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廟裏的遭遇

第四章:廟裏的遭遇

話說,吃罷晚飯後,父親出去了。過去了很長時間還沒有回家。一看牆上掛着的鐘錶,都快十二點了。母親不滿,糊塗着一張臉,嘟囔開了:「這位腌臢孫,是扎哪牛逼里去了,這麼晚了還不知道回家嗎!」

我正在沙發上坐着,眼睛酸得有些迷糊了,說:「他不是去村西頭的廟裏看了嗎!」

「從咱家走到廟上連五分鐘都使不完!他已經出去四個小時了!能一直在廟裏獃著嗎!」母親說。

「呀!俺爹不會在廟裏出啥事兒了吧!他罵了馬嬸兒。萬一那個馬嬸兒真的是廟裏的一個神靈呢!」我說。

「大財,要不你去廟裏找一下你爹吧!」母親說。

「你自己咋不去啊!知道我腿不方便!」我說。

「我不敢!我害怕得慌!」母親的臉色已經變了。

「其實這世界上哪有鬼神!人都是自己嚇自己!」我說。

「別瞎說!肯定有鬼神!你二伯照死里砍你,還不是因為咱們拔掉了給那座墳栽下的墓碑。肯定是墳里埋着的那個人的魂兒附到你二伯身上了。都說傻子缺半個魂兒,容易讓鬼附身!一點兒也不假!」母親說。

「我二伯,他生前本來就喜歡在那座老墳上坐着發獃。咱們給那座老墳栽墓碑的時候,我二伯不是在旁邊圍着轉嗎!樂得他屁顛屁顛的。後來咱們三個到那座老墳上拔墓碑的時候,正好俺二伯不在。當時他要是在墳上的話,肯定不會讓咱們將墓碑拔走。他砍我,純粹是因為氣不過,跟墳里埋着的人又有啥關係!」我說。

「你還幫着那墳里的人說話,我看你就是被砍得輕!」母親惱道。

又等了長時間。都半夜兩點了。父親還沒有打外面回來。

母親拿了一隻手電筒,說:「大財,咱倆一塊去廟裏找下你爹吧!」

於是,我走路一瘸一瘸的跟母親出了家門。

街道上的路燈已經熄滅了,天陰著不見月亮,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季節已入冬了。一陣陣風吹着,比較寒冷。也沒個蟲子和鳥叫。也不聞狗吠聲。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由母親拿着手電筒照着,我們跟着前方的一束光芒慢慢地走着。主要是因為我行動不便,走得慢。本來正常人花五分鐘就能走完的一段路,在我的一瘸一瘸之下耗掉了十幾分鐘才走完。

兩人一言不發,在離廟門口不遠處站住了。

廟裏沒燈。白天進廟的人稀少,更別說大晚上的了。

看着黑洞洞的廟門口,我的膽子不夠用了,有點兒害怕。

母親將手電筒的光束打過去,可光線偏斜,只照住了門口,照不到廟屋裏處。因為廟門口前有一堵高牆橫擋着,所以無法將手電筒的光束垂直地打進廟屋裏處。只有繞過一堵高牆到廟門口才行。

「大財,我害怕!」母親哭腔道。

「娘,我也害怕!」我也哭腔說。

「你一個大男人都不能保護恁娘!」母親氣得打了我一下子。

「你可拉倒吧,就我這殘廢身子,打架還打不過你呢!」我說。

「大財,你聞到一股味兒沒有?」母親問。

「我聞不到,你不知道我的鼻子被砍了嗎,沒以前靈了。你聞到啥味兒了?」我說。

「我聞着有一股血腥味!」母親說。

「娘,你可別嚇唬我!」我叫起來,身上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快進廟屋吧!可能你爹他出事了!」母親着急的催促道。

人一急之下,膽子就大了些許。母親不管我了,一人快步走進了廟屋,手電筒的光束一晃一搖的。隨後我就聽到了她尖利的驚叫聲。我趕緊一瘸一瘸的衝過去,站在廟屋門口一看,只見一道光束正打在地上,照得清清楚楚的。有一個人正蜷曲著身子躺在地上。可不就是我的父親嘛!

他落得很慘。整塊頭皮被大面積的揭開了,露出白生生的頭蓋骨;上下嘴唇被切掉了,露出兩排牙齒和牙齦。流出了很多血。而且他昏迷不醒,怎麼喊都沒反應。身體底下壓着更大一片血泊,褲.襠濕漉漉的。

母親把手電筒遞給我,讓我照好了。她跪下來,扒拉父親的褲.襠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見褲.襠岔開了一個大口子,三角褲頭上爛了一個大洞,一坨每個男人都有的東西不見了,只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大口子。從口子上還汩汩地冒着血。

「大財!你爹的雞.巴和蛋蛋被人鉸掉了!」母親凄厲地大呼。

「咋弄啊娘?俺爹流這麼多血!能流血流死不?」我嚇得快哭了,手足無措。

「快去喊你大伯!讓他找幾個人過來把你爹抬到醫院去!快去呀!晚了你爹就流血流死了!」母親哭叫道。

我一瘸一瘸的衝出廟屋,跑去找我大伯了。

大伯帶了幾個村民,還讓其中一人開了一輛麵包車。匆忙趕至廟上。將我父親抬上了車。母親從地上撿起兩塊嘴唇,也跟着上車了。

麵包車拉着他們走了。

廟前空蕩蕩的,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手裏正拿着手電筒。

陰沉沉的天微紅。周圍夜色濃黑。風不知何時停止了,靜悄悄的。

我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一時,我不知從哪裏得來了莫大的勇氣,打着手電筒轉身回到廟屋裏去了。

這間廟屋不大,只有二十來平方。朝着門口的北牆下有一塊長方形的水泥枱子。在水泥枱子上擺放着幾尊泥塑神像。這幾尊神像我都不認識。非玉皇,非佛祖,非菩薩。

我將手電筒的光束在一排神像上掃來掃去。最後將一道明亮的光束鎖定在一尊女性神像上。只見它外面披了一件大紅色的披風,裏面身上穿了一套黑褂黑褲,腳上有一雙藍色的鞋子。它的色彩格外的鮮艷,像是才剛刷過漆。

它的一張粉撲撲的臉果真令我有幾分熟悉。比較像前一段時間找我買墓碑的馬嬸兒。

很快,我察覺出了異樣。別的幾尊神像上面都是佈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而這尊像馬嬸兒的神像上面則是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它的色彩鮮艷得出眾,像是剛刷過一層漆。尤其是披在身上的一件大紅色的披風,紅得像一片血。

望着它粉撲撲的臉上的一雙綠豆般大小的漆黑眼睛,我總覺得它也正在盯着我看。雖是用毛筆點上去的兩顆墨點,但配合著一張粉撲撲的泥胎臉,顯得十分生動、傳神。一張紅丹丹的小嘴似塗上了鮮血,左側嘴角微微上抿,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嘲諷,且帶有幾分詭異。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我注視了它良久。

或許它只是一尊普通的泥塑像。因為它沒有任何反應。因為有人格外愛護它,時常進廟將它拭擦,所以它身上才幹乾淨凈的沒有灰塵。

我這個人一向不信鬼神之類的。(人類的思想和宣傳的教育真是太狹隘了。他們想不出來這個世界是怎麼誕生的。宇宙之大,其實藏匿著很多東西。)

到底是哪個人在這廟裏傷害了我父親?

我出了廟。回到了家。

父親有幸保住了性命。但成了一個太監。他的嘴唇沒有縫接上,成了一個「無嘴人」。裸露著兩排黃牙和粉色的牙齦。為了遮醜,他往臉上戴了一隻口罩。但口罩總是被口水浸濕。他說自己不想活了,可又不敢死。

母親在家裏守着兩個醜八怪,時常抹眼淚。她今年才四十六歲。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這正是慾望兇猛的年紀,可自家男人沒用了。再個,眼瞅別的比我大的,比我小的人,都娶上了親。自家的兒子卻連一個說媒的都沒。

這天,母親坐在院子裏又在哭,說:「人家是啥命啊,我是啥命啊!我連出門的臉都沒有了。村裏的娘們沒一個不笑話我的,沒一個看得起我的!我就是在街上買黃瓜茄子她們也是笑,讓我挑大個的。弄得我一點尊嚴都沒了!你說這種日子我還活個啥勁啊!我還不如死掉算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蜷個身子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四十五度歪扭著一顆頭,獨眼流淚不已。

臉上戴着一隻濕漉漉的口罩的父親倚靠着門框,仰望天空,擠眼掉淚。

一家人三口都在哭泣,活得真叫人絕望。

我問父親咋回事,怎麼讓人在廟裏害了,咱跟別人無冤無仇的,記不起得罪過誰呀。

父親說:「還能有誰害我呀!肯定是馬嬸兒懲罰我!因為我罵了她!」

原來那天晚上,父親到村西頭進了廟,裏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他摁著了打火機,就著一顆火苗,彎著腰觀看在水泥枱子上擺放着的一排泥塑神像。當他看到那個造得像馬嬸兒的女性神像時,不覺一呆,目光停留在了上面。

正在專心打量着它時,那尊女性神像突然小嘴動了。先是咧開嘴一笑,伴隨着幾聲嘿嘿,露出了尖銳細小的牙齒。然後鼓腮吹出一口涼風,刮滅了我父親手中打火機的火苗。令我父親猝不及防,瞬即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人還沒從猛然的驚嚇中反應過來,頭上便挨了狠狠一巴掌,被打得昏死過去了。

「當時我瞅得清清楚楚的,那個神像它咧嘴一笑時,露出的一排小牙,有兩顆虎牙在邊上!你們還記得不,那個找到咱家來買墓碑的馬嬸兒咧開了嘴一笑,不也是露出兩顆虎牙嗎!」父親說。

「對對對!我記得!她那兩顆虎牙特別突兀!看着多難看。給人的印象很深!」母親說。

正在說着的時候,有一個人進到我家院子裏了。是一個中年婦女,看着不陌生。她正是馬嬸兒。

「墓碑刻好了嗎?我今天是來取的!早前家有事兒被耽擱了好一陣子!」正站在陽光下的馬嬸兒笑着說,嘴裏露出來的兩顆虎牙顯得十分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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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引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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