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談判（2）

因為出現了意外情況，和威廉公司的會談被迫中斷了，現在距離和安德魯公司約定的時間還很遠，又不到午飯時間，貝爾和薇薇安商量了幾句，後者自去忙碌律所中的事情，至於他們，則安排了一間辦公室，貝爾、查理等人陪著迪迪和米拉，在一起聊聊天。

律所的實習生端來咖啡，放在幾個人面前，退了出去。貝爾端起咖啡，淺淺的啜了一口：「迪迪——我可以叫你這個名字嗎？」

「當然可以。」

貝爾含笑問道：「迪迪，你似乎是個很幽默的人，但我在你的作品中，似乎從來沒有看到過幽默的成分，這是有意為之的嗎？」

迪迪身體坐直，臉色也轉為鄭重，用非常標準的舞台表演的腔調說道：「不，先生，我不幽默，在作品中展現的故事，才是真正的我，而在生活中的我，卻始終戴著一副虛假的面具。但，我們誰不是呢？」

貝爾幾個人都給他說得呆住了，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米拉坐在他身邊，捅了他一下：「你怎麼了？」

「不是採訪嗎？」迪迪故意低聲對米拉說道：「別胡鬧，有攝影機的。」

貝爾和查理的額頭上有黑線浮起，二人乾笑幾聲：「迪迪，果然很幽默。」

迪迪不再胡鬧，微笑著說道：「真的，我不幽默，最起碼，在我的戲劇作品中，是儘可能的隱藏這部分特質的。可能是因為作品的性質的原因吧。」

貝爾了解的點點頭，《麥克白》劇本他已經拜讀過多次了，每一次閱讀，都會為文字構建出的世界而感動，故事中描述的景色之荒涼、情境與人物的突然轉換、慌張忙亂的氣氛，以及讀者因此而被引起來的期望感，都是傑出到令讀者為之心旌搖動的。但要說故事中有什麼幽默的橋段，卻是幾乎完全看不到！這隻能解釋為作者刻意規避了這方面的描寫，特別是在見到作者本人，而且知道他是一個如此愛說愛笑的少年之後，這種感覺就愈發清晰了。「那麼，《威尼斯商人》呢？這是一部喜劇類作品，不是嗎？」

「你似乎很關心這方面的問題？」

貝爾和查理相視而笑，「不僅僅如此。事實上，迪迪的某方面的才華已經在《麥克白》中得到了極大的體現；我們想知道的是，在你更擅長的領域，能夠給我們以什麼樣的驚喜？這對於我們下一步的合作，是有著極大的指導作用的。」

「更擅長的？我唯一也是最大的擅長，那就只有吃飯了。」

貝爾和查理哈哈大笑。這個小傢伙，該說他腦子活泛呢，還是說他臉皮厚呢？兩個人長身而起，笑著說道：「中午有時間嗎？我已經讓我的助理預定下了餐廳，艾斯先生、喬維奇小姐，能否賞光？」

迪迪同樣笑著站了起來，一行人正向外走，隔著辦公室的玻璃門，只見克倫特給他使了個眼色，迪迪順著看過去，張伯倫帶領一行人，正在進入剛才開會的會議室，同行的人他大多不認識，但卻認識其中的一個，赫然正是海倫小姐！

迪迪眉頭微皺，他聽說了，在事件爆發之後，海倫遭受了極大的詰難，她的身份不比修伊特，後者畢竟是安德魯公司的CEO，同時是擁有配股權的超級金領，不管是出於面子上的考慮，還是出於人情上的考慮，又或者是出於維持這個圈子的遊戲規則的考慮，都要給他一個相對體面的下台。但對於海倫，則沒有這些限制了。

海倫雖然級別不低，但只是職場精英，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個打工仔，對這樣的人，是沒有太多人情可講的，甚至輪不到在董事會上討論她的處置問題，只要新任CEO一句話，就可以把她搓扁揉圓！這樣的事實，旁人知道，海倫自己也知道，因為有這樣的自知之明，事發之後，她第一時間遞交了辭呈。

等到張伯倫走馬上任，面對著海倫的辭呈，猶豫了幾天，終於還是沒有批准，他和海倫共事多年，很清楚這個女子的經驗和能力，對於風雨飄搖的安德魯公司，是一筆多麼寶貴的財產，特別是她的某些直覺，更是千金難換！就在數月前，戴維帶領眾人前往洛杉磯，不就是海倫，以女性的直覺，發現了迪迪的真實身份，然後通過手段，才能讓安德魯公司雀屏中選，順利得到《麥克白》的版權來的嗎？

出於這樣的理由，張伯倫駁回了她的辭呈，當然，因為署名門事件，海倫不能再擔任事業部高級經理職務，而是被他任命為自己的私人助理，跟隨在自己左右。這一次和卡琳律所的談判，把她也帶來了。

張伯倫等人剛剛落座，隔著玻璃牆就看見了大步走來的迪迪，旁人還好，海倫的臉色頓時為之一變，前面幾次的談判她都沒有參加，就是怕見到這個傢伙，還是張伯倫和他說，迪迪也沒有參加雙方的談判，替他出席的，是那個叫米拉的助理，她才鼓起勇氣，參加會談的，卻想不到，今天自己來了，迪迪這個傢伙居然也來了？哎呦，我好倒霉！

迪迪一把推開大門，走進會議室，向薇薇安等人點頭一笑，坐了長桌的一邊，「怎麼樣，到哪一步了？」

談判雙方面面相覷，我們才剛剛坐下，連話還來不及說一句，你就進來了，還說什麼到哪一步了？「呃，迪迪，我們還沒有開始呢。」克倫特無奈的說道。

「那正好，我也聽聽。開始吧。」迪迪饒有興緻的說道。

薇薇安無奈的左右掃視一圈，看得出來，這個小傢伙是怎麼都趕不走了，拉倒，聽就聽吧。「張伯倫先生、豪瑟爾先生，關於我方的條款，安德魯公司有什麼決斷了嗎？」

張伯倫等人也是一臉無奈，眼下只有暫時不管他了，把注意力放到正經事上，說道：「薇薇安，如果貴方始終不肯降低條件的話，我想，我們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你要明白，一億零三百萬的賠償款，我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薇薇安當然不會退讓，說道：「張伯倫先生，賠償款的數額標準，絕對不是憑空捏造的，正如我方在會談之初向你方展示的那樣……」

豪瑟爾立刻接上話頭，雙方你來我往的爭辯起來，這幾乎是老生常談了，安德魯公司固然是不敢把這件事鬧上法庭，卻也堅決不肯同意對方的賠償金額，現在——或者說一直以來——爭論的焦點，就在於賠償金的數額上了。

迪迪對這種事並不在行，自然不會胡亂髮言，聽著如菜市場般的討價還價，心中只覺得好笑，都說在美國，醫生和律師算是上流階層，現在看看，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和國內那些在菜市場買菜的大爺大媽有什麼區別？眼珠到處亂轉，突然撞上了一雙驚慌的視線，可不就是海倫嗎？

迪迪漠然搖頭，他對海倫沒有任何成見，對方所做所為，固然是讓人不恥，更傷害到了他的利益，但這都是商業行為，在這發展到極致的資本社會，算得了什麼？只不過現在事情發作了，便把髒水都潑到安德魯公司的頭上，實際上呢？韋伯公司、朴茨茅斯公司、福克公司，甚至那始終彬彬有禮，帶著強烈英倫紳士范的威廉公司呢？背後的齷蹉事，難道就少了嗎？

這樣想著，他突然對這沒完沒了的談判充滿了厭憎，向海倫含笑點點頭，神情中竟是一片和煦；海倫大吃一驚，在她想來，迪迪一定恨透了自己，最起碼，也不會給自己任何的好臉色，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還不等她明白過來，迪迪用手指在桌面上敲擊了幾下，會議室中的立刻安靜了下來：「這樣吧，張伯倫先生，790萬美金，剩餘的部分，以安德魯公司的股票折抵，如何？」

張伯倫一愣，下意識的給旁邊的助理使了個眼色，後者飛快的拿起紙筆計算了起來，片刻的功夫就得出了結果，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數字，推了過來；張伯倫眼神一縮，按照計算，如果安德魯公司同意這個條款的話，迪迪?艾斯就將得到安德魯公司12.07%的股票，在董事會中，將成為第三大個人股東！

張伯倫把紙片闔上，若無其事的放進口袋：「怎麼，艾斯先生對於入股安德魯公司也有興趣？」

「你呢？」

張伯倫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笑道：「我個人當然是歡迎的，畢竟，所有人都知道，艾斯先生您在舞台劇的創作方面，已經為所有人開闢了一方嶄新的天地，如果您願意加入，我想，安德魯公司上下，都會高舉雙手歡迎的。但，這樣高比例的股票轉讓，我不能做主。」

「那就找一個能做主的來和我談！」迪迪訥訥的說道：「最多三天，三天之後，我就要返回洛杉磯，如果到時候還不能解決這件事的話，我們就法庭見吧。」

張伯倫嚇一跳，三天時間怎麼夠用？這麼大比例的股權轉讓，董事會即便同意，從那裡分割，從誰的名下分割，怕是要打出狗腦子來，要是從市場上吸納，動用的資金更是不可計數，而且若是那樣計算的話，還不如就乾脆答應他的賠償款呢！

「艾斯先生，三天時間太少。」

「我在洛杉磯那邊還有一部電影的後期工作要完成，沒有那麼多時間和你們耗，更主要的是，我對這種拖延時間的把戲有點厭煩了。我相信，你們應該也有同感，既然如此，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和精力？同意，我馬上就可以簽署合同，不同意，就一拍兩散！」

「咕嚕……」張伯倫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嘴裡一陣發苦，是只有他是這樣的，還是所有的華國人都是這樣說話不留絲毫餘地的？即便是這麼回事，你也不必挑明了說吧？這……豈不是連一點退身的餘地都沒有了？他苦澀的眼神在左右同伴臉上掃過，其他人都避讓了開去，只有豪瑟爾，向他點了點頭。

張伯倫闔上文件夾，站了起來：「那好吧，最遲後天，給你一個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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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倫等人走出會議室，薇薇安站到迪迪身邊，用肩膀碰了他一下：「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知道，如果再給我一點時間的話，完全可以讓對方同意我們的條件的。」

「我相信您的專業能力，但我想，安德魯公司的股票，在日後會給我帶來更多的利益。」

「是嗎？」薇薇安呆了一下，隨即瞭然的點點頭：「是啊，我想起來了，在這方面，你才是專業的。」

迪迪得意的一揚下巴：「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