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奏疏

第六章:奏疏

該責罵的責罵完了,該聊的也聊完了,隨著司禮太監的一句,「請膳!」

諸位皇子宗親這才拿起筷子,端起酒杯,細嚼慢咽的享受美食。

本來還十分期待珍饈美味的燕壽,此刻卻覺得一切美味都索然無味。

也許在別人眼裡,燕壽受到皇帝賞賜,說明皇帝寵愛,但是燕壽很明白,這個賞賜絕不簡單。

「終究,還是被老皇帝察覺出來了嗎?」燕壽心裡有些忐忑,畢竟這是皇權至上的封建時代,有時候只需要皇帝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隨意殺死任何人。

皇家宴會,禮儀嚴格繁瑣,不但吃喝要按照規矩,就連宴后出殿,都有禮儀。

等吃完喝完,走出宮門的時候,已經快到黃昏了,此時燕壽手裡攥著一柄表面鑲金,精緻華麗的匕首短刃,走路卻有些緩慢。

「壽公子,您的馬。」

宮門口,早就有御馬監的值班小太監牽著燕壽早先留下的馬匹,在此等候。

燕壽接過馬繩,但是卻無心騎馬,而是繼續緩步慢行。

剛走了幾步,太子的坐轎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刻意停了一下,從裡面傳來太子的聲音:「阿壽,待會兒來我府上一敘。」說完,太子的坐轎便不停留的徑直朝著太子府走去。

誰也不知道,等送走諸皇子以及宗室子弟之後,老皇帝在老太監的攙扶下,秘密接見了一位大臣。

老皇帝對大臣說,「釣了多年的餌,但魚兒卻不上鉤,如今朕的身體卻是等不起了,今歲年末,若是還引不出他們,就將他殺了吧。有時候,太聰明的人,反倒不適合皇族,容易犯上。」

「臣,遵旨!」

太子府,書房

太子燕瑞面色陰沉的坐在書桌前,手裡拿著一柄上等狼毫毛筆,桌面上鋪的紙張,名為細密撒金五色粉箋,是宣德紙箋的一種,乃是上等細紙,皇宮特供。

好筆好紙,但是燕瑞卻遲遲沒有下筆,終於,門外傳來了燕壽的聲音,「臣,侍讀郎燕壽,特來見過殿下。」

啪!將手裡的毛筆丟在桌子上,燕瑞沉聲回道:「阿壽,進來吧。」

燕壽推門進來的時候,瞄了一眼書桌,看到筆墨傾倒在紙上,頓時心中明悟了不少。

「阿壽,我想給父皇上書表奏,但是卻無從下筆,你可願替我代筆啊?」

面對燕瑞的詢問,燕壽苦笑著問道,「殿下可是想推薦自己的親信接替即將卸任的戶部尚書一職?」

「正是,」燕瑞目光熱切的看著燕壽,「戶部尚書左蘊,年老體衰,不日將自乞骸骨,若是趁機安排人手掌握戶部,屆時朝堂之上,還有何人敢支持陳王。」

燕壽搖搖頭,「戶部掌管天下錢糧,尚書一職事關重大,且不論卸任尚書自會舉薦同僚,就連陛下都不會由著殿下安插人手吧。」

「哼,」燕瑞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戶部尚書左蘊自持年老,拒絕本宮招募,如今他即將卸任,此時正是掌控戶部的最佳時機!阿壽,不肯幫我嗎?」

「殿下可願聽我一勸?」燕壽難得語氣真誠,「如今殿下貴為太子,乃是一國之儲君,只要靜待時日,不出差錯,便可更進一層,何苦冒險插手朝堂。」

聞言,燕瑞站起身看著燕壽,許久之後,才冷聲說道:「今早有人告我說,阿壽昨日和陳王燕捷一同出遊打獵,期間密議良久,最後陳王面帶喜意離去,我痛責告密之人,斥其挑撥。」

「哼哼,」燕瑞繼續冷笑道:「如今看來,捕風捉影之事,不一定是事出無因呢。」

燕壽抬頭,淡然直視著燕瑞,「那麼,殿下信嗎?」

燕瑞肅聲說道:「信與不信,不由我,阿壽,只要今日你替我寫下這上疏之詞,所謂謠言,則不攻自破。」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片刻。

最後,燕壽搖搖頭,「臣,中午宴餐之時,不慎扭了手腕,動不了筆。」

一席話,登時令燕瑞愕然,愣了片刻,燕瑞氣急反笑道:「好!不虧是我燕氏仲永,裝傻充愣的本事倒是厲害。來人!送侍讀郎出門,他手腕有傷,今後不要再催他過來了,等他什麼時候把傷養好,什麼時候願意來了,再讓他進來!」

「臣,謝殿下厚愛。」

燕壽沖著燕瑞拱手一禮,轉身,離去,關門。

哐當!卻是燕瑞心中怒火旺盛,隨手將桌子上的筆墨紙硯一股腦的推下去。

守在門外的下人們,嚇的紛紛低頭跪地,不久之後,從屋裡傳來一聲嚎叫:「燕壽!你這忘八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待你如兄弟,如今你卻敢背棄我!」

從太子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月華正濃。

頂著一輪明月,燕壽腰間掛著短匕,騎馬慢行,心裡卻雜七雜八的想個不停。

燕瑞,燕捷,以及四皇子燕昌,他們是和燕壽從小一起在宮裡長大的。但是長大之後,都變了。

燕瑞身為長子,成為了太子,只想著權柄皇位。燕捷被封陳王,心有不甘,所以一直耍弄權謀,逼迫著燕瑞。

而燕壽呢,卻越來越怕死,明明關注著朝政大事,但是卻整日閑馬走獵,就是擔心老皇帝猜疑。

感受著腰間那柄寒鋒被劍鞘遮擋的短刃,燕壽不禁無奈的苦笑,自語道:「果然,皇帝一直對我充滿戒心,或者說,對我身後可能存在的人,充滿著戒備。」

被賜下匕首的那一刻起,燕壽就已經知道了,來自皇帝的屠刀,已經準備好了。

「這一柄匕首,是在告訴我身後的人,他等不及了,他不想再和他們比耐心了。」燕壽心裡慢慢思索著,最後只能再次無奈的苦笑,「可是,連我都不知道,我身後的那股勢力到底是誰,怎麼自救啊?」

千般無語,萬般無奈,最後只能凝結成一句話,「死鬼老爹呦,你死了都不忘記坑我啊!」

自古以來,凡是敢密謀刺殺皇帝的人,向來就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必定有一個組織。但是,燕壽他爹行蹤隱秘,直到現在燕壽除了知道他是墨門的人,其他根本一無所知。

坐在高高的馬背上,但是燕壽的心思全在其他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注意前面的路況。

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夜晚的大路上,竟然還有一位醉酒的人在閑逛,尤其是看到一匹高頭大馬之後,竟然還傻乎乎的沖著馬兒招手,絲毫不躲不避。

登時,燕壽座下駿馬一聲長嘶,卻是燕壽及時發現,勒馬停下,此刻,馬頭正在停在醉酒之人的額頭前,再往前就撞上了。

「馬兒啊馬兒,你也是在找人嗎?」醉酒的傢伙,並不害怕,而是隨手搭在馬嚼子,一邊問話,一邊舉起羊皮酒袋自顧自的喝起來。

凝神一看,燕壽頓時感覺額頭有些發痛。原來,夜晚上在街道醉酒閑走的傢伙,正是白天那位縱馬街市的紅衣女子,將門虎女,萬雨靈。

「喂,」燕壽試著叫醒對方,「萬姑娘,天色不早了,還不回家嗎?」

「家?」萬雨靈醉眼朦朧,「我還有臉回家嗎?」

頓時,燕壽有些頭大,因為他想起了白天的猜測,於是試探的問道:「為什麼不敢回家啊?」

萬雨靈再飲一口酒水,這才回答道:「我把人弄丟了,回什麼家啊。」

「果然,」燕壽心裡嘆息一聲,「還真被我猜中了。」

看著借酒消愁的萬雨靈,燕壽說道:「萬姑娘不如回家吧,我猜你找的人已經回去了。」

聞言,萬雨靈心中一個激靈,醉眼睥睨著高高的燕壽,「你怎麼知道?噢,我認得你,你是皇宮裡那個阿壽,上次就是你問了個問題,把小虎弄哭的。」

聽著萬雨靈的話,燕壽不禁苦笑,弄哭小虎這檔子事,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這丫頭還記得這麼清楚。

萬雨靈借著酒醉,又是一個直來直去的性格,「小虎拜我當大姐,本來我說要去教訓一下你的,但是一直沒機會。」

呃,燕壽臉色有些發黑,燦燦的說道:「你趕緊回家吧,要是不回家,也別擋路,我還回家呢。」

萬雨靈面色熏紅,直接拉住馬頭,沖著燕壽喊道:「下來!正好今天心情不好,揍你一頓,也算是替小虎報仇了。」

「萬姑娘!」燕壽還想勸說幾句,沒想到萬雨靈竟然直接扔了酒袋,在翻身上馬的時候,沖著燕壽揮拳,「給我下去!」

好在燕壽平日里也習武,反應迅捷,舉肘阻擋,但是卻防不住萬雨靈已經坐上了馬座。

登時,燕壽在後,萬雨靈在前,兩人平分馬座。

「呦,身手不賴。」萬雨靈醉笑一聲,一手后揮,一手伸肘,朝著燕壽打去。

燕壽也舉掌攔截,一時間,兩人在馬背上你來我往的推打個不停,竟然僵持起來了。

座鞍上的人打打鬧鬧,倒是驚了座下馬匹。登時,駿馬長鳴,前蹄蹬空,隨後在街道上狂奔起來。

坐在馬背上的萬雨靈,倒是醉醺醺的笑了笑,「馬上作戰,跑起來的和沒跑的,可是天差地別哦。」說著,她趁燕壽身形不穩,登時一個擒拿,竟然扭身將後面的燕壽上半身拉在懷裡。

脖子被對方手臂擒住,腦袋貼在對方的大腿上,燕壽又羞又氣,但是卻毫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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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悠哉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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