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黃口冢
夜晚大磊做了個夢，夢裡他就知道自己是在夢境中。
自己彷彿身處在一個宮殿里，朦朧中看到金色絲綢的羅幃中躺著一個男人，男人似乎在做噩夢，眉頭緊皺嘴裡喃喃細語，還踢開了被子，雙手在空中亂抓什麼。
這個人......好像在哪見過......
大磊一點點靠近，他想掀開帘子看看躺著的究竟是誰。
在手碰到羅幃的一剎那，身子卻不小心撞到了床榻前的木桌，打翻了桌上的盅，只聽丁零噹啷清脆聲，那盅倒在了床榻上，水灑在男人的腳上。
宮殿外狂風呼嘯，木質的門窗被吹得吱吱作響，床上的人猛地驚醒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
脆弱的窗終於抵擋不住暴風的猛烈，呼地被吹開，刺骨的風帶著咆哮闖入，帷帳扇動，露出卧榻上人的臉。
那個人....是老六！！！！
老六的額頭是密密的冷汗，兩個奶媽和侍女模樣的人聞聲趕到，手裡還抱著兩個嬰兒。
她們站在床榻前關心詢問，卻無視大磊。
大磊伸手在倆人眼前晃了晃，倆人毫無反應。
原來根本看不到他！看來自己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出現在夢裡。
他自己看著那兩個嬰兒，粉琢玉器的小臉真是好看，但那兩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卻一直盯著大磊看。
難道嬰兒能看到他？
大磊做了個鬼臉，果然，聽見嬰兒銀鈴般的咯笑聲。
真是兩個可愛的小傢伙。
突然，聽到嬰兒笑聲的老六跟發了瘋一樣狂叫不止，嘴角抽搐，面目猙獰可怕，許久他才安靜下來。
老六兩眼怔怔地盯著前方，一言不發，襁褓中的孩兒好奇地睜著眼睛四處看著。氣氛安靜地可怕。
「咔嚓，咔嚓。。」
大磊抬起頭，只見老六安靜地坐在床榻上，他面帶著詭異微笑開始轉動著脖子，整整轉了一圈！
然後他抬起手，指著大磊身後：「你後面有人。」
話音剛落，只聽「吧嗒」一聲，老六的腦袋掉在了地上。
大磊轉過身，身後空蕩蕩的。
大磊猛然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天還是黑的，他拍拍胸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小海在旁邊睡的正香，呼聲均勻的襲來，大磊借著月色看著身旁人，心生羨慕。
自己也想睡個安穩覺啊。
他起身舀了口水喝，舒了一口氣。轉過身，隱約中卻看到門口一個黑影在抖動。
「誰？！」
大磊剛松下來的神經又繃緊了。
「噓。」一個嬌小的影子從門後走出來：「叔叔，是我。」
「塞娜？」大磊吃驚道。
「噓...！」
大磊瞟了一眼小海，這孩子翻了個身，嘴裡不知道念叨什麼又睡了。
「你怎麼在這兒？」大磊蹲下來輕聲問道。
「我睡不著，就到處走走，不知道為什麼就來到這兒了。」
「你爸媽醒來發現你不在會擔心的，我送你回去。」
「嗯。」塞娜點點頭，繼而又問道：「送我回去之前再陪我轉轉吧，晚上太悶了。」
「好。」
月亮朦朦朧朧的，竟有點慘白的味道。
塞娜一路上都低頭專註地踢著小石子。大磊看著她安靜玩耍的樣子竟覺可愛，心想自己當初要是沒來這，肯定都結婚了，孩子說不定都能打醬油了。
「你不開心？」
「嗯？」大磊回過神來，卻看到塞娜不知什麼時候從旁邊跳到了自己的前面，她仰著頭，兩個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自己。
這眼睛....
跟夢裡的嬰兒真像啊...
想到這兒，大磊心裡一沉，打了個冷顫。
「叔叔，你有心事。」
不知道為什麼，大磊看著塞娜只覺得她有些奇怪，著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哪裡像個孩子！
尤其是那雙眼，似乎能把一切都看透，黑夜裡宛如兩面鏡子，映出大磊蒼白虛弱的臉。
「塞娜，你多大了？」
「九歲。」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頓了頓，大磊說道：「感覺你比實際年齡更成熟些。」
塞娜撇了他一眼，喃喃道：「你們外面的人說話真奇怪。」
「爸爸媽媽如果知道你又偷跑出來，肯定會生氣吧？就像加奴一樣。」
塞娜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大磊回頭問道。
「沒事，這次我還是偷跑出來的，所以叔叔，你要保密啊。千萬不能跟別人說看到了我。」
「放心吧。不過....」大磊想了想，說道：「晚上還是不要出來的好，會有不幹凈的東西。」
「髒東西不分白天黑夜。」
「什麼意思？」
「你走吧，這裡不適合你。」
「塞娜？」大磊按住她的肩膀，問道：「我覺得你今晚有些反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告訴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塞娜仰起頭，一臉平靜地說道：「你不是我們族裡的人，這裡當然不適合你，所以我希望你早點離開，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
「可我暫時還......」
「叔叔。」塞娜打斷了他，指著前面說：「我家快到了，你再堅持一會兒送送我吧。如果走累了，就坐下來歇會兒。」
「沒事，走吧。」
夜晚的路又黑又長，根本望不到盡頭。
「塞娜，你家還有多遠？」
無人回答。
「塞...」大磊轉過身，哪裡還有塞娜的影子，黑漆漆的四周只有他自己！
「這...這是哪啊？」
大磊擦擦眼，此刻的他竟然身處一條幽**仄的長廊里！！！
村莊呢？這是什麼地方？
四四方方的長廊安靜的可怕，牆上有幾盞燭燈散發著微弱的亮光。
「有人嗎？」大磊喊道。
空蕩蕩的長廊無人回答。
大磊回頭，後面漆黑的一團。轉過身，前面也同樣漆黑的一團。
想了想，大磊還是決定朝前走。
自己會不會在做夢？
就像夢中夢那樣？
大磊走啊走，這期間無論他怎麼掐自己打自己都無濟於事。
痛感強烈襲來，可自己還在這該死的長廊里根本沒有醒。
倘若不是夢中夢，那自己是撞上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嗎？
.......難道是塞娜？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磊有些累了，隱約中，他看到前面有一個木製的大椅子。那椅子被蠟打磨得發光，底座又圓又大。
坐上去一定很舒服吧...大磊想。
這個念頭越加的強烈，他加快腳步超前方奔去，就在觸摸到椅子準備坐在的一瞬間，突然一股強大的痛楚襲來，左臉火辣辣地疼。
「大磊！！！！！」
大磊猛地睜開眼。
刺眼的白光，大磊迷茫地看著四周，只見老六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他面色凝重，看到大磊醒來，問道：「清醒了嗎？你看看你自己在幹嘛！」
大磊回過神，定睛一看，頓時心涼了半截。
只見他一手摸著井沿，身子朝井口裡傾，要不是另一邊被老六拉著恐怕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難道...自己看到的那把椅子竟然是這口井？！
「這......這是怎....怎麼回事？！」大磊趕緊縮回放在井沿邊的手，語無倫次地問道。
「大半夜的，我就看見你自己一個人從屋裡出來，像丟了魂一樣木訥地走在村裡，然後走到水井這兒停下，我叫你，你也不理我。可沒多久你就一直圍著井轉圈走，一直走啊走，走到快天亮。然後突然跟著了魔一樣，就扶著井要跳下去！！我當時衝過來死死地拉著你，可你力氣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的大，我根本拽不動。怎麼喊你的名字都不管用，最後沒招了，給了你一大耳刮子，你總算醒了。」
老六扶著大磊到空地坐下，解釋道。
怎...怎麼會這樣？
「老六，你是說，我是一個人從家裡出來的？」
「對啊。」
「然後一直圍著井轉圈？」
「嗯。」老六點點頭：「磊子，你是不是看到什麼髒東西了？」
「你碰上的是-黃口冢-。」
說話的是族長。
他面色鐵青地站在倆人身後。
「堤魯爺。」老六站起來說道：「磊子看來是被下咒了，他自己也不知情，也是無意碰井，您別跟他生氣。」
「黃口冢是什麼？」
「不滿十歲的孩子死於非命，無法投胎，所以會找活人續命。」老六解釋道。
大磊心裡一咯噔。
......
「如果走累了，就坐下來歇會兒。」
......
大磊腦袋裡回想起塞娜的話。
「你第一次見到-那東西-是什麼時候？」堤魯爺問道。
「......就是昨晚，那孩子說找不到家，讓我送送她。」大磊撒了個謊，要是說自己在禁地碰見的，肯定會被趕出去的。
「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嗎？」
大磊搖搖頭。
「堤魯爺，我看磊子是被嚇到了，我先送他回去。」
「嗯。」族長點點頭，看著大磊面無表情說道：「以後晚上少出來。」
加奴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這裡，從族長身後探出頭來，笑嘻嘻地看著大磊。
「怎麼了嗎？」大磊問道。
加奴搖搖頭，說道：「克塔塔。」然後轉身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