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由

第四章 原由

兩名侍衛把殿中的屍體拖走,接著上來幾個小太監提來水桶拿著刷子清洗起來,戰戰兢兢下朝的官員們邊往外走,邊小聲議論。

「今兒個怎麼正好撞上陛下沒能按時用藥呢?」

「唉,可不是么,以往都按時用藥也就沒什麼,這冷不丁來這麼一出!不瞞各位,我差點都走不動道兒了…」

「是啊是啊,看來以後還是要警醒些,萬一再…哎…」

走在最後的顧家父子一路沉默,待出了凌雲門顧子墨方才急急發問:「父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陛下的病怎生如此嚴重了?」

衛國公沉吟片刻,「五年前,在你去往邊境駐守后不久,陛下一天夜裡突發急症,來勢洶洶的病症令眾太醫全都束手無策。後來皇後娘娘取來一味葯,說是試試無妨總是聊勝於無,太醫令得了太后懿旨斟酌再三還是用了。這藥用下極為對症,陛下很快就得了好轉。」

「既然是極為對症得了好轉,那為何如今還會這般呢?」顧子墨蹙眉不解,「今日我觀陛下,眉心處兩道掐痕,太陽穴高高隆起泛青紫,倒是有些像頭風發作、長年累月被折磨著。」

「是啊……」衛國公長嘆著上馬,「當時因為時間緊迫,這味葯便只被查了個大概,確認無毒就入葯了,後來陛下開始有了頭疼的毛病,才發現這猛葯有著不可逆轉的副作用。」

顧子墨大驚,「副作用便是這持續的頭疼么?就沒什麼法子能根治的嗎?」

衛國公目光投向前方靜默不語,顧子墨雖著急但也不會催促長輩,「你可知西域奇花曼羅蓮?」

「曼羅蓮?」顧子墨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一種無比美麗的花,最外層是紫色花瓣,花蕊藏於花瓣與一些金色觸角之間,每年只會選一個夜晚開放,花期只有一個時辰。」衛國公淡漠的語氣,不像在描述神奇的花卉,倒像是在說再普通不過的花草。

「是了,我想起來了!曾有一個波斯商人隨行帶來過一株,花開之時給一個中了箭的傳令兵充作麻沸散用了,當時給好多人可惜的不行。」

顧子墨驚詫的抬眼,「曼羅蓮雖說緊急之時可以充作藥物,但它的毒性可是大過藥性的啊!陛下的那味葯不會是……」

衛國公點頭,「就是這味曼羅蓮。太醫院發現緣由之後立刻停了葯,沒想到陛下的頭痛症反倒加劇,無奈之下只能繼續以曼羅蓮為藥引服藥。只要能按時用藥,陛下的疼痛就還算能控制在可忍受的範圍內,但若是沒能按時用藥……」

他又是長長的嘆息,「今天你撞見的還算好的,再之前嚴重的時候,活活鞭笞死重臣、掐死後妃也是有的,誰敢求情便視為同罪一同杖殺。」

見兒子沉默不語,衛國公拍了拍他的肩道:「所以為父今日按住你不讓你有所動作,陛下失去理智時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只能以靜應變了。」

眼見國公府的輪廓隱隱可見,衛國公笑著打破沉寂,「你回家來都還沒見過你母親和妹妹吧,她們嘴上不說,心裡想你可想的緊呢,想必今晚桌上定都是你愛吃的物什。」

顧子墨也打起精神笑應,「是呢,我其實也很想她們。」

大管家顧十站在府門口已經等了很久,見衛國公父子二人忙讓小廝上前牽馬,「老爺和少爺可算回來了,夫人已經催了好幾遍了,就等著您二位回來好開飯呢。」

顧十在顧府已經有四十多個年頭了,他是孤兒,偷摸拐騙好歹混到十來歲,當時出門買菜的大管家顧九從菜市牆角把他拾了回來,從此有了名字有了家。十多年前顧九去世后大管家的位子便交給了他一直到現在。

顧十看著顧子墨笑彎了眼,「今兒早少爺回家的時候我出門去買菜,正巧沒碰上,給我悔的直跺腳,現下好了可算見到了。瘦了!瘦了!沒關係,顧十給您好生養養!」

衛國公瞅了眼在顧子墨面前左摸摸右拍拍的顧十,冷哼一聲自顧自的跨門進府,這些人啊,才看見小子就把老子給拋到腦後,以後更是要把自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這樣的大管家要他何用!

國公大人一路忿忿不平的走到花廳,「呀,可算回來了,子墨呢?」

……連嬌妻眼裡都只有那個臭小子了!「來了來了,馬上你就能看見你兒子了。」國公大人沒好氣的說。

太柳公主和他相處這麼多年哪裡能不懂他的小想法,知道這是醋上了。

「啊呀,國公爺今兒個似是心情不好呢——」她故意拉長聲音道,「阿弋,快給你寂寞的老父親一個寬慰的擁抱。」

聽聞自三歲后就沒主動抱過自己的女兒要來抱自己,衛國公忙挺直腰板坐正。

看著自己父親故作嚴肅板著一張臉,眼神里卻滿滿都是期待,顧子弋想象了一下自己撲進他懷裡細聲細氣撒嬌的樣子頓時一個激靈,冷靜道:「不要!」

顧子墨進門剛好看見自己父親備受打擊頹下去的腰板,母親笑的花枝亂顫,妹妹還是老樣子冷冷清清端著茶碗坐在一旁,見他進來,顧子弋先是上上下下掃視了幾圈,確認沒有缺胳膊斷腿之後點點頭,「顧子墨你好慢,我都要餓死了。」

父親幼稚的爭寵,母親輕聲的詢問,妹妹清淡的表情,他微笑著坐下。

真好,一切都沒有改變。

席間顧子墨偏頭問妹妹,「聽顧垚說你已經見過白先生了?」

「白先生?」衛國公頓了頓為妻子盛湯的手,「可是你信中所說那位助你良多的白七安先生?」

顧子墨點頭,「就是那位白先生。」

顧子弋慢悠悠的吞下口中的米飯才開口,「是見過了,但沒有你信中所說的那般有趣。」

顧子墨一向清楚自家妹妹的脾氣,揶揄道:「那還真是難為你竟還記得個沒趣的人。」換來了妹妹冷橫的一眼。

「白先生是神隱谷弟子,此番出谷是他的師父辰機夫人要求他出門歷練。」顧子墨正色道,「有勞母親今後多多照拂了。」

「辰機夫人!?」太柳公主不由驚呼,「那辰機夫人不正是神隱谷的谷主么!難怪了,這白先生年紀輕輕胸中就有這般溝壑,原來是師從神隱谷。」

她想了想又微笑道:「也無須太客氣,反而讓人拘束不自然的緊,就以尋常待客之心對待就好。」

「一切盡由母親安排便是。」見太柳公主忽的掩胸咳嗽起來,顧子墨面色一變,「母親的身體,近幾年都沒什麼起色的嗎?這些大夫都是幹什麼吃的!」

「不干他們的事,是我自己身體底子差,虛不受補也是有的。」太柳公主低聲寬慰,「這些年著實好許多了,不若從前那般連絲涼風都見不得,你莫把我想的這麼糟。」

聞言顧子墨臉色方才好些,但仍是憂心忡忡,太柳公主見狀忙扯開話題,「今日暮景來找你呢,你急匆匆進宮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她乾等著也不是辦法,我便讓她先回改日再來。」

看著自家兒子古銅色的麵皮瞬間漲的通紅,她饒有興趣道:「說起來你也二十有一了,暮景下月便滿十八,不知你們想什麼時候完婚呢?」

雖然看兒子被欺負的感覺很好,但正事還是要說的,「陛下派子墨十日後出發前往北境。」

「北境啊……」太柳公主蹙起眉尖,「這可真不是什麼好差事,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子墨才從西北回來,又要……」

「柳兒!」衛國公打斷她,「莫說了,陛下自然是有自己的考慮。」

一家人默默用完膳,顧子弋放下竹箸接過侍女遞過的濕巾對顧子墨言道:「聽說明日白雲街有集會,你陪她去。」

顧子墨「騰」的一下又紅了臉,他沒什麼威懾力的瞪著妹妹:「小孩子家家的!」

顧子弋不理他,向父母示意后便起身離開了,徒留顧子墨在身後不甘心的囑咐,「明日我回來可是要考驗你這幾年的功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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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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