交待,你路上不會變心。」

「你問的兩件其實是一件,我說了,我會對錶妹負責任,但我不會聽她的。我說完了,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呆著。」凌甫大張兩眼。

小郡主扁起嘴兒:「上路的事兒不好說,你聽說了嗎?三嫂家的綠二姑娘,在京里我看她挺好的,結果這一亂,人都變了,她竟然要殺生父嫡母,沒殺成,把堂姐殺了。你得保證你不變。」

凌甫乖乖發個誓,才把小郡主哄走。

耳邊聽著腳步聲遠去,周圍安靜下來。但沒有享受多久,樹葉脆響著,腳步聲又回來。

凌甫忍無可忍,猛地一回頭:「你有完沒完?」

眸光觸碰處,是另一雙心碎的眸光,羅姑娘在落葉上。

凌甫重新坐好,恢復抱頭對地,粗聲道:「你只管放心,我和你一起出來,雖然同行沒有第三個人,但有瓜田李下之嫌,我會對你負責,我會娶你。不然你還嫁給誰?」

一滴一滴的淚打在落葉上,簇簇聲好似心一瓣一瓣的掉落。

抽泣聲出來,羅姑娘泣問:「瓜田李下之嫌?表哥,你只是為了這個嗎?」

本還想著對凌甫說明下帥旗的重要性,這下子什麼也不想說,疾風似的再次離開。

凌甫終於安靜了,他在糾結中尋找到出路。原來這樣就能暫時避開表妹,直到自己願意理她的那天。

他回山寨后見到小郡主,有點兒高興的誇她:「郡主還真的有小聰明。」

小郡主嘟著嘴兒:「不是好話別說。」什麼叫小聰明?

就便的,又一回逼承諾:「給我記住,我不喜歡負心人,你娶她,我瞧得起你。也不許對三嫂變心,不然我就……」

「就什麼?」文無憂抱著個東西走過來,展開給他們看,是主帥旗,上面是大大的凌字。

她笑的明媚動人:「我剛綉出來,甫哥,我們確實沒有你不行,要說你離開我們不行的,就是我們能陪著你罷了。這帥旗就這樣了。」

凌甫擺手:「不行不行,你再綉一回。」

文無憂笑盈盈:「沒有綉線了,」輕吐舌頭:「就是有,你也自己綉,我累了。」

二老爺隨後走來:「甫哥啊,你走以後,侄女兒說服了我們,好吧,你少年人正是建功立業之時,只是回去后,別把侄女兒忘記說。」

三老爺等在遠處展開一面旗,上面綉著「宇文」。

小郡主傻了眼睛,莫非她白花了力氣。她想了起來:「哎哎,那給我也綉一面,我不能讓獃頭笨腦獨自顯擺。」

說聲找布去,跑的不見蹤影。

「誰是獃頭笨腦?」二老爺狐疑:「這又是罵我們?」

凌甫有自知之明,苦笑:「指我,指的是我。」

……

小人物也出得來大智慧,喬夫人不甘心的一席話,深得齊大人和喬大人的重視。

隨三殿下繼續往北的路上,一對親家並騎而行,身前身後是他們家的子弟,方便他們不時低語。

往遠處尋找下騎塵,齊大人有了佩服:「哪來的一員女將軍還真能戰,不過,老夫的勤王功勞讓她壓的快點滴沒有。」

布政使齊大人不是帶兵的都指揮使,他親自上戰場的能耐一般。他把兵馬交付以後,就由凌朝統管。而這幾天真正保證三殿下一行安然北遷的人,是據說帶著數千人的那員女將和老將。

他們真正解危困,以數千人尖刀般的反覆插入敵軍,哪裡有難處就往哪裡去,哪裡最困難就往哪裡去。

數萬人的敵軍好似一塊大肥肉,拿這把刀子沒有辦法,反而打紅了眼,讓他們牢牢牽制。

三殿下繼續往北,據宇文永平和關城來增援的人馬那天說,沒有幾天的路就到,就將在關城守軍的保護之下,他顧不得,也沒有人手支援女將軍,悶頭一路往北。

女將軍因神出鬼沒,和三殿下派去知會的人總遇不到。但她彷彿知道三殿下的心思般,她一直在襲擾,保證整個營地順利北遷。

齊大人因此皺眉頭:「她把我壓下去,咱們的事情就不能如願。」

喬大人閃閃眼睫:「放心吧,我后娶的這位雖然出身不高,鬧騰上卻是無人能敵。」

齊大人適時看個不大不小的笑話:「我看出來了。」轉入正題:「但是,嫁過去的是我齊家的姑娘,她能答應?她不會來和我鬧騰吧?」

那天以後,齊大人和喬大人經過密談,決定把齊大人的女兒,喬大姑奶奶的小姑子嫁到明家。

明家不願意再娶喬氏,那你就娶齊氏也成。

喬大人肯答應,齊家自然給他好處,他滿口的擔當:「請親家放心,我家裡我能當家。」

齊大人對這句話毫無信心,但是他對兒媳喬氏的馬車看去,他倒有信心。

他讓兒子私下問過兒媳,喬大姑奶奶對喬夫人的不在乎,看得出來拿捏得住那潑婦。

兩個人就慢慢的又說了說別人家,受喬夫人影響,凡是有女兒在身邊的人家,都向長公主提了親事。他們說著怎麼應付,怎麼讓喬夫人把這些人鬧走。

前隊有亂出來,一騎快馬箭也似過來,高呼道:「援兵,有援兵!」

「誰?」三殿下問道。

「刑部文尚書和明三爺到了。」

……。

「誰來勤王?」喬夫人失聲驚呼,再聽一遍以後,跳下她的車,對著喬大姑奶奶的車就跑:「姑奶奶,大事不好了。」

車簾打開,喬大姑奶奶綳著臉:「鎮靜,我已經知道了,尚書又怎麼樣?」

和她同車坐的,是兩個低眉垂眸的姑娘,都生得自有裊娜,別樣嬌俏。

是兩個,不是一個。

喬夫人是個女人都覺得這二位齊姑娘生得美貌,又有大姑奶奶作主,她漸漸安靜下來。

整個營地暫時停下,等著看新的援兵到底有多少人。

最先的兩騎殺氣騰騰出現,喬大姑奶奶也眩了眼睛。她見到的哪裡是兩個人,分明是兩尊天神下凡塵。

左邊的身量兒高,滿身鮮血好似他的絢麗盔甲,襯出他出塵氣質,奪目光輝。

他勝右邊的一段穩重。

右邊的那個身量兒低些,他也殺出滿身鮮血,好似陪襯他自春天走來的一地鮮花。他的氣質是什麼,五官怎麼樣,喬大姑奶奶都看不到,甚至她自己眼珠子不會轉動,她也沒發覺。

她就這樣看著明逸近了,近了,和文天一起從她的馬車旁過去,在三殿下面前跪下來。

「三表哥,」明逸歡喜的來上一聲舊稱呼,隨即就行三拜九叩的大禮:「臣叩見皇上。」

這個皇位有明家付出的太多太多。

「三表弟。」三殿下親手扶著明逸,對著他感激泣零。

這個皇位有明家守護的太多太多。

等到表兄弟把文天想起來,文天在地上跪的已有一會兒。宇文靖沒有提醒,他見到侄子回來,就在人堆里對著他樂,樂完再樂,想想他終於還是回來勤王,太師心裡好似有堆放不完的煙花。喜悅爆炸而出,又源源不曾斷絕。

等到三殿下扶起文天,對他也大加讚賞時,喬大姑奶奶這個時候才回了神。

嗓音打著顫,問喬夫人:「這一位就是明三爺?」

「就是他,姑奶奶看他生得好吧,比昌邑侯那個沒良心的人好太多。真真一個娘肚子出來的竟然還有這麼大的差距。」

明達不肯向著喬夫人,不肯鬆口說再娶喬家,喬夫人背後句句罵他。

喬大姑奶奶得到確定后,手撫著額頭,喜悅的竟然有了一時的頭暈。兩個齊姑娘扶上她,喬大姑奶奶歡喜中有氣無力:「妹妹,為你們尋的人家好吧?」

這二位齊姑娘,一位準備給明達,一位準備給明三爺。為什麼給明三爺?這要看喬夫人的了。

------題外話------

在三殿下真正登基以前,以三殿下稱呼比較好區分。

感謝wf0727親的提議,感謝靜好親和麗麗親的附議,小郡主定給凌甫。

但不會把凌甫寫廢,至少要讓他表現出男人擔當。不然小郡主也不會要他了。

關於加更,今天的算兩更並一更。

更侯門的那天,會少些。不更侯門的那天,可以多些——仔需要休息時例外。

所以提問:請指教。是喜歡分章?

還是喜歡合在一章,每天往仔這裡逛一回看完,再來全憑心情,就可以安心的去等別的書?以綜合意見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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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淑秀 :錯嫁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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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荒誕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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