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憶

其實秦宇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話。

只要說太長的句子，他就頭腦發脹，那種感覺，難受的無法形容。所以他只能緩慢地以片語的方式表達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看過很多醫生，開了無數的葯，結果無濟於事。最後醫生只能無奈的把問題歸結於心理問題。

醫生分析了報告，推着眼鏡說：「你的情況，初步只能判斷為癔症性失語，但也可能更複雜。我的建議是持續觀察，配合簡單的藥物治療。」

秦宇一臉茫然：「癔症性失語？」

醫生嚴肅地說：「通俗點說，就是精神有問題。」

秦宇：「。。。」

但是秦宇記得過去，他是一個很健談的人，外向開朗，從不怯場。小的時候，他是家門口十里八鄉有名的話癆，逮誰聊誰，來一個，吹一個，來兩個，侃一雙。可謂是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他媽媽說他嘴巴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成天叨叨叨，叨叨叨，活脫脫就是大話西遊里唐僧轉世。

然後這還不是他身上發生唯一的怪事，還有一件更詭異的事。

秦宇清楚的記得，他早上睡醒時，睡眼朦朧的拿過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日期是２０１３年７月６日，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的記憶彷彿陷入了灰暗混沌之中，當他再次睜開雙眼，驚恐地發現自己躺在河道邊的草叢。

突然性的半失語狀態對他造成了極大的交流障礙，費力的和路人交流之後，恐懼來臨。

現在居然是２０１３年１２月，也就是說。。。

半年過去了！

秦宇拚命搜索腦海中殘存的記憶，試了無數遍，最後絕望的發現，空白，一片空白。就好像他迷糊中又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時間已經無聲無息地流走了五個多月。

在這令人匪夷所思的情景下渾渾噩噩地度過了足足大半天，秦宇才強迫自己接受事實。他摸遍渾身上下，口袋裏只有一張身份證，上面顯示著是一個蘇揚市的地址。而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

「所以你是從南海一路打工來的京城？！」

黃啟發震驚無比，嘴張的能塞進六個雞蛋，還是草的。

相處了一年後，秦宇才對死纏爛打的黃啟發道出了事實。其實不是黃啟發八卦心泛濫，主要是在他女兒，一個重度韓劇情節沉溺綜合症患者的逼迫下，才窮追猛打了這個標準韓國製造失憶面癱男整整一年時間。其實這任務難度可不算低，秦宇說的累，黃啟發聽得更累。

秦宇點頭：「喜歡古物，就來這了。」

「那你回過家沒有，是不是身份證上那個地址？」

「去過，搬了。」秦宇目光飄向南方，幽幽的道：「那裏拆遷，沒剩幾家。我到時，全推了。」

黃啟發鍥而不捨，努力完成女兒交代的任務：「那你聯繫上你父母了嗎？」

秦宇微微動容，不過沒表露太多情緒：「沒有，聽說傷心，出國了，我會找到的。我的手機，從沒換過。」

「哎，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經歷，不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他們的。而且你也說了，你這手機號碼補回來之後沒換過，說不準哪天他們就會聯繫你的。這次自考好好努力，將來掙了大錢，找到父母的幾率就更大一點。」黃啟發嘆了口氣，拍著秦宇肩膀道。末了便不再說話，默默的遞過去一支紅河。

秦宇神色一動，默默地點頭。

輕輕握手后，秦宇心裏已經給這洛天明這唐裝老頭刻畫出了笑面虎的形象。不過心裏說不要，嘴上卻誠實地問道：「請問有事？」

洛天明嘿嘿一笑：「秦小兄弟，現在有空沒？要不，咱們出去聊聊？」

秦宇點頭，和同事打了聲招呼，兩人並肩出了員工休息室。

洛天明遞過一支中華，笑着說：「秦小兄弟，我有個老朋友這兩天來京城辦事，我剛才和他通電話，沒想到他剛巧就在這附近，我這一琢磨，就給他叫來了。他可是東海古玩圈的元老，國內那是聲名遠揚，就差蜚聲國際了。」

秦宇現在還在莫名的狀態中，不明白這唐裝老頭怎麼忽然就對他和顏悅色，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樣，礙於禮貌還是回道：「叫我秦宇就行。」

洛天明咧嘴：「行，那我就托個大，叫你小秦吧！」

秦宇：「。。。。。。」

「小秦啊，我讓我朋友幫忙掌掌眼，看看那隻梅瓶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就之前你見過的那隻，結果你猜怎麼着？」

秦宇沒說話，只是投去一個眼神示意我在聽。

老頭自顧自地說道：「我那朋友，哎喲厲害了，東西一上手就給我仔仔細細，顛來倒去研究了一刻鐘多，得出個結論，那就是。。。」

看着他連說帶比劃，口沫橫飛，還自製懸念，秦宇彷彿在看電視上的綜藝節目。

「晉級下一輪的選手，那就是。。。」

老頭挺嗨。

洛天明一拍大腿，興奮中又帶着疑問地說：「接底的！搞了半天，還是個接底貨！他的觀點和你不謀而合啊！關鍵是什麼你知道么，這關鍵就是他個老傢伙吭哧吭哧琢磨了半天擠出來那點東西，還比不上你隨意的瞅上那麼幾秒，你說六不六？要說他可是大專家啊！

我就在想，怪了，你這小夥子看上去年齡也不大啊，怎麼能這麼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問題呢？還是說你之前在哪見過這件東西，或者類似的仿製品？」

秦宇無語的想要扶額，這貨真是個老不正經。本想說見過，又一琢磨不能這麼說。首先自己也說不清，其次這件事，他也不打算告訴別人。於是他微微點頭，說：「六六六。」

洛老頭：「。。。。。。」

秦羽這才說：「以前見過，類似的。」

老頭「噢」的一聲，恍然大悟：「難怪，這就說得通了。這種仿品要燒肯定不會只有一件，當時想必是燒了一批類似的。這對瓷器有一定了解的人，一旦見過同類的仿品，瞬間看破問題所在也就不奇怪了。小秦，看來你對這瓷器的門道，很有研究啊。沒想到你年紀輕輕，水平已經這麼高，老頭子我也是佩服的很啊！」

秦宇短暫的沉默，然後說：「略懂。」

洛天明說：「我跟我那朋友提了你一嘴，他對你也是好奇的很。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見見？你今天可是幫我省了十多萬，我怎麼也得請你吃頓飯意思意思才行，你可不能拒絕。」

吃飯什麼的，秦宇不感興趣，不過對這老頭口中的朋友，他倒是很有興趣，想見識一下所謂東海德高望重的古玩大行。與這樣的老前輩交流，想必能學到很多新東西。

因為秦宇從小除了瞎吹鬍侃，就只有一個愛好，就是搜集各式各類的老物件。這個愛好伴隨了他十多年，一直就喜歡，掰都掰不彎。

想到這，秦宇有些黯然，不知道自己兒時開始收集的各種小玩意兒，有沒有被父母一塊兒帶走。

哎，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

「吃飯沒必要，大師，我想拜訪。」

洛天明見秦宇答應的爽快，大笑一聲：「本來就是我朋友想見你，探討幾個問題，吃飯只是順帶。今天我倆都有幾件事要處理，這樣，明天晚上，我到潘家園來接你，咱們邊吃邊聊！」

秦宇對這個老頭無感，但見對方如此熱情，也沒再堅持，點頭應下了。

人忙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秦宇忙完了一系列的學習洗衣洗澡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奇怪的是，平時一沾上枕頭就能做夢的秦宇破天荒的失眠了，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不知為何，他心頭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在跳動。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預感有危險來臨，又好像是冥冥中有人在告訴自己，有大事發生，還不一定是壞事。

秦宇回想起下班時出門買晚餐的一幕。

下午下班時，出門買晚餐的秦宇，在市場大門口碰巧撞見周福抖著渾圓的屁股朝外走，邊走還打着電話。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時，周胖子的眼神明顯地閃爍著憤恨，隨即又有些躲閃，接着就把頭扭向一邊，加快腳步離開了。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秦宇當時就有點疑惑。

莫非這不安的感覺，跟周胖子有關？

長出了一口氣，秦宇翻身下床。

來了京城兩年多，他極少晚上出門。既然睡不着，乾脆出去走走，順道也看看京城的夜色，有什麼魔力，吸引著無數年輕人趨之若鶩的流連其中。

「呵呵。果然，童話里都是騙人的。」秦宇溜達了半個多鐘頭，路上幾乎沒見到幾個人。除了偶爾呼嘯而過的汽車，一路基本都是靜悄悄的。

說好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呢？

說好的夜不歸宿，你家我家還是如家的呢？

說好的當我走在這裏的每一條街道，我的心，似乎從來都不能平靜的呢？

尼瑪，泡沫，全都是泡沫。

單純的秦宇哪裏會知道，偌大的京城，夜生活正在各處醞釀着，澎湃著，只不過這裏面不包括潘家園罷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久到秦宇感覺快要迷路了，突然聽到有人叫他。

秦宇嚇了一跳，隨後發現這聲音不是女聲也不陰森，而是一個沉悶的男聲：「秦宇？」

他微微鬆了一口氣，回頭望去，不是長發白裙，也沒有紅色高跟鞋，而是三個男人。為首的是個至少一米八五的光頭壯漢，還有兩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看起來像是混混。

「是我，有事？」秦宇有種不妙的預感，來者不善啊。

光頭男咧嘴一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