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頊大爺(下)

第三十七章:頊大爺(下)

庄玳在門首,向門仆詢問得庄頊現身在何處,便與復生趕去。

出了庄府大門,自長安街東盡下處開始小跑,直奔過楠木樓牌,轉向南邊大街,在藥鋪行市口,見圍一堆的人。庄玳幸好沒坐轎子或騎馬過來,不然是擠不過去的。

只遠遠看,聽到嘈鬧的雜談亂說,更有的起鬨嬉笑。光景看起來,極像是打十番圍觀,雅者皆無,儘是些粗鄙人流。

再一聽,庄頊大爺聲音從人流中傳出來,聲道:「去了,去了……」

得確切是頊大爺,庄玳哪裡肯等,頭早早鑽到人堆裡頭,復生怕他主子爺被擠壞,硬是想拉著護著。到了裡頭,尚未瞧清楚情形來,只見一隻鞋子朝面擲來。

鞋子正正往庄玳臉面上甩。幸好復生手快,往外一撥,鞋子掉人堆裡頭去了。

定眼一看,只見圍觀的人堆裡頭,居圍觀中央,庄頊躺在地上,滾打叫喊,喜怒無常,叫喚肆意。

庄頊跟旁立眾人,庄瑚與庄玝要去扶,庄頊死命不給。庄瑚的丈夫查士德跟四名家僕蹲一側,其中一人手裡拿著繩子。見庄頊如此打滾,無人敢靠近。

因見圍觀者呼喝倒彩,庄瑚覺有失體統臉面,便催促查士德快些手把庄頊帶回去。

因此,查士德不顧庄頊打扯,拉住他道:「大哥哥……」

不料,話查士德話為說盡,庄頊一腿蹭給他,道:「滾……滾開!我找……找……我要找誰去?」

庄頊混混沌沌的說著,又大笑。查士德無奈對庄瑚道:「你說如何是好?」

庄瑚道:「還能怎麼著,綁回去罷。」

查士德看了一眼自己的僕人,沒下令,再道:「要不再勸說勸說。」蹲下對庄頊道:「大哥哥,我們回家,可好?」

庄頊道:「不回,不回!要吃人了吃人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中了,中了……」

在庄瑚跟前的庄玝很是擔心,蹙眉頭道:「大姐姐,那麼多人看著,還是差他們抬回去吧!」

庄瑚沒搭理,心裡著實氣西府的人。如不是庄璞見了不管,還能叫人如此恥笑?抬回去,不知道還要鬧出個什麼來,如何跟老太太交代。

庄玳見眾人不得法,快步走到庄瑚旁邊。

庄玳默默地道:「大姐姐……」

庄瑚回眼看到庄玳,一驚,道:「你怎麼也來了。」

庄玳道:「我跟復生來,看有什麼可以幫的。」

正說著,庄頊從地上爬了起來,撥開庄府的家僕,衝上前。庄玳以為庄頊要襲擊庄瑚,他猛地把庄瑚推開。

終是,庄頊撲倒庄玳,雙手狠狠掐庄玳的脖子。

庄頊眼紅脖子粗地道:「都是你的錯,是你,是你!是我中了,中了……」前言不搭后語,行為動作極其有力,掐得庄玳氣都喘不過來。

庄瑚和查士德、庄玝、復生、仆眾等人連忙去拉開庄頊。可庄頊往死里掐,不給鬆手。

庄玝見庄玳兩眼翻白,臉色醬紫蒙生,哭道:「大哥哥,你再掐,就把三哥哥掐死了!」

庄頊醒了地,猛地鬆開手,退幾步:「死了?死了?」便跺腳捶胸,就地而坐,哭了起來。

這情形,庄瑚哪裡容得錯過,緊急一抬手,下人們一哄而上,把庄頊捆綁抬了起來。

這頭,庄瑚、庄玝等把庄玳從地上扶起來。庄玳咳嗽不止,嚇得臉色慘白。

急得復生眼淚一掉,道:「爺,您沒事兒吧?」

庄玳搖頭,哪裡說得出話。

庄玝擔心道:「三哥哥……你真沒事?」

庄玳再次擺手,示意無事。那頭,庄頊早被制服。

庄瑚冷冷掃視圍觀眾者,下令道:「回吧!」

查士德領頭,庄瑚在側,家僕抬起庄頊,庄玳、庄玝、復生等人跟在後頭。一路上,只有庄頊哭喊不止,其餘人等默默行走,沒有人言語搭腔。

快速回到庄府大門,早早門仆把門開好,人一到,就往裡頭送。

庄瑚詢了人,大爺的事老太太可是知曉了?回說俱不敢稟報,現三太太及眾位太太還在東府,拿下頊大爺的貼身童子崇官問話。聽得這麼著,庄瑚讓人把庄頊抬回東府。

東府主客大廳。

秦氏、曹氏、郡主、幺姨娘等太太姨娘姑娘們,還有管家圍著站著。秦氏坐在堂上,怒相對崇官。崇官跪在下頭。其他人等皆不敢說話。

秦氏道:「再不仔細想想,讓你有好的結果。」

曹氏道:「不揭他的皮是不知道厲害的。太太,這死小子,就這般狡猾。」

崇官極是委屈,回說不曉得,眾人哪裡肯依他。非要讓他道出個名目不可。此時,聽到庄頊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秦氏「啪」地從椅子上站起,領頭出大廳。

順眼看到庄瑚和查士德讓人把庄頊抬進來了。

查士德見太太們,下意把庄頊放下,庄瑚示意先不許。那秦氏看到庄頊的樣子,淚早掉了下去,嘴巴抖著竟一句話說不出來。

原本郡主要說話,開啟了嘴巴又閉回去,朝幺姨娘遞個眼色,幺姨娘才對秦氏道:「太太,風大,裡屋去才好。」

原意是這兒嘈雜,眼目多看著不成事體,再者庄頊鬧,聲音傳到老太太處就不好收了。

秦氏哪裡不曉得這理,只是心裡傷,說不出來。

偏偏曹氏不懂得,只說:「混帳東西,還不把你大爺放下。」

那抬庄頊的仆子聽畢,要放下人來。

郡主揚手示意道:「別急放下,屋裡去才好。」對庄瑚道:「大姑娘趕緊的。」

庄瑚盯著秦氏,任是誰人說話,她俱不太管理,只待秦氏點頭。

秦氏點頭,庄瑚才讓人把庄頊往裡屋送,查士德不好再進,自個人兒退出去。後頭庄玳和庄玝怯怯的,跟錯了事一般。太太們倒像沒瞧見他倆人,都隨著庄頊進裡屋。

到了裡屋,看庄頊鬧得厲害,秦氏才讓庄瑚拿繩子再綁結實。待消停一會子,秦氏才嗚咽咽對庄頊道:「死不知好歹的,原不該放了你。讓關一輩子了事。」

曹氏找來椅子,親自端給秦氏坐,秦氏坐下,抹淚。

幺姨娘問庄瑚:「在哪兒把人領回來的?」

庄瑚才把外頭細說一遍,眾人皆知悉,不敢言語。只聽秦氏又是罵一會子。過後,見她累了,熹姨娘跟小姨娘呈上茶來。

秦氏也不喝,把茶端在手裡,眼睛看著庄頊發傻發笑狀。

良久,秦氏道:「把崇官給我叫進來。」

這話才停,曹氏給自己丫頭貴圓使眼色,貴圓去了。一會兒,崇官進來,跪在庄頊床邊下。那秦氏也不看他,正要問話來,不料曹氏一馬當先,一耳光甩在崇官臉上。

曹氏道:「再這麼啞巴,牙齒給你敲咯。」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崇官垂著頭,聽得慫喝,才把頭小小抬起,吞吞吐吐狀言語,眾人也聽不出他說的什麼。他又把頭抬高些,尋管家方向看了一眼。管家眼裡著急,手勢在自己臉上小打幾下。

崇官知管家給了示意,便漲紅臉色自己抬手打自己。

熹姨娘見秦氏沒話,便厲聲道:「狠狠打,我看著輕了,再仔細你的皮。」

崇官哪裡敢不聽,下手更加狠毒。遠在門跟上的庄玳瞧見心疼,要開口說話,庄玝示意不要參言。

見崇官如此,秦氏才道:「管家,這等奴才我是不敢留了,遠遠打發了出去。」

崇官看要把自己攆走,急趴地上匍匐,哭道:「太太我錯了,我錯了,求您不要攆走我,太太……」

秦氏再厲聲道:「不中用的東西,主子護不到,看也看不穩妥,留著你有何用。」

崇官不太會言語,只是反反覆復求。

郡主瞧不過去,稍稍輕聲對秦氏道:「太太,這會子鬧,就怕老太太那邊聽到不好……」

秦氏「哼」一聲,道:「我晚點是要去給老太太回明的。」

郡主心一沉,只能委婉說:「自然要回的,眼下也要為頊兒著想不是。先進葯吧!」

幺姨娘也幫腔道:「三太太說的是,眼下,不是治罪的時候。先給大爺吃藥。再者,崇官打小跟大爺的,攆了出去,也難得找貼心的,不值得。」

郡主把手中的盒子打開,拿出一藥丸來。幺姨娘給秦氏的大丫頭元意遞眼色,元意會意去倒茶水。

幺姨娘從郡主手裡接過藥丸,遞給秦氏瞧:「太太,您消消氣。」

得了意思,又叫幾個得力的下人按住庄頊,女子婦人不便去給他灌藥,讓庄玳代手。等灌好了葯,才發現庄頊身上有擦傷,流出好些許的血。

庄瑚要叫人下去尋藥膏來,那曹氏卻道:「御賜金創膏才是好,家用的藥膏三天兩日才見效,你瞧還流血呢,哪能用家裡的。」因對貴圓道:「去,求老太太要去。」

郡主見貴圓要走,連忙攔住,道:「不需到老太太處拿,琂丫頭那裡有。上回老太太給興許沒用完,過去找她要罷。」

郡主怕貴圓一旦去找老太太,事就給敗露,到時責怪兒子庄璞,就不好再言語。好歹,眾人在老太太跟前提,還有迴轉餘地,讓貴圓過去,就怕先說了些不中聽的,好叫老太太下定了心尋不是。

秦氏看崇官趴著打臉,一腳踹給他,道:「看看吧你,看看!都成什麼了。」

崇官趴得更低。

秦氏又道:「那就去吧。」

曹氏才讓貴圓聽秦氏的話,直奔鏡花謝。

貴圓按意思到中府,沒去尋老太太,直到庒琂門外叫門。

此刻,庒琂在喂鸚鵡,三喜和慧緣在外頭抬水澆花。見貴圓到,三喜和慧緣放下活去招呼。聽得是尋葯的,便去給庒琂說。

庒琂出來,也不問緣由,聽那貴圓添油加醋說庄頊的病症傷勢,再借些話頭詆毀西府二爺。庒琂只聽,完了,才給貴圓道:「葯兒我這兒沒了,要是用得急,我去找老太太拿。」

貴圓見如此說,以為庒琂私心不想給,委半分禮便走了。

人一走,三喜和慧緣齊齊不安,庒琂倒跟沒事人一般。

三喜道:「那葯是有,姑娘給便是了,免得回去又不知道怎麼想我們呢。」

慧緣道:「那葯給了人,姑娘如何有。」

三喜語頓,再說:「不是還有……那給她說清楚才好。」

庒琂道:「沒有就是沒有,如何說也說不清楚。」言畢,命三喜:「你去瞧瞧,看嚴重不嚴重。」

三喜點頭去了,庒琂撇下慧緣,一人到老太太處借個由頭,再把那葯尋了點出來。等她回到鏡花謝,三喜也回來了。

庒琂對三喜道:「如何?」

三喜道:「是病症發了,還帶傷回來。聽說各房太太姑娘都在,三爺也在呢。」

庒琂拿著老太太新給的葯,琢磨著。慧緣道:「姑娘要想過去,就過去好了。」

三喜「哼」一聲道:「誰都知會了,唯獨沒知會我們。我們去,是幾個意思?」

慧緣還是說:「如果大爺傷得重,有葯總是好的。才剛二太太的人來,沒有葯,回去正好大爺傷出個不好,別有用心的人可有由頭栽贓到姑娘頭上。」

庒琂心裡是贊同慧緣的話。

庒琂卻道:「才剛說沒有,這會子送去,總是不妥。倒是不怕她們說我們什麼,只是真受傷,用藥是要緊的。」

慧緣道:「是這意思,也聽二太太那貴圓說了,是三太太不許到老太太那兒去求。指著來你這要。」

庒琂思想過後,拿著葯便去了。三喜百般不願,見姑娘果斷,沒再好言語其他,生氣坐著,讓慧緣跟去。

兩人到了東府,院子廳裡外極是安靜,只見幾個丫頭在庄頊屋子外頭搓堆,小聲議論。丫頭看到庒琂,迴避走了。

庒琂也沒一下子走進去,只在外頭站,思想待會如何說話,也不是那種偷偷摸摸光景,倒也光明正大著,只是裡頭的人未曾見到她。

起先。

貴圓回來回說:「琂姑娘說沒有葯了,我說大爺這邊是等著急用。她說急用也沒得法子,葯是用完了。叫我們自個兒找老太太要去。我又把情形難處與她說了,她還是沒給。我也是不知什麼緣故。」

眼下,崇官越發急,用力扇打自己的臉,怕秦氏將他攆出去。

秦氏聽著煩躁,也沒去搭理貴圓說的那些話。只對崇官道:「停手吧!你說,大爺好端端的怎麼發病了?」

崇官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曹氏恨道:「混帳!整日跟著主子居然不知道主子幹了什麼!再不實話,攆了乾淨。」

崇官道思想下,才道:「大爺今日被放出來后,滿是歡喜,捯飭好一陣子才要出門,只不給我跟。出去了好一陣子,那時,大姑娘也……」看了庄瑚一眼,想說當時大姑娘也在的,好有個證明。

可不是了,那時庄瑚給庄頊說碧池在「沁園」,是來通氣兒的。

見崇官要說,庄瑚害怕碧池一事敗露,故意黑著臉緊張看他,他便不敢指什麼來,只道:「我尋思要不要給大姑娘說,後來想爺關久了,想走走未必是要出外頭。一晃眼,他就不見了。過好一會子,大爺跑回來找我,讓我跟他出去,也沒說要做什麼。到街上后忽然說找不到方向了,我就問:『爺你要找什麼?』他不說,如此走了幾條街。再後來把我攆回來了不許我跟。」

眾人疑惑,曹氏道:「你大爺找什麼你真不知道?」

崇官道:「爺每次被關放出來,他要什麼也不愛跟我們講,我們再要說話,他便要罵……」

幺姨娘瞧崇官被打出印子的臉,心是可憐,見要說庄頊的不好來,就先斷了他的話,對秦氏道:「這麼說,也怪不得崇官。太太。」

秦氏想半分,終究也心不忍,向崇官道:「你下去吧!」

崇官哭著叩頭:「謝太太。」管家領著他去了。

彼時,庄頊已被庄玳等人灌了葯。秦氏對眾人道:「剛進了葯,讓他歇吧!沒事兒的,都先回得了。」

這話下來,郡主不好再留,恍恍惚惚般先行,隨後鳳仙和幺姨娘跟了出去,再后是庄玳跟庄玝及其他姑娘。曹氏卻不走,望了數眼走出去的人,想是有話留下說。

當下此刻,庒琂跟慧緣正好到外頭,靜悄悄是因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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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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