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多少人想跟我家閣主攀交情,那是攀不上的。不曾想,姑娘您竟能救了我家閣主,被我家閣主奉為上賓。」小丫鬟唏噓道,「若是傳出去,叫人知道,不是多少人要眼紅姑娘您呢!」

小丫鬟笑嘻嘻的為她鋪好了被褥,奉上茶湯,「姑娘吃茶。」

寧春草嘆息一聲,搖了搖頭,運勢這東西,真是說不明白。

船行一日,寧春草並未有什麼不適之感。

反倒比坐馬車輕鬆許多,馬車顛簸,坐上一日,縱然有軟墊支著,渾身也是要顛散了架。船上可就舒服多了,地方大,能躺能睡,閑了還能四下走走,舒服得很。

正值夏日,兩岸之上青翠連綿,抬眼望去,深深淺淺的綠,叫人心生喜歡。

偶有猿聲啼不住,更添野趣盎然。

寧春草正趴在船舷上,看着山間翠色,江風吹來,帶着淡淡的腥氣和清爽之氣,她長開雙臂,讓風擦著臉龐而過。

忽有一件薄薄的披風搭在肩頭。

「江上風大,莫貪涼。」溫厚的聲音,被江風渲染的頗有幾分濃墨重彩的味道。

寧春草轉過臉來,姜伯毅古銅色的皮膚,剛毅的稜角,映着西下的夕陽,像上古的神祗一般不可凝視。

「姜郎君也來吹風啊?」寧春草笑道。

姜伯毅搖了搖頭,「我來看你。」

寧春草心頭一頓。

「離開時姜維說,你的夢魘,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破解。天珠項鏈的效用會一日日減弱,你如今,還能睡好么?」姜伯毅垂眸看着她。

夕陽映在江面上,江面上的波光又映在他的臉上,他古銅色的皮膚顯得和江面一般波光瀲灧。

寧春草被晃花了眼,趕忙轉過視線,看着江面,「這幾日都睡得不錯。雖有噩夢,但不至於心慌氣亂,還能忍受。」

「那寧姑娘可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姜伯毅又問道。

寧春草點點頭,「姜二爺告訴我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說着話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倏爾一冷,連她自己都沒發覺。

可表情的變化,卻沒有躲過姜伯毅的眼睛,「姜維沒有告訴我解決的辦法,他說這辦法,只有你自己知道。」

寧春草笑着點了點頭,「是啊,他沒說慌,只有我知道。」

「那若有需要,你只管開口。我定不推辭。」姜伯毅說道。

寧春草聞言點頭,半開玩笑的語氣道:「這是你的承諾,還是凌煙閣閣主的承諾?」

她的笑容映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那般的明媚耀眼。

姜伯毅一瞬間有些看怔了,「都是。」他語氣沉穩道。

看怔的卻不止他一個,兩人身後不遠處,孤身立着一人,目光幽暗深邃,眸中唯有一點亮光,全都凝聚在寧春草的身上。

他手中拿着一件薄薄的深衣,不過此時已經沒有了用武之地。

他伸手將深衣拋入江水之中。

輕薄的衣衫被風忽的吹起,在空中上下翻飛了幾次,飄飄搖搖,毫無依託的落入江水之中,被江水打濕。浮浮沉沉。

她笑的那麼好看,卻是對着另一個男人。

他冷哼一聲,轉身回了船艙。

「那不知有多少人要羨煞我了。」寧春草笑道,「能得到凌煙閣閣主的承諾。」

姜伯毅輕笑,「不勝榮幸。」

寧春草沒瞧見轉身而去的人,也沒有看見那被拋入江水中的深衣。她只覺得這江風不熱不冷,怡人得很。姜伯毅的聲線不高不低,甚是悅耳。

程頤正坐在窗邊,忖度着他的信這會兒到沒到京城之中。忽見前頭被風刮過些碎片。

他半身探出窗外,伸手接住一張半張的碎紙片。紙片上的字跡他熟悉得很,「世子爺的信?」

程頤喃喃自語,信被撕得太碎,被風吹入江水之中,片刻便被船劃過激起的水花泯沒了痕迹。他手中的隻字片語,看不出什麼。

他正愣愣出神,思量著是什麼書信。世子為何寫了又將信撕掉之時,突然聽到前頭世子爺的船艙之內傳來說笑聲。

「你說怡紅樓又來了個美人兒?」景珏的聲音問道。

景瑢連連應聲,「是啊,我也還沒見過,聽董媽媽說,還在調教呢,單那一張臉,就是傾國傾城,待調教好了,必然遠遠超過當初的錦繡姑娘。」木台庄圾。

「怎麼又提錦繡?」景珏的聲音略有不悅。

「你都將人送去做軍妓了,這懲罰還不夠重?怎的還不叫人提了?」景瑢笑嘻嘻的問道。

景珏哼了一聲,似乎又沒了說下去的興趣。

程頤摸了摸下巴,曾經的花魁錦繡被送去做軍妓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聽說就是因為那時新入府的寧姨娘。世子爺還跟馮家小郎君大打一架,馮尚書鬧到了聖上面前。

如今提都不讓提錦繡,莫不還是因為寧姑娘?

程頤摸著下巴砸吧了一下嘴,他是不是應該再給王爺寫封信呢?

暮春離京,如今荼蘼開盡,盛夏都走到了末尾。

離京數月的景珏一行,終於回到了京城之中。

在臨近京城外的渡口下了船,見到了睿王府前來迎接的車駕,景珏甚至連聲辭別的招呼都沒打,讓人攜了寧春草就上了車駕。直奔京城而去。

寧春草連聲道謝都未來及對姜伯毅說,不過想來,他也不會介意。

他那般人,好似總能明白旁人的心意,總能體諒旁人諸多難處。溫柔體貼,無微不至。

景珏回到京城,一路的受的磨難,窩囊氣,好似一下就從身上肅清了。

他轉瞬間變回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囂張跋扈的睿親王世子。

「早知道這一路上大巫不會來搗亂,咱們就不跟那個姓姜的一起走了,咱們自己回來就是,這一路,好似占他便宜似的。」景瑢騎在馬上,並駕與景珏身旁。

景珏冷笑看他,「路上怎麼不見你這麼說?」

景瑢抿了抿嘴,「路上不是不知道不會遇見大巫么?」

「剛才你還一口一個姜大俠?這會兒變成姓姜的了?」景珏哼了一聲道。

景瑢一手拽著韁繩,一手撓了撓頭,「呃,此一時彼一時嘛,咱們不是回了京城了么?」

景珏不屑的轉過視線,語氣淡漠道:「景瑢,你這就是明擺的占人家便宜,你還好意思說出口。」

景瑢張了張嘴,景珏卻已經御馬越過他去。

日久見人心,磨難似乎更見人心吧?景珏笑了笑,回頭看了眼垂著帘子的馬車,寧春草正坐在馬車裏,默默出神。

馬車吁的停了下來,寧春草才從思量中回過神來。

熟悉的氣息,久違的味道,這是京城。她一直生活的地方。她終於,又回來了。

「恭迎世子爺回府。」外頭傳來整齊劃一的聲音。

寧春草聽得一愣,伸手撩開車簾。外頭竟烏壓壓站了一片的丫鬟小廝。

她左右一看,這裏是睿親王府的垂花門。景瑢已經不見了蹤影,想來也回去燕王府了。

景珏翻身下馬,長身玉立在馬車外頭。

他側臉望向馬車,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眼神斜斜,頗有些蔑視之意,「春草,還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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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為後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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