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美人歿
?夏荷死了。
在那個她最愛的舞台上,她縱身一躍,在所有人的面前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與她平時的低調不同的,如此張揚的走向死亡。
夏卿無法忘記那鮮紅滾燙的血液將冰冷的漢白石一寸寸染紅,一寸寸浸暖,以及夏荷嘴邊那抹滿足的微笑眼裡那道遙遠的柔光。
因夏荷在眾人面前自盡之事,一大批客人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來醉仙樓,飛花閣也被迫關閉了。生意差了許多的玫娘心裡鬱結,但又因夏荷打小便在自己身邊長大,給自己也賺了不少錢,如今這樣死了也十分可憐,破例在眾人面前撕了賣身契死後還她自由之身,還將遺體厚葬在京城郊外的一處山頭。
夏卿那日暈了過去,但她只知道自己被人堪堪扶住,再然後她就沒有什麼記憶了。就連扶她那人是誰她也完全不知。
她一醒來便在夏荷的靈堂跪了一夜,夏荷躺在木棺里,眼睛已被人合上,嘴邊的微笑卻仍然未變,她安詳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地做著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夢。
她死的一點也不痛苦,從她的表情里可以看出死亡對她來說不可怕,更像是解脫。
她還是那麼孤傲,不給旁人一點勸她的機會,跟隨自己的想法做自己。
夏卿拿著夏荷留給她的一封信,遲遲不敢打開。
玫娘拍了拍夏卿因隱忍而瑟瑟發抖的身體,不禁嘆了口氣。
「看看吧,或許她最後有什麼想告訴你。」
夏卿緊緊捏住信的一頭,手指尖都被捏的泛白,信紙也因為過分用力而皺了起來。
她看著木棺中的夏荷,悲從心來。
為什麼,為什麼每一個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都會一個個離開自己?
「師傅,你真自私啊。」
夏卿鬆開雙手,將皺巴巴的信紙鋪平,讀了起來。
「木槿,
你一定在怪我吧,就這樣選擇了赴死,但我不能再活下去了,不能再這樣骯髒的苟活在這個世上。
木槿有時候我在想若是一切都能重來,那該有多好。我可以不用這麼累的生活,我可以有一個簡單的家庭,有一個相敬如賓的夫君,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若有來世,我一定要過這樣的生活。
我造孽太多,閻王爺想必不會放過我,只望每年清明你可以為我采幾支桃花放在我的墳頭,跟我說說醉仙樓的事情。
我一點也不難過,離開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你不要自責,即使當時你來攔我,我也不會改變主意。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去留戀了。
最後望你能幫我告訴他,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夏荷書」
「哭出來吧,哭出來才會好。」玫娘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的夏卿很是擔心。從夏荷去世到現在夏卿還沒掉過一滴眼淚,像是沒事人一般的守著靈堂,處理著夏荷的後事。
「玫娘,他是誰?」夏卿將手中的信紙遞給玫娘。
玫娘認真的看完信,一句話也沒說。她心裡已經知道夏荷信中的他是誰了,但她不能告訴夏卿。不管出於哪方面的考慮她都不能說。
「我也不.......」
「是鈺崢公子吧。」夏卿將玫娘心裡的名字說了出來。她平靜的看著玫娘,「這是師傅最後交代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好。」
「可是.....」
「師傅一定很愛他,可是我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夏卿猛地開始捶打自己的胸口,下手的每一記都是無比的重,胸口也隨著發出了記記悶響。
「別這樣!木槿!」玫娘著急地拉住夏卿還在捶打著自己的雙手,「人死不能復生,不管如何,就算是為了夏荷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夏卿獃滯地看著前方,渾身的力氣也在這一刻被盡數抽離。
「玫娘,外面有人送來了這個!說是給夏荷姑娘的。」趙文走到靈堂看見跪坐在棺前的兩個女子。
「是誰送來的。」玫娘伸手將趙文手中的東西拿了過來。
「不知道。我剛剛出門發現在門上用刀子插著。」
「知道了,你出去吧。「
趙文送來的是一張薄薄的信紙,玫娘拆開信紙,看見了裡面的內容。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光憑上面的字跡玫娘已經認出八分,這樣的字,這世上恐怕也只有鈺崢公子陌塵能寫的出來了。她將信紙折好,走到夏荷棺旁,把信紙塞進夏荷早已冰冷僵硬的手中。
這一輩子,就為這一人。
玫娘在心裡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棺里的夏荷,還是這麼笑著,棺外的玫娘卻是五味雜陳。
「那是什麼。」
「鈺崢送來的唁詞。」玫娘轉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夏卿,「去歇會吧,我叫別人來守會。」
「我要見他,玫娘,幫幫我,我得見他才能告訴他!」夏卿突然跪在玫娘跟前,眼裡竟然有了淚光,「師傅她,有多愛他,我要告訴他。」
玫娘看著跪在地上的夏卿,現在的她估計什麼也聽不進去了,「先去休息,我會安排你見他。」
「真的嗎?」
「真的。」
玫娘望著被姿姿扶著回房休息去的夏卿,一時之間心裡竟多出了幾分酸楚。
「夏荷,安心去吧,木槿她,會好好的。」
夏卿躺在床上,眼睛一刻都未閉過。
每當她閉上眼睛就會看見師傅在台基上死去的模樣,那些血,好多好多,多到讓她害怕。
她支起身子,緊緊抱住膝蓋,只有疼痛才能讓她清醒,才能暫時忘記那個夢魘一般的場景。
「師傅,是我害死你的對不對。」
「師傅,對不起.........「
「師傅,原諒我......」
夏卿將整張臉都埋在膝頭,記得上一次她這樣時,師傅還曾來安慰自己,現在卻是.......
「不是你的錯。」
突然一個魅惑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夏卿緩緩抬頭,沒有燭光,昏暗的房間里,眼前的男子卻是那麼清晰。
那身紅色的衣袍在月色的照耀下,此時發出了柔和的光。
「這才多久不見,你就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