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首映（4）

羅傑?艾伯特也受邀參加了這次的首映禮，環球公司是他的老客戶了，實際上，他和好萊塢傳統六大公司的關係都不錯，每一次有新片上映，他作為美國首屈一指的影評人，都會得到觀影的機會的；但參加首映禮的機會，卻實在不多。

羅傑生活在芝加哥，而絕大多數的電影，都是在洛杉磯舉行首映，所以他能夠看到的電影，都是在正式公映之後；至於說這一次，也是一個偶然，最近數月來，他數次往返芝加哥和洛杉磯之間，是為了派拉蒙公司製作的一部電影。

以他的身份，出席這樣的場合，自然不會形單影隻，陪著他一起的是環球公關部主管的斯蒂芬和《致命快槍手》的製片人凱瑟琳?拉里，三個人說說笑笑的走過已經略顯冷清的紅地毯，站到劇院門口，愕然發現，大部分的階梯都被人站上了，三個人居然找不到可以上去的落腳點了。

「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三個人都算是見多識廣之輩，可從來沒見過這等景象，這是有人在抗議影片上映嗎，可是沒有聲音啊？

斯蒂芬費力的擠開人群，向上走了幾步，不料腳下一個趔趄，又被人推了下來，若不是凱瑟琳扶了他一把，幾乎仰面摔倒：「搞什麼？」

「好像……」斯蒂芬站穩腳步，訥訥的說道：「好像是有人在講故事？」

「胡說什麼？」

「我沒有。」斯蒂芬苦笑著說道：「我沒聽清楚，但這是真的，裡面有一個人的聲音，我聽不清楚……」

羅傑看看圍得滿滿當當的階梯，心中疑惑，他參加的電影公映或者首映不止一次兩次，要說有人激動得長歌當哭的，他見過；有人緊張的連雙腿都邁不開的，他也見過；有人亢奮得見人就發錢的，他也見過——但凡此種種的眾生相，也都是在電影放映結束之後，哪有現在這樣，不進去看電影，聚在門口，聽人講故事的？這是個什麼調調？

羅傑是文人心性，有那麼幾分知識分子的文青氣，腦筋一轉便猜到幾分：不管是誰在講，這個故事一定非常優秀！他正想往上擠，忽然聽上面傳來一陣驚呼：「哦，我的上帝啊！」

緊接著是鼓掌聲和喝彩聲：「太棒了！一個無與倫比的故事！」

羅傑三人面面相覷，這是講完了？什麼也沒聽見啊？

很快的，人群散去，通往劇院大門的階梯也清凈了，羅傑顧不得多想，飛快的衝上去，隨便抓住一個人，那個傢伙愕然回頭，兩個人都愣住了：「霍華德？」

「羅傑？」叫霍華德的傢伙歡呼一聲，向他伸出手去：「我不知道您也來參加首映禮了。」

「最近正好在洛杉磯，有點事，」羅傑解釋兩句，兩個人並肩走進放映廳，同時問道：「剛才……那是個什麼故事？」

「啊？哦，」霍華德一愣，立刻反應了過來，腳下放緩，低聲說道：「艾伯特先生，您沒有聽到這個故事真是可惜，我想，以您的見識，如果聽到……，僅憑這一個小故事，就能寫出一萬字的專欄來！」

羅傑獃獃的看著霍華德眸子中的水霧，驀然一笑，「霍華德，你不是吧？」

「…………」

「天啊，你是認真的？」這句話問完，羅傑差點吞掉自己的舌頭！這不是廢話嗎？如果故事不好，會有那麼多人連電影也不看、難得的一個名流聚會的機會不參加，就圍在一起聽故事？「呃，霍華德，能不能和我詳細說說？」

「我們坐下說……」霍華德拉著羅傑，飛快的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至於是不是邀請卡上的號碼、是不是和劇組同仁坐在一起，誰會關心？趁著電影放映還沒有正式開始，霍華德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他講故事的水平比迪迪可差得遠了，說者語無倫次、聽者雲山霧罩，但主線還是明白了，有一個叫冉阿讓的苦役犯，偷了一塊麵包，被判刑5年，他心中不服，認為判罰太重，之後的時間裡，他多次越獄，又多次被逮捕，刑期一加再加，直到十九年後，才得以自由；而在18世紀的歐洲，苦役犯持有的黃色身份證就如同霍桑筆下的《紅字》一樣，是一道永遠無法抹除的詛咒！因此，冉阿讓在出獄之後，受盡歧視，也不必說是平民百姓，就是乞丐、農夫，甚至被一條狗追得到處躲閃、無處藏身！

隨著霍華德的講述，羅傑微微皺眉，霍華德講故事的水平真爛！他雖然沒有聽到原作者的版本，但猜也能猜得到，一定比霍華德說得勝過百倍！正在凝神細聽，兩個人走到屏幕前，是製片人凱瑟琳和導演阿齊茲：「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

這是首映禮上不可或缺的一項儀式，由導演和製片人在放映之前說幾句話，開幾句不傷大雅的玩笑，把來賓和觀眾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為等一會兒的電影做前期的造勢，這一次的安排也是同樣的，凱瑟琳說了幾句之後，把話筒交給了阿齊茲：「……在初步決定由我擔任這一部引發無數人關注的電影的導演的時候，我對凱瑟琳女士說，你們選中我，是因為我的膚色，好像是經過西部熾熱的陽光暴晒過的嗎？」

「…………」

台下一片安靜，不知道是因為這個笑話太糟糕，還是因為什麼，不但沒有人附和，甚至還有更多的人連頭都沒有抬起，除了兩個人剛剛登台，有人禮貌性的鼓了一次掌之外，坐滿了500人的放映廳，幾乎鴉雀無聲！

阿齊茲真有些下不來台了，好在他以有色人種的身份，能夠在好萊塢闖出一片天，總算是有料了，乾咳一聲，「那麼，接下來，請欣賞環球公司1995年的新作，一部激蕩心靈、讓你熱血沸騰的西部動作片《致命快槍手》！」

燈光逐漸昏暗，阿齊茲臉色鐵青的走回自己的位置，氣呼呼的坐下來；他很清楚的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都是那個該死的黃皮猴子！天知道，便是他自己，也是在時刻思考著那個美妙的、激烈的、更是讓人慾罷不能的故事的後續內容——這還是在他無比清楚的記得自己今天的任務的情況下，他尚且如此，遑論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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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的座位上，迪迪望著逐漸亮起來的屏幕，有些不耐煩的對身邊一個男士說道：「……我們先看電影吧，好嗎？」

男士遺憾的嘖嘖舌尖，嘆了口氣：「那好吧，不過，迪迪，電影結束之後，能不能找個時間，我們詳細談一談？」

「行，只要你讓我看電影，怎麼都行。」

這句話說完，音樂聲響起，電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