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鐵馬(九)

金戈鐵馬(九)

隨著阿骨朵彎刀所指,兇殘勇猛的蒙族騎兵就如潮水般壓了過來,那戰馬剛提起度,就見前方五十米的泥土中猛得升起一面面銅色的盾牌,在昏黃的陽光折射下反映出一片刺目的金光,最前方的戰馬被金光一晃,頓時人立而起,身後的馬匹收勢不住,一時間就有數百匹戰馬翻身倒下。而正在此時,又見泥土中突兀的顯現出一排排明晃晃的尖刀,凄厲的慘叫與馬匹的悲嘶聲不絕與耳,還未見月氐動用一兵一卒,阿骨朵就損失了幾百人馬。

水月面色有些白,血淋淋的場面如此鮮活的在她面前上演,使她竟忍不住乾嘔起來,緊抿淡色的粉唇,她一臉淡莫的望著血腥殘忍的畫面,她強迫自己端正自如,因為自己已成為一面旗幟,是月氐戰士為之戰鬥的精神。

身旁的夜星實在忍不住,踏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夜星,快揮那面紅色的旗!」水盈盈的眸子緩緩輕闔,冷涼蒼白的小手上滿是汗珠。

夜星飛快的拿起案几上的紅旗用力舞動起來,不足片刻,戰壘前端便伸出數個垛口,粗壯的弩機破空而出,天空中宛若多出一片極快的黑雲往蒙族大軍壓去,一支箭羽至少貫穿兩人以上,剎那間便瓦解了阿骨朵第一波強攻。

那阿骨朵也不愧為蒙族名將,最初的震憾過去,長刀突變,就見前方的騎兵有序退下,從後面飛快的湧上由幾百盾牌手組成的盾陣,戰車緊隨其後,那上面安置的連弩機不斷出『錚錚』聲,立時將月氐的攻勢壓了下去。

「停,用黑泥,上火箭!」水月的話語很輕,卻讓身邊所有人立即行動起來,弩機上瞬間燃燒著火箭,投擲機扔出大桶大桶的黑泥,終是讓阿骨朵變了臉色:「又是這泥!」他幾乎咆哮著大叫出聲,血紅的眸中閃爍著凶光,對著身側的黑衣怒吼起來:「你還呆在這兒做什麼?不是說要親自去抓了那女人么?還要讓我損失多少人馬?」

黑色的斗蓬遮住了黑衣的臉,沒人知道他在想起什麼,只是阿骨朵話還未說完,他便提氣飛身而起,身後披風揮舞起一道勁風,生生撕開撲面而來的火箭,直往水月所在的箭樓飄去。

夜星早就覺這股強大的殺意,他將水月往身後一扯,便也跳將起來,在空中抽出烈焰劍,炙熱的陽剛之氣隨著長劍翻騰起一片紅雲,與那越來越近的黑氣渾為一體。天空中彷彿有悶雷炸響,夜星全力一擊落回箭樓,不受控制的往後退出好幾步,臉色青。而黑衣則票飄落回馬背上,眼裡滿意驚駭之色,喃喃道:「她身旁怎會有玉宵宮的人守護?玄機神功中的炙陽劍法,難道說玉宵宮在身後幫著三皇子?不行,我要將這消息儘快通知主子,他的行動要提前才好。」

水月擔心的扶著搖搖欲墜的夜星,美目中滿是關切之色,急急說道:「你沒事吧?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受傷了?阿骨朵人多勢重,雖然我們抵的住他一時,卻也支持不了太長時間。我已叫孫離準備,等入夜後從女神峰突圍出去!」

夜星胸口涌動的血氣還未停止,他不斷調息著內息,好半天才開口說道:「這人真是厲害,從身手來年不像是蒙族人,你說的對,久戰下去必會吃虧,我們等不了軒轅子堯了。」

見她臉上黯然之色一閃而過,剛想出聲安慰,就聽得托答兒雄厚急燥的嗓音響起,「太子妃,太子妃,大事不好了!」

水月豁然站起,就見托答兒濃眉緊鎖,這個鐵塔樣的漢子連手都在顫抖。「不要急,托答兒!」淡定的眼神止住了他就要衝口而出的話語,水月知道,無論這消息怎樣不好,都不宜此時高聲喧揚,若是亂了軍心,則敗的更快。她盡量淺淡的笑著,輕聲道:「不可高聲,若亂了軍心,我軍危矣!」

「是安木,安木他、、、」還未說完,托答兒鋼鐵般堅毅的臉上竟溢出痛苦之色,強忍的淚水兀自在眼眶裡打著轉。水月心中忽得一痛,強烈的不安讓她沒來由的害怕起來,有些激動的握住他按劍的粗糙大手,她緩緩道:「安木在哪兒?」

將指揮的重任暫交給蘇爾薩,水月風一樣下了箭樓,腦子裡全是嗡鳴之聲,安木,安木不是與拓拔寒在一起嗎?他們不是在斷涯谷設伏嗎?那裡應該很安全才對?她盡量梳理著散亂的心緒,彷彿只有這樣才會壓下那就要跳出腦海的糟糕想法。

安木渾身欲血半躺在軟榻上,空寂的眸子里全是悲凄之色,半邊臉龐的血跡早已凝固,整個臉再看不見本色,只突顯出眼裡的青白。他的左肩胛處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刀傷,雪白的骨頭支出皮肉,凌亂的絲無力的貼在頭皮上,被血凝結成塊。

「安木」?水月半跪在他的身旁,不知要將自己的手放在何處,她眼前的情像彷彿有些模糊,她只能拉住了他的手,低低喚他:「你怎麼會傷成這樣?告訴我,都生了什麼?拓拔寒呢?他……」

安木的眼睛動了動,最終停留在那張艷麗的臉上,他認真的看她,直到眼裡漸漸蓄滿淚水,他忽然直起身子,『撲通』一聲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完了、、、太子妃,完了,六萬兵馬、、、是野狼軍,……」

水月失控的摟住他滿是血污的臉,顫抖道:「安木,安木,慢慢說,你現在安全了!」決堤的淚水猛得湧出,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奴才隨太子到斷涯谷時,卻不想阿骨朵的野狼軍早已在此設伏,從兩側山坳中滾落無數巨石,又有幾千射手埋伏于山頂。太子深知中計,忙命令撤離山谷,沒想到山谷口早就埋伏重兵,一時間,傷亡慘重!」他斷斷續續,抽咽著道:「奴才與國師誓死都要保的太子平安離去,無奈對方人多勢重,我們根本突不出去。最為可恨的還是那軒轅子堯……」他停住,漆黑的眼中跳躍著點點星火,咬牙切齒:「他……這個可惡的逆賊居然與阿骨朵狼狽這奸,他叫太子束手就擒,否則便不留一個活口!」

「你說什麼?怎麼會是子堯?不、、、安木,你是不是看錯了?」水月只覺得嘴裡異常乾澀,安木的臉變得模糊一片,連自己說出的話都不再清晰。

「看錯?」安木浮起一絲嘲諷之色,凜冽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半晌,剛毅的臉部線條無情得冷硬異常。他看著她,乾涸的嗓音猶如鈍鋸撕裂她的耳膜:「他的樣子奴才怎麼可能認錯?他手中的金槍又怎會認錯?國師怒急之下與他拚命,卻不想被他一槍挑破了頭顱。就是那把槍,就是那把槍啊……」眼裡的淚早已流干,安木頹然的乾嚎著,嘶叫著,讓水月再也無法呼吸:「最後,他,他擲出的金槍貫穿了太子的胸膛!」

「貫穿了?……」水月痴痴的囈語著,獃滯的臉上竟露出詭異的笑容,她瞪著一雙空茫茫的眸子,彷彿一株正被狂風摧折的嬌美花朵,漸漸飄零枯萎。

所有的景像都在瘋狂的旋轉,她默默的站起來,月白的羅裙上沾滿血污。她有些恍惚的抬起自己的手,那是安木的血嗎?不,是拓拔寒的血!她想要移動僵硬的腿,那腳步倦怠的彷彿每走一步都累得心力交瘁;揚起臉,慘淡的笑容像是在宣洩一種無奈的凄冷。伸手向天,血色的手掌上宛若有一把絕世金槍,而她正是那個執槍的人,刺入了拓拔寒的胸堂。

微微張開口,那空氣中就會凝結成那張絕世俊逸的臉正對著她殘忍的笑,她看著他,喃喃痴道:「子、堯,為什麼?為什麼……」四周歸於黑暗,她最後只聽到夜星焦急而凄厲的大吼:「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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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之水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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